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拯在厨房忙碌了近一个时辰。
陈瑀遣人来报,鞠文泰的行驾已到别院门口。
恰好张拯也将手中的胡椒粉撒入了压轴的大菜‘牛肉汤。’的砂锅里。
牛呢,当然是自家庄子上‘摔死’的。
张拯得知此事时表示非常的难过,并为这头牛诚心的默哀了三分钟。
然后便遣人去渭南县衙向官上缴纳了整整两百个铜钱的罚款。
张拯寻思这么大一头牛,就这么挖个坑埋了怪可惜的,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于是做出了一个沉痛的决定,让它最后再为国公府发光发热一次。
进了一国之主的肚子,怎么着也不算是辱没了这头牛的身份。
此时的鞠文泰还没有接受李世民的册封。
所以打出的仪仗比亲王的仪仗少了一对斧钺。
前军以高昌左卫将军张欢为首的数十骑开道。
中间便是鞠文泰的步辇,后军还有数十骑殿后。
虽不至于黄沙垫道清水撒尘这么夸张,但终究是一国之主出行。
况且,此时在长安,也不能太丢国家的脸面不是,所以,尽管仪仗少了半幅,但排场却是一点不小。
张拯命令别院管事刘二大开中门迎接高昌国主的銮驾。
銮驾至别院前,张欢勒马立身,翻身下马小跑至鞠文泰的步辇旁侍候。
前军骑兵自动朝两面散开流出一条可供步辇通行的道路,也不下马,就这么昂首挺胸端坐在马背上。
张拯早已到前院等候,此刻见得鞠文泰銮驾已至,便抬步迎出门外。
“哈哈哈哈,国主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张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笑出这一长串哈哈哈哈,显示不出自己豪迈的感觉。
或许是被程咬金给传染了。
鞠文泰见张拯迎了出来,也不好在端坐在銮驾上。
脸上一变,露出爽朗的笑容。
“哈哈哈哈,张县男客气了,能来国公府做客,小王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国主驾临,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闻言张拯又是一阵哈哈哈哈。
“张县男说笑,说笑了呵呵呵。”
两人见面先是一阵哈哈哈,又是一阵呵呵呵,仿佛往日的龃龉都不存在。
两人把臂,为谁先踏进门槛,又是一阵虚伪的客套。
“国主原来是客,请进寒舍小憩片刻。”
张拯与鞠文泰把臂道,伸出另外一只手为鞠文泰引路。
“张县男先请。”
鞠文泰客气道。
“还是国主先请。”
张拯看着鞠文泰脸上爽朗的笑容,仿佛一个邻家大哥。
脸上也露出玩味的笑容,这国主,客气得有点过分了吧。
“噢呵呵,一起,一起。”
鞠文泰不知道为什么张拯脸上会突然露出这种古怪的笑容,被张拯盯得后背发毛,呵呵一声,率先踏进了大开的中门。
他哪里知道,在张拯的心目中,鞠文泰是客人,哪有客人这么客气的。
而且还是有仇的客人。
而鞠文泰,还以为进门之前互相客套是大唐的礼节呢,毕竟,大唐礼部那些官员可比张拯客气多了。
要说鞠文泰,自从知道报纸这东西是张拯弄出来的之后。
便对这个少年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在张欢有意的打探之下,张拯所做之事便一件不漏的放上了鞠文泰在四方馆的书房。
越是了解越是心惊。
本身就想寻个机会化解与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县男之前的那些龃龉。
却是不曾想过张拯会主动遣人请他赴宴。
别说张拯是以国公府的名义,便是以他私人的名义。
鞠文泰也会来见这个令他惊讶不断的少年一面。
一则是好奇张拯准备如何度过这一关,作为一国之主,鞠文泰不论眼界或是见识都绝非寻常。
如何能不知道张拯此时已算得上是九死一生,他很好奇此子会如何破局。
二则是交好张拯,据他打探到的种种迹象表明,此子颇受大唐皇帝陛下看重,只要能顺利度过这一关,眼看锦绣前程可期,交好张拯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鞠文泰进入前堂歇息了片刻,张拯便伸手引领着鞠文泰去宴会现场。
张拯并未将宴席安排在别院前堂。
而是早已让人在别院东面的渭河边上搭起一个遮阳的凉亭,四周用透明的纱绸围成蚊帐。
亭内檀香袅袅,渭河平缓的水面尽收眼底。
亭外有豆蔻侍女相侍,环境虽然简陋,也颇有一番对饮观河的典雅之象
张拯与鞠文泰一同踏进了凉亭。
顿时,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鞠文泰好奇之下,往这股凉意的来处望去,只见亭中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放置了一桶冰块。
张拯率先开口说道:“古人常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在下是个俗人,但如国主这般仁智之君,想来应该会喜欢这幅山川水景。
此处简陋,还请国主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小王化外之民,此番有幸见得大唐风物已是福分,只觉山川美景尽在眼前,何来半点简陋之意。张县男说笑了。”
鞠文泰面色不变,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颇为震惊,暗自警觉起来。
如果说张拯请他赴宴是临时起意,那么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布置好这一切,足以说明此子能力不凡。
如果是蓄谋已久,那么张拯在图谋什么?
“国主,请。”
“张县男,请。”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进入了凉亭。
鞠文泰坐到了主位,张拯陪坐次席。
凉亭内除了两人的亲卫头子张欢与陈瑀。
便只有张拯的贴身小丫鬟绿裳在内。
随着今天的主菜一道道被别院的小厮下人端上。
张拯起身先给鞠文泰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想了想又给鞠文泰的侍卫头子张欢也倒上了一杯。
鞠文泰看着张欢诚惶诚恐的接过张拯递过来的酒杯。
并未阻止张拯这番举动,而是面带笑容静静的看着张拯做完这一切。
张拯率先端起酒杯,对着鞠文泰说道:“国主,有道是展颜消夙怨,一笑抿恩仇。我谨代表我自己,为之前对张欢将军的蛮横无理道歉。”
虽说是给张欢道歉,但张拯却没有看张欢一眼,而是对着鞠文泰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将一滴不剩的酒杯朝着鞠文泰示意了一下。
“末将不敢。”
听得张拯这么一说,立身在鞠文泰身后的张欢吓得手一抖,酒杯落到地上,杯中的酒液撒了一地。
连忙单膝跪下,口中称罪道:“张县男折煞末将了,末将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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