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娜并不能确定这个世界与原先的那个世界是否完全相同,但她却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历史,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是不会与原先的世界有太大出入的。
因为历史的走向总是有其必然性的。
“伊娃小姐是认为共和党会在那位菲利普下台后占据上风么?”
面对伊娃的质疑,安娜并没有辩解,而是如此反问道。
“革命的核心是人民,那么在君主倒台之后,掌控国家的自然应当是人民。”
伊娃理所当然的如此说道,而对此,安娜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那么既然如此,伊娃小姐,我想请问您,在可怜的路易十六被砍头后,布里索和罗伯斯庇尔除了将法律里一切有关国王的东西改成了“国民”之外,真的给予了那些您口中所说的人民们权力了吗?事实上,工人们依旧没日没夜的辛苦劳作,穷苦大众流离失所,一切都没有改变,而短短十二年之后,那位科西嘉人上台,人民们推翻了一位国王,却迎来了一位皇帝,您觉得,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人民掌控了权力’吗?”
听到安娜的话,伊娃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反驳,但是却又找不到太多反驳的论据。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和那时不一样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伊娃开口说道。而此时,其他的贵族也被两人的谈话给吸引了,纷纷停下了自己与身边人的交谈,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辩论中的而人身上。其中有一位就是刚才那位被伊娃申斥的年轻贵族,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愉悦,能够欣赏到伊娃被驳倒的样子似乎让他感到十分的畅快。
不过,安娜并不在意这些人,比起这个,她反而觉得眼前的这位伊娃小姐更有意思。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交谈这么多的原因,如果碰到她不感兴趣的人,她或许会随便附和两句然后就此结束谈话。
“伊娃小姐,无论任何的国家,任何的时代,一场变革就像一场赌局,每个人手上都握有相应的筹码,而这场变革的成功与否,就在于那个变革者手中是否有足够的筹码能够吸引到赌局内外的人。”
一边说着,安娜随手的揽过几个杯子和汤匙,一一摆在了伊娃和自己面前的木质茶几上。
“在奥尔良派倒台后,我们姑且用这些杯子来表示那些参与了变革,并且需要瓜分利益的势力。其一,就是您所说的共和党。其二,就是波拿巴分子,其三,是在国内一直伺机而动的正统派,其四,是已经失去政权,但依旧有一定影响力的奥尔良派,而最后....”
将最大的一个杯子摆在了四个杯子的正中间,安娜说道。
“就是军队。我们姑且将这个杯子当作是中立于其他所有杯子的另一股势力。那么,再将这些杯子按照次序摆放出来后,伊娃小姐,您有发现什么吗?”
伊娃紧紧的看着台面上分散拜访的高脚杯,没有说话,反倒是她身旁的埃莉诺似有所悟的说道。
“除了共和派之外,其他的几个派系都或多或少与旧势力的贵族和王党有关系呢。”
“没错。”安娜向着埃利诺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因此,在除共和党外的这三个派系当中,无论哪个派系最终赢得了胜利,只要王室和贵族的权力得到保障,那么其他两派都能够获得些许的利益。而共和党一旦上台,贵族和旧秩序被彻底推翻,这三个党派就将一同成为最大的输家。在这种情况下,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安娜伸出手,将原本成四角对立的四个杯子重新摆放,分成了三个杯子和一个杯子对立的形势。
“在最后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这三个党派会明面上分裂,暗中各自妥协,一同将身为异类的共和党排除在外。而军队作为依附于政府的组织,他推翻现有政府的唯一动力就是从新的政府中获得更大的利益,在这种形势下,哪一方可以给予军队更多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军队的选择自然也就明朗了。”
一边说着,安娜将最后的杯子划过桌面,移到了三个杯子的一方。四个杯子,大中小连成一片,而最后一个杯子,孤零零的站在另一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一般。
“也就是说共和党最后一定会失败是么,呜....感觉这么分析下来,我觉得安娜小姐说的却是很有道理呢。”
埃莉诺沉吟的看着桌面上的几个杯子,若有所思的如此说道。而另一边一直在认真听着姐姐说话的容格也点了点头,尽管就算安娜说的没有道理她也会这么做就是了。
身后的贵族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与埃莉诺一样,选择支持安娜的见解。而就在这时,安娜身前原本一直沉默着的伊娃却忽然站了起来,说道。
“您....您的见解或许是对的。但我不认同共和党一定会失败的说法,就算遭到其他派系的排挤,但您不要忘了,共和党拥有远超于所有党派的支持者,那就是支撑起这个国家,所有的普通民众。那是少数精英们即使再怎么勾结也无法超越的力量。”
“时间会证明您的想法是错误的。失礼了。”
说完这句话,伊娃转身离开了隔间,仿佛她来赴约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场辩论一般。身旁的阿尔贝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向着安娜微微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跟上了自己的表妹。很快,不远处就响起了阿尔贝德恼火的训斥声。
周围的贵族们面面相觑,不过所幸的是就在这时,戏剧的开幕音乐也适时的想起,灵动高亢的音符冲淡了现场的尴尬感,贵族们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埃莉诺适当的挑起了些许话题,很快隔间里又再次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所有的贵族眼神当中都对安娜有了或多或少的敬畏之情,每当安娜说话的时候,周围的贵族们便会安静下来,耐心的等她说完。而这一点对于安娜来说倒是意外的收获,不过能够获得这些年轻贵族们的好感,倒是让这次邀约变得愈发的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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