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丘利的魔女、万神殿诸神的统治者、‘永远的淑女’。墨丘利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掌控者……
这颗星球上，民众对这位董事长的认知，一两个词汇无法完全形容。
但在一般民众眼里，林心照绝对是权利和力量的象征。
如果换一个人来告知赫伯特这件事，他只会笑笑不予理睬，暗地里也把那人划到交际的黑名单里。
但咏梦的话语，让他感到一股命运一般的‘真实感’。
要说这股宿命感的由来，倒也能找出些理由，墨丘利安保的档案里，赫伯特也看过一部分。
咏梦和林心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咏梦本身也在追寻林心照的下落、咏梦本身和现在走到台面上的新董事长朔月，也曾维持了一段暧昧的关系等等。
可让赫伯特无法忽视的，却是她的语气和态度……
叹息一声，赫伯特把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随着呼吸送出脑海。
他一边思考着林心照失踪的事情，一边问咏梦，说：
“这和现在林心照的失踪，会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认为这两件事有关？”
而金发的少女却在和椅子搏斗。
这间咖啡厅的座椅实在太高，看上去，咏梦娇小的身躯，在座椅上怎么坐都不舒服。
她便屈膝抱住双腿，蜷缩着身子，蹲在椅子上。
然后才不满地看了一眼远处准备着咖啡的店员
“只是一些心理学上的猜想罢了。”
“心理学？”
“两次和她见面时，她都说了些令人在意的话……尤其在桌游吧时，她曾不断地重复自己的身份，这是缺乏自我认同感的表现之一。”
这些话称不上证据，但赫伯特作为刑侦科的科长，自然明白心理侧写对刑事案件相当重要。
谈话这会，懒散的店员总算将咖啡端了上来，赫伯特沉思着、拿起咖啡杯就准备往里送
但余光瞟到的，不同于以往颜色的咖啡停下了他的手，他注意看向咖啡杯内，却见到拉花上印着咏梦那张带着阴郁和愤怒的脸。
他嘴角抽搐着，望向吧台那边的店员，只见那位有些发福的中年店员，自作多情地咧嘴一笑，对他竖起拇指。
赫伯特生怕被咏梦看见，马上一口把滚烫的咖啡和拉花一起喝下。
而后，逃避一样把咖啡杯‘砸’到桌子上，随着清脆的响声一起，说：
“在你看来，林心照是什么样的人？”
“缺乏安全感和自我认同、又被身份束缚……只不过是个和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的人罢了。”
咏梦抿着嘴唇，别过脸，轻声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倒是个稀奇的评论，除了上面的人，也只有你会做出这种评价了吧。”
赫伯特笑道。
见咏梦动也不动面前的咖啡，他拿出手机，下单两份松饼。
然后，他注视着眼前不愿与他直视的少女。
“为什么要求助我这个没什么关系的外人？比起墨丘利安保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探员，你应该有更多的人脉吧？”
面对赫伯特的质问，咏梦脸上又浮现出之前一样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可爱的脸蛋上挤成一团，一把抓起咖啡杯，就往嘴里灌。
结果，滚烫的咖啡却让她粉嫩的舌头遭了殃，她吃痛地慌忙放下咖啡杯，吐出舌头拼命用手扇着风。
周身的触须也跟着在周围扭动，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一些疼痛。
最后，咏梦迁怒一般地一拍桌子，不耐烦地说：
“你这男人真是烦人啊！”
“……哈？”
赫伯特虽然清楚，自己的话难免会惹得咏梦不高兴，但咏梦情绪化的表现着实让他一时间没搞明白是哪里让她感受到了不快。
“你是白痴吗？还是说你为数不多的脑细胞都用来记住美少女嫌疑人的电话号码了？董事会的人、方舟部门的人是能去求的吗？你是巴不得我被灭口，死得快一点吗？”
“嘘！嘘！”
赫伯特满头大汗地示意咏梦小声一些，一旁的店员显然听见了咏梦的喊声，疑惑地转过目光。
他略带歉意地朝店员尴尬地笑了笑，店员似乎也没注意听咏梦在说什么，只是回以一个营业笑容。
