要如何形容全知的歌声呢？
如果说梅尔菲的歌声，能让我重新审视自己平时对音乐不够重视，甚至开始爱上音乐的话，那之后再听过全知唱歌，就会明白一件事。
人和人真的是从出生开始就完全不一样的。
有的人，可能真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触某些东西……为了社会，也是为了这个世界。
人类的思想是自由的，但全知的歌声比人类的思想更是自由。
当她在全知的‘胁迫’下拿起话筒，被猫猫们包围，眼神在忽明忽暗的彩灯下死去时，梅尔菲和瑞香也几乎要随着她的眼神死去了。
奇妙的是，在她张口的瞬间，咖啡厅的猫猫们反倒成了她唯一的听众。
这些听觉灵敏的生灵似乎并不在意她口中的‘噪音’，反倒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至于我为什么还能清醒的发出评论……
再怎么说，我也是经历过现代社会KTV团建磨炼的人，一两个五音不全的人不算什么！
而且，全知这么稀奇的表情可不多见，我可不想错过。
一曲结束，在我显得极其嘲笑和尴尬的掌声中，全知黑着脸走了回来，一把把麦克风塞到朔月怀里。
她像是上课睡觉的学生一样，用手肘撑着脑袋，一下倒在餐桌上，挡住自己的脸，哀嚎着说：
“这下完了啊！！我已经没脸见人了！！！！朔月我要宰了你！！！”
朔月只是保持着一贯的笑容。
不知道神明没了信徒会不会真的消失，但就算全知消失了，朔月也肯定不在意。
“哈！结……结束了吗？”
像死人一样躺在座位上的瑞香猛地惊醒，扶着胸前，惊魂未定地问道。
她转头看着已经意识模糊的梅尔菲，便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梅尔菲没能在这场面下保持清醒，她在数秒后才悠悠转醒，和瑞香对视着片刻后，呆呆地发问：
“我……我还活着吗？”
“你们……只不过是难听而已，没到要人命的地步吧？！到底哪里有问题，你们倒是说说看啊？！”
全知抬起头来，嘟着嘴欲哭无泪表情不得不说相当养眼……不对，相当可怜。
“我……说不准，我不是很了解音乐。但绝不是一无是处……我觉得，如果能在敌方阵地循环播放，应该可以在一天内瓦解敌方的士气吧。”
首先痛击全知内心的，便是瑞香选手。
她从武器的角度分析了全知的声音，并为其找到了合适的跑道，可以说是一记重拳。
好在全知早有自知之明，她对自己的‘实力’早有理解。
面对瑞香地痛击，全知只是长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这一记重拳还没能击败全知。
下一位选手是梅尔菲，她看到全知愁眉苦脸的样子，自然不会去触其逆鳞。
她疯狂的摆手摇头，死死地贴在橱窗和作为边上，只差从橱窗背身逃离店内。
“那……，从乐理的角度……我觉得……还需要勤加练习……”
毕竟是经常和网友们聊天的梅尔菲，在需要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委婉地说出否定意见。
这听起来就跟‘全部都不行’的说辞，显然不能满足全知。
但看到梅尔菲已经十分接近惊恐的表情，全知还是没打算继续逼问可怜的女孩。
然后，当她准备问我时，便毫不客气地撑着脸颊，靠在桌面上说道：
“咏梦，先来说两句好听的。”
“被猫猫环绕的样子很可爱，我已经录下来了，之后把音频去掉就行了。”
我一边努力地憋笑，一边装作正经的样子回答。
“给我删掉啊啊啊啊啊！！！”
她看上去已经要发狂了，连哀嚎也带上了音调。
再这么欺负下去，说不定暴君的部分就要漏出来了，还是收敛一些吧。
正当我想转移话题时，梅尔菲却出乎我意料的先开口了。
“对……对了！朔月姐，这么多猫都是从哪里……”
她生硬的话题转移能力，实在让我有些汗颜。
“用方舟系统换的。”
朔月突然说出了一个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来源。
“方舟系统还能兑换活物啊。”
瑞香若有所思地看着从角落里跑回来的暹罗。
但跑到半路，朔月就一下把它抱起来，暹罗便躺在她的臂弯里，亲昵地蹭着她。
“顺便，放养猫的猫咖不符合食品卫生安全标准，虽然偶尔有客人回来，但我这里其实没有营业许可，实际上是在违规营业。”
朔月又若无其事地说了一件令人汗颜的事情。
“为什么是猫咖？”
我忍不住问道。
虽说喜欢什么是个人的自由，可是……我忍不住想了解，她在那副潇洒的外表下，到底藏着什么。
“那得看你想得到什么回答了。咏梦少年，你想问的肯定不是猫咖吧？”
她背靠在身后另一张桌子上，轻挠着暹罗的下巴。
熟悉的笑容，闲庭信步的模样，以及一眼便看穿了我内心的锐利目光。
我想得到什么回答？那可太多了，我根本数不过来。
可是……我该问什么？我可以问吗？就算问了，朔月的决意、她断定的命运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就算问了，得到了我想要的回答，我也不会放弃我现在要做的事情……甚至连心也不会得到一丝慰藉。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踌躇和低落的神情，朔月轻笑一声，把暹罗放到地上，走到桌前。
