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今日校园道路上人格外的稀少，路灯修在街道两侧，空中飘动的尘埃暴露在昏黄灯光下，繁多细小无处不在。
手指塞进裤兜，眯眼打量着绿化，漆黑模糊它们的外形，尽管光线稀薄，也足以能够分出轮廓。
提脚、迈出、落下。
不断重复着单调机械的动作，落脚踩在灰暗的地面，像是沉入湖面发不出一点声音，气垫回弹着冲击，舒缓他的脚板。
她用指尖勾着包包的手挽，垂落在裙尾的荷叶边，随着身体晃动跟着摇摆，轻柔地摩擦着黑色面料，发出吱吱的微细声，犹如酣睡时沉稳的鼻息，让聆听之人渐渐舒心。
不同于他的安静，她坚硬的鞋跟像是踩上鼓点，每一次踢踏都是舞动的音符，落在耳朵的五谱中，成为无话二人之间唯一交响的旋律。
“你怎么不在学校里面住啊，我听唐老师说这里住宿条件特别好。”
他先难以忍受死寂的氛围，向她丢出了问题。
昂首看向比她高的夜鸣，修长的脖颈透出别样的白，让她真想咬上一口，压下躁动的欲望，“我在上个学期是住在学校里面的，但你也知道，我是董事，公司还有很多的事情要等着我去处理，所以不得不回去。”
她编瞎话的能力训练过，随手捏造出的理由看不出破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根本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啊，这样啊。”
“那你呢？看你这样子好像也是住校外吧？”
他不可置否，“没错，我也是住在外面，主要是不喜欢和别人挤在一起，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墨凌菲露出浅浅的笑容，她没想到纠结这么久的问题是这个理由。
“也是。”
夜鸣接着问道：“那他们呢，你们家的保镖还有司机都在哪？”
她抬手指向更深处的黑暗，眸子凝视着他，糯糯的说道，“他们全部都在学校大门。”
“啊？都进不来吗？”
她摇了摇脑袋，蓬松乌黑的头发也跟着摆动，洗发水的淡香飘了出来。
“黎川大学的校规规定，所有校外人员一律不得进入，这是定死的规矩，没人能够逾越。”
“哪怕是墨家？”
“当然不是。”拨开额头上散落的流海，砸着嘴继续说道，“只是墨家不想坏了这个条例，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面便没人会去遵守。”
“况且这也没多长的路，就当是散步，一会就能走到。”
“也是啊。”
话题戛然而止，他实在是想不到还能和这位大小姐聊什么。
兴趣爱好什么的一概不知，更不要说他们的家庭背景和阶级地位之间的差距，像是一条撕裂的鸿沟。他即使是爬到山峰眺望，也看不到那遥远的另一端。
他对此也没有其他的奢望，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就不需要去维持那刚好建立的友谊，在地位与金钱面前，虚无缥缈的友谊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猜墨凌菲和他交朋友是出于礼貌或者说是恩情，想要借助朋友的这个身份去偿还这份情。
可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他身上也根本没有值得墨家投资的点。
他不想在遇到困难以后，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墨家帮忙，一次两次无所谓，可这么长长期以往，终将会阻碍他的发展前途。
还是早做打算，撇清和墨家之间的关系。
校门口亮着醒目的光，保安室里还有两个中年男人，新长出来的小胡碴窜了出来布满下巴，嘴里还叼着燃火的香烟，一口深吸，火光更甚，尼古丁灌入肺部，循环一圈，白烟又从口鼻中重新吐出。
和墨凌菲前后出了校园，他叫住准备上车离开的少女。
听见夜鸣叫她，猛地转过身来，“有什么事情吗？”
夜鸣径直地走向加长轿车的墨凌菲，从兜里掏出才买的钱包。
在为数不多的卡片当中抽出一张，交到墨凌菲的手里。
“这个，我不能要。”
前几天住院时送给他的VIP卡，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她的手里。
“为什么！？”
她也有些激动，精心挑选的礼物送出后被退回，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你送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也从没想过要。”
墨凌菲略带诧异，活这么久还没有人像他一样，能这样从容的拒绝如此丰厚的报酬。
见墨凌菲有些失神，夜鸣便继续说道。
“我说过，回头救你的那晚，我不是抱着有回报才去的，我只是出于个人的意愿，还请收回你的礼物。”
这话听的有点动容，少年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张无垢洁白的宣纸，纯粹的极致。
与这个自私狭隘的世界格格不入，显得另类。
邪欲在脑海中作妖，想要将这纯粹玷污。
少年如果是光洁无暇的纸面，那她会握着沾染浓稠墨色染料的笔头，毫无章法、狂乱潦草的图画在每一处，为少年涂上她的颜色，一点点腐化。
也许到那时他会落魄？会疯狂？
都不重要，无论他的结局多么悲惨，都只会在她精心打造的鸟笼中度过余生。
她竟不自觉有些期待。
“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我也得早点回去了，拜拜。”
“等等，先别走。”
夜鸣已经迈出步子，悬在空中的右腿又收了回来，皱了皱眉。
“如果是劝我把这份心意收下的话，那大可不必浪费口舌，我是不会收的。”
“不是不是。”墨凌菲解释道，“作为朋友的谢礼，我可以给你个拥抱吗？”
“我的荣幸。”
墨凌菲手臂环绕，像绞死猎物的蟒蛇，盘在夜鸣的后颈，头不自觉地向颈窝移动。心爱男孩身上的气息，被贪婪的享受不求满足，在身体循环流动的血液在这一刻悄然沸腾。
身体涌上股让难以自恃的热流，她以奇怪别扭的姿势夹着双腿，上半身都倾覆在他的身上。
墨凌菲踮起脚尖，努力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句谢谢你，在夜鸣察觉到异样前，夹着腿小跑向拉开等待已久的车内。
她降下玻璃偏过脸，向站起原地的夜鸣挥挥手，待到对方背影再看不见，她脸上柔和的笑容变的凛冽。
因为……
属于她的狩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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