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奥兰斯王宫,宴会厅。
伊瓦独自一人坐在长桌的尽头,烛火在寒风中摇曳,背后的雄狮图腾在昏暗的灯光下已然模糊不清。
乌诺和桑恩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位半兽人的领袖。盘中的烤肉似乎有些烧焦,还散发着一丝难言的臭味。
一番狼吞虎咽过后,他瞟了桑恩一眼,举起手边硕大的空木杯,嘟囔着命令道:“倒酒。”
桑恩面色凝重,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直视着伊瓦。
他的眼中满是血丝,满脸的横肉抽动着,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你,倒酒。”伊瓦不满地喊道,以为桑恩没有听见,便拔高嗓门重复一遍。
“伊瓦大人,你已经喝了很多了。我不能……”
“倒酒!你耳朵坏了吗!?”伊瓦愤怒地将木杯摔在桌上,巨大的撞击声吓得乌诺后退一步,神色慌张地打量着二人。眼看喝醉的伊瓦就要暴起,她慌忙凑上前来,拉住树干般粗壮的手臂,和声道:“您别生气,他听不懂,我这就去倒……”
“嘁,还是乌诺听话。”伊瓦的愤怒消散了大半,把木杯递给乌诺,“懒得和你们人类计较。”
桑恩诧异地看着,眼见乌诺抱起储酒的木桶,再次将空杯斟满,毕恭毕敬地送到伊瓦面前。他抬手一挥,道:“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
乌诺满脸堆笑,便推搡着桑恩走出宴会厅,一把关上了大门。
“乌诺,你怎么可以……”桑恩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质问道,“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罗威尔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他居然还在那里酗酒!?”
“你别这样说,桑恩。你不了解伊瓦大人。”乌诺急忙辩解道。
“我不了解?那你给我讲清楚。”桑恩叉着腰,没好气地回道,“外面的雾越来越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吗?”
“不是这样,你听我说。”她示意桑恩小声些,将他拉到墙边,解释道:
“伊瓦大人……他并不是在逃避。上一次见到他这样,是在比武大会上。当时他要迎战的,是南方部落的‘战神’达里皮尔。在这之前,没人看好他,都在嘲笑他自不量力。伊瓦大人咽不下这口气,在决战前喝了一杯又一杯,醉醺醺地上了决斗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战斗本领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反而凭借着勇气,只几招就把达里皮尔击溃了。如果没有其他人拦着,‘战神’早就身首异处了。这只是他在缓解压力,你不用担心……”
“行了行了,别解释这个了,我姑且信了。”桑恩很是纠结,打断道,“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办,在这里等着敌人找上门来吗?”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乌诺看向走廊旁一排紧闭的木窗,彻骨的寒风夹杂着水汽,穿过层层的漆黑雾障,在狭窄的空间里肆意乱窜。“这种天气,我们出去非常危险……”
“那我们为什么要让罗威尔一个人去南门!?”桑恩忍不住了,继续质问道,“敌人确实来了,我们都听到号角声了!我们现在对外面的状况一无所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发呆!”
“桑恩,不只有你感到恐惧。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害怕。我们的职责是守卫王宫,如果南门没有守住,城里的每家每户都会抵抗的。”她紧握着他的手,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们是勇猛善战的民族,罗威尔更是仅次于伊瓦大人的,最强大的战士,他一定会带着好消息回来的。”
“好消息,是吗……”桑恩沉思片刻,眼前的重重乌云仍未散去,心底划过一丝凉意。“明明是没见过的强敌,为什么你如此自信……”
“因为别无选择。”乌诺的眼神仍是那样澄澈,一如和她第一次相遇时那样,似乎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桑恩没有再说什么,二人默契地紧紧相拥良久,方才松开。
“我们去门口吧,罗威尔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她说道。
“让伊瓦大人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真的没问题吗?”他问道。
她默默点头:“没关系的,他不会睡着的,稍微清醒一点就会过来。”
桑恩没有再说什么,二人便一前一后下了楼。
绕过一堵石墙,桑恩来到了熟悉的大殿内。漆红石柱,整齐的地砖,随风飘扬的幡布,还有那至高无上的王座。这正是桑恩获得特赦,加入侍卫队的地方。
殿内的火盆悉数燃起,侍卫队员们身着战甲,手执刀剑长矛,或倚靠在石柱上,或在冰冷的石砖上席地而坐,神情紧张而严肃。桑恩粗略地估算一番,大约有七十人,并不算宽阔的大殿显得有些拥挤。
“这就是王宫里所有的战力了吗?”桑恩问道。
“是的。”乌诺持着长矛,望着闪烁银光的矛尖,“你的武器没有忘带吧?”