她扫了一眼其他几人，便试探性地问道：
“能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吗？”
“我拒绝。”
瑞香马上回绝了朔月的提议。
“那好吧，那就只让这个黑色的矮子暂时出去也行。”
朔月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的拒绝，让刚刚想站起来的梅尔菲身形位置一顿，然后她立刻被瑞香摁着肩膀坐了下去。
梅尔菲紧张的望着我们，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话，最后苦着脸，紧张得把松垮垮的大衣领口拉到头上，盖住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虽然全知嘴里嘟囔着，但她出乎意料地老实站起身来，推开店门，头也不回地往店外走去。
之前她抱过的那只布偶猫，以极快的速度跟着她飞奔而出。刚到门外的全知慌乱地扑倒在地上，总算是把它抱在怀里。
随着店门关闭的铃铛声，店内的空气愈发沉重起来。
我也不知道朔月为什么要让全知离开，她只要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
朔月长舒一口气，便像终于放松下来一样，坐到我身边，半个身子靠在桌子上，倾斜着身体。
“我的计划第一阶段的目的，是取代现在墨丘利的董事长。和红魂无关，我从一开始就准备推翻墨丘利的统治，建立新的秩序。”
“没有人会主动放弃方舟系统。没了方舟系统，整个墨丘利社会都会陷入停摆，整个世界都将经历漫长的动荡，将来会出现无数的无辜牺牲者。无关顺境逆境、无关年龄、无关身份地位、无关身处何地……”
她沉重的语气，对我来说有些陌生。
直到她将整个世界搬上台面时，她才终于露出她内心的一角。我也才终于明白，她诉说的命运到底是何等沉重的东西。
朔月的指节轻敲着桌面，随后一划指尖，一抹火花在她指尖燃起，照耀着昏暗的咖啡厅。
她举起这一抹‘火花’，如同怜惜地望着自己儿女的父母一样。
“……不计其数牺牲，才得以在墨丘利的世界里，换来这一点火星。”
“这里的人生活并没有什么不便，也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瑞香对朔月的‘疯狂’不甚理解，她想要反驳朔月。
这只不过是徒劳，朔月长叹一声，随口苦笑着说：
“我知道你还不能理解……你有想过吗？方舟系统的能源、以及从零制造一个东西需要的庞大的计算力……这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能源有很多获取途径……计算力是从万神殿……”
一想到这里，瑞香便明悟一般理解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朔月。
“你是说……”
朔月没有回答她，她肃然地将指尖那一抹火光移到身前，身处两手，将它捧在手心里。
“我最终的目的，便是推翻墨丘利的统治。但我必然会失败，我会尽力，但最后一定会失败。但还有墨丘利的每一个人，生活在温床的残渣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发觉，自己失去、得不到的一切，都在那里。”
尽管这里看不见墨丘利公司的标志，但也依然身处其阴影之下……
可朔月的想法，实在是太过理想，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我只能否定她，尝试去否定她的理念……她的一切。
“那是不可能的。”
我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就算还有追求理想的人，就算认同你的理念，他们……一般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也只会帮助会赢的人……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真是坏心眼啊，咏梦少年。”
面对我的话语，朔月只是笑着应道。
“也是呢……明明能互相理解，却没办法和我站在一边……这种话，你也说不出来吧？”
她朝我俯下身子，纤纤玉手撩起我的长发、细长的手臂搂住我的脖颈。
我讨厌金色。
我不喜欢它们显眼的颜色，也不喜欢它所谓的高贵和自以为是，正如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最后一丝光芒在她手中散去，但即便只借着月光，那抹近在咫尺的金色还是如此耀眼。
又是如此遥不可及。
那一刹那，店内的灯光熄灭了数秒。
在瑞香的疑问声和梅尔菲的尖叫声中，现代文明的温暖光芒、取代了昏暗的彩灯回到店内。
在这数秒内，朔月就已经不知所踪，留下的，只剩下金色在我眼中留下的视觉残影。
还有我嘴唇上的温热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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