完事后，赫伯特才抓着脸，无奈地说：
“你……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这么情绪化。”
咏梦抱着膝盖，在椅子上左摇右晃，随心说：
“我只是把‘我’抛弃了。”
“你是什么哲学家吗？刑侦科说不定有不少人能和你合得来。”
“我不是在说哲学上的事。”
眼前的咏梦终于发现，屈膝坐在椅子上也完全不舒服，把裙子整理好后，她便老老实实地正经坐在椅子上。
她‘活泼’的部分又占据了人格的主基调，弯下腰，撑在桌面上，调笑地看着赫伯特。
“每个人都说，能和不喜欢的人和睦相处，才算是‘大人’……现代社会里，‘人格面具’已经变成了人类的天性，我只是不想再沉溺在自己天真的幻想里了。”
“我在警校心理学不及格，你可以简单解释一下吗？”
赫伯特非常耿直地承认了自己听不懂。
“是吗……那么，你喜欢看小说吗？”
“还可以吧，年轻的时候经常看。”
“你不妨这么想：有一部小说，最开始是以第一人称描写主人公的行动和心理。当这本小说换成第三人称来描写主人公时，会发生什么？”
她笑着举出了一个奇怪的例子。
“会发生什么……大概是会跑掉一些读者吧，我猜不太出来。”
赫伯特随后说道，顺便无奈地举起双手投降。
“真是愚笨的男人啊……”
咏梦长叹一声，那一刹那，她脸上的愉快随着叹息一同消失。那不输于名演员的演技让赫伯特感到一丝恐惧。
咏梦疲惫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她接下来的话，却让赫伯特不再胡思乱想。
“当然是‘作者’可以随心所欲的将其内心世界隐藏在水面之下，读者只能去猜测主人公的行为逻辑。换做你眼前的人，这位金发美少女的目的，大概不想再对任何人展露自己的内心吧。”
说完，咏梦便将凉下来的咖啡一饮而尽，醇厚苦味又让她吐出舌头。
放下咖啡杯，她继续说道：
“无论看上去再怎么乖巧可爱，我终究也只是个肮脏的大人罢了……和你一样呢。”
赫伯特一时哑然，他挠着头，也不知道咏梦从何得出这个结论，但至少，他明白了咏梦没打算说谎。
真诚远比拐弯抹角的关心能打动人，话语中的魔力，往往是由此而来。
信誉和言语的力量，往往在一个人身上，能划上等号。
也许，这就是咏梦让自己感觉如此特别的原因之一。
她的话语有着某种‘魔力’，恐怕这份魔力也深深吸引着她周围的每一个人……所以她才会卷入这么多麻烦的事情里。
但是，自己称自己是金发美少女，也未免有点……
“不过，自己称自己是金发美少女，也未免有点……是吧？”
咏梦冲她嘻嘻一笑，缓缓说道。
“怎……怎么会呢？咏梦小姐确实是充满魅力的女性。”
赫伯特心虚地回答。
正如咏梦所说，赫伯特自认，自己也不过是个肮脏的大人罢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他便转移了话题。
“回到正事上吧，我想墨丘利安保的档案里，会有1024号案例的相关记录。只不过，查阅部分记录需要墨丘利部长的身份识别，我只是个科长而已。”
“你打算帮忙了？”
“只是提供一些渠道，也怪罪不到我身上来。毕竟我只负责引荐，审核人员的事就和我没关系了。”
明哲保身是必须的，他可不是热血青年，能为了对抗墨丘利的黑暗面挺身而出。
“这就足够了。可以的话，最好在晚上之前完事。”
说完，咏梦便站起身来，身上的触须和风衣的缎带一起抖动着，像是一只颜色瑰丽的水母。
“这么着急吗？晚上我还订了餐厅……”
赫伯特有些恋恋不舍地说。
“有的人不是还和女儿约定了晚上回去吗？我可不想现在就当个坏女人。”
咏梦坏笑着，在脸颊旁竖起食指。
然而，她坏笑的脸上沾着的咖啡泡沫，却让赫伯特不禁笑出声。
赫伯特随即跟着站起来，随后打定了主意，清了清嗓子。
“咏梦……现在有结婚的打算吗？”
“没有呢。不过要是你在哪个案件里不幸被当做了祭品，兴许我能替你照顾照顾女儿。这样的展开，在各种故事里都蛮常见的吧？”
她马上把赫伯特之后准备的台词，一口气全塞了回去。
赫伯特也差不多习惯了她这一套惯用伎俩，无奈地耸肩一笑。
“你还真是厉害……比起林心照，也许你更适合当‘魔女’。”
“我也这么认为。”
咏梦背着身，回答得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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