“从未离身。”桑恩熟练地从腰间抽出宝剑,寒光顺着剑刃流过。“一个优秀的战士,绝对不能让他的剑离开自己半步。”
“行了,别耍帅了,把那东西收起来。我们到门口去吧,这边太挤了。”乌诺说道。桑恩点头示意,收刀入鞘,二人挪动几步,来到石门前站定。
足有数吨重的双扇石门,将唯一的入口严丝合缝地封锁住。若有若无的雾气从门底的缝隙逸出,竟能感受到一丝寒冷的气息。
桑恩伸手在门上抚摸,凹凸不平的纹路,手感粗糙又莫名冰冷。
“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桑恩自言自语道。
“果然,你还在害怕吗?”乌诺面对石门,小声问道。
“不,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桑恩转过身来,停顿片刻,道,“对未知的恐惧。这片雾后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敌人。”
“我也不知道。没见过的东西,我无法想象。”她这样说着,拉着他背靠石墙坐下,“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奔波了一整天,快闭眼休息一会儿吧。等罗威尔回来,再作下一步打算。”
桑恩点了点头,闭上双眼,紧握着乌诺的手,沉入梦乡。
……
“嗯……”不知过了多久,桑恩醒了过来。乌诺倒在他的怀中,梦呓着些什么,长矛斜靠在石门上。她清秀的脸庞满是笑容,不时发出傻笑。他无奈地笑了笑,俯下身,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她娇弱地哼了一声,没有被惊醒。
“你睡着的时候还是这么可爱。”他这样想着,环顾四周,朦胧之中感到有些异常。殿内一片漆黑,火盆不知何时已经尽数熄灭,寒光透过小小的隔窗落在众人身上。
所有的侍卫队员们都还在熟睡,呼噜声此起彼伏。他赶忙用力地推醒乌诺。
“怎么了……”她忽然惊醒,一脸疑惑地看着桑恩。她歪过头去,很快便睡意全无。
“大家醒醒!”乌诺立刻爬起身来,喊道。没人响应,仍然是一片震天的呼噜声。
她急忙抓起长矛,用力地敲击地砖,发出巨大的噪音。很快,队员们陆续醒了过来,含糊地抱怨着,咒骂着站起了身。
“怎么了?”一个队员揉着眼睛,打着夸张的哈欠问道。
“火盆灭了。”乌诺说道。
“灭了……就再点着不就行了?”那人抱怨道。其他人面面厮觑,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你们睡傻了吗!?”乌诺生气地吼道,“这些火盆里的大蝙蝠油是上个月才加的,能烧到明年!这会儿就灭了,太反常了……这是不祥之兆……”
“你别急,可能是油质量不行……”桑恩这样说着,看着十几盏熄灭的火盆,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众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借着微弱的光芒也能勉强看清彼此。
“快去找火把,试试火盆还能不能点着……”乌诺忙乱地指挥了起来。
罗威尔不在的时候,她也可以暂时充当起队长的角色。几名队员便离开大殿,四处寻找火把。
“等一下,乌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桑恩忽然说道。
“嗯?”她疑惑地回过头。“没有啊……”
桑恩感觉背后一凉,转过身来,死死盯着面前的石门。
“是我,罗威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你终于回来了,情况怎么样?”乌诺兴奋地问道,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不祥之兆”。
“我们已经打败了敌人,但是我受伤了,腿还在流血……”那声音饱含激动和喜悦,却又能感受到痛苦。
“你坚持住,我马上给你开门!”乌诺连忙应道。
桑恩的心中咯噔一声,他感到有些呼吸不畅,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却无法准确地说出这种感受。
“太好了,队长回来了!”
“哪有什么危险,都是故弄玄虚……”
“可以睡个好觉了!”
队员们如释重负,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地。
两名队员分别站在门两侧的转轮旁,使出全身力气将其推动。沉重的石门一点一点向两侧缓缓拉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等一下,乌诺!把门关上!”桑恩声嘶力竭地喊道。
大门敞开,乌诺一脸疑惑地看着桑恩。
罗威尔就站在大门外,浓重的雾气仍然没有消散,寒风径直灌入大殿,冻得几人一阵寒颤。
“你怎么了?”乌诺很是疑惑,并没有理会桑恩,转头看向罗威尔。
“队长,欢迎回来。”乌诺说道,想要走上前,却被桑恩一把拽了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向前一步。
她有些不快地看了桑恩一眼。桑恩摇着头,手臂不住地颤抖。
罗威尔笑了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队长,你想说什么,我听不见。”乌诺疑惑地问道。
“对……不……起,永……别……了……”
罗威尔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硬生生地从喉咙里挤出了最后的话语。
说罢,他便失去平衡前倾,轰然倒地。
“队长!”几人惊恐地喊叫着,大殿内一时乱作一团。
“队长!你在干什么呀队长!”乌诺失声尖叫,想要冲上前。桑恩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比之前颤抖的更厉害了。
“你抓着我干什么!队长他,队长他……”
“别过去!”桑恩歇斯底里地喊着,眼前的一幕令他心脏狂跳。看清了一切,乌诺也闭上了嘴,向后退去。
罗威尔的身边,已然化作了一滩血池,不断散发着热气。
一个人影从雾中浮现,无数黑色的触手漂浮在它周围。众人立刻举起武器,桑恩果断地拔出宝剑,摆好战斗架势。
那人影走入大殿,借着微弱的光亮,众人得以看清它的样貌。墨绿色的长袍下,隐藏着一张无法看清的扭曲脸庞。它步步逼近,停留在桑恩面前数米的位置。
“久等了。”它清了清嗓子,轻蔑道,“真可惜,你们中计了。”
“你究竟是谁!”桑恩怒吼,身体不住地颤抖,分不清是因为寒冷、恐惧还是愤怒。
“我是厄多克拉特,瘟疫的使者。”墨绿色的气息凝结在它的手心,附近开始悄然浮现出诡异的法阵,如藤蔓般爬满了地面、墙壁和天花板。
一时间,地狱般的哀嚎声充斥着整个大殿。众人慌乱地挪动着,本能地远离法阵。墨绿色的浓雾翻滚着,蠕动着涌入大殿,伸出利爪,如同狩猎的饿狼一般,向着侍卫队员们飞扑而去。
“今晚,你们都将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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