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经常开着的门,看外面鲜艳的红血,以及各种撕心裂肺的呼喊。这颜色总让我想起高三白色的墙壁上四处张挂的大红条幅,以前我无比厌倦这些单调的颜色,以前我无比想要逃离那间让我喘不过气来的教室,因为我向往着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我向往着高考结束后灯红酒绿疑惑纸醉金迷的生活,我向往着体育课上澎湃张狂的梦想,我向往着努力打拼后的一切。谁知,向往的那一天到了,我却没了向往。多么悲哀。
我从知道落榜结果的那一刻开始喜欢这有些单调的颜色,幻想着自己还坐在那间教室里,幻想自己还年轻,幻想着自己曾经的幻想。
住院是因为耳后的肿块,去年切除过一次。但今年又长了出来,我记得特别清楚,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那天上午,暴雨初歇,空气中漂浮着鲜红色的热情以及墨绿色蓬勃的希望,天朗气清,云淡气清,意态盛大华美。开完会带着澎湃昂扬久久不能平静的雄心壮志去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很简单,很快结束。医生说这次如果再次进行切割的话,切除的范围会比较大,可能伤口会延伸到左脸上。听说之后,无法容忍自己本来就不好看的脸上再加缺陷,所以我离开医院,很迅疾,很快忘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一直拖延着,不去碰触,不去关注,不去琢磨,假装它不存在。谁知肿块居然恶化了,在那个坍塌的夜晚恶化了,脑袋的整个左边部分都疼的难受,我疼的昏倒在了副深棕色窗帘下。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想着,那时候的自己,应该真的像死了一般吧。
现在只能进行紧急手术,并且本来非常简单的开刀手术变成紧急住院,医生说,好歹住院及时,再晚,估计这条小命都能没了。
我苦笑,有那么一刹那,真的想着,死了,倒是好了。死了,什么事都不用想,不用听,不用看,不用顾忌,不用计较。人,也会变得简单,像生时赤条条那般纯粹。
许多年后,再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只感觉自己当时还是太过稚嫩,稚嫩的可笑。在为那个自杀了的同学惋惜的同时,有些庆幸那时没有勇气和同学联系,如果和那个自杀了的同学联系,现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自己。当时以为了不得的事,当时以为可以用生命去祭奠的东西,经年后,会发现那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可以说,不值一提。岁月的风化,年华的积淀,最后剩下的只不过是那一份坦然,再大的浪也不足以激起一片波澜。
听姑姑说,我从医院偷跑出来后,父母满世界的找我。
我只知道,当他们深夜拖着疲敝的身体回家时,我正抱着腿蜷缩在床角。父亲是在回卧室路过我房间的时候发现我的,我在神志恍惚的模糊里只记得他挥着手就朝我冲了过来,我闭上眼,不闪不躲。
如果身体上可以有苦痛,也类似于一种解脱。
我从容的闭着眼,当等待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样长之后,母亲杂乱的喊叫取代了我预期的疼痛。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母亲正死死的抱着父亲,嘴里喊着:“你疯了吗,你疯了吗,回来就好!”满眼怒火的父亲被母亲半拉半拽弄出了我的房间,临出门,母亲回过头,望了我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母亲那一刻的眼睛一直不曾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因为我从一直生活的很从容很安静的母亲眼里,看到了失望,与悲恸。
我看着门被迅速的关上。
门板与门框相撞的啪声中,还有铁质门锁相契合的清脆声。
我盯着那扇被关上的门,一动不动。
母亲哪里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足以拖住正值壮年的父亲。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看到父亲发如此大的火气,两次都是因为我。在他的时代,幼年生活条件不错,爷爷是私塾里的先生,温文尔雅,从不打骂他,每每晓之以理。青年求学之途还算通顺,毕业之后直接进了机关工作,从不与人争执,从不争强,亦不好胜,从不尔虞,亦不我诈,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任务,干了十几年仍是小职员,不升迁,不降职,安静的好像部门里每每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一般。他一向温文,温文的到了温吞的地步,不善用言辞和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第一次表达是我被甩后,他像一头疯了的狮子,冲到那个我现在已经有些记不得名字的人的家里,大闹了一场,第一拳,就把那个人的牙打落了三颗。第二次,他像是一条被侵犯的毒蛇,一条被自己紧紧捏着自己七寸的毒蛇,连发泄的地方也没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我甚至都不知道,一向温文与世不争的父亲会有这么大的怒火,父亲那是真的被气急了吧。
其实即便是母亲不拉,父亲那一巴掌也不会打在我的脸上吧,即使只差一点点,他也会停下来。就像上次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他的巴掌停在我脸上细微的绒毛处。迟迟不肯落下,最终,拿开了。
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一般。因为他是我爸。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打我,除了他。
2
在淄博车站的公交牌处等了好久,才等来了公交车,在公交车上遇到了两位很漂亮的学姐,我不停的与父亲和学姐们说着话,竭力的表现自己的不痛快完全是几因为长久的车程,以及上车之前不小心扭到而肿的跟鼓涨涨的面包的脚,说着各种与我的难过不相干的难过。
宿舍门打开的时候,门里是一个穿着黄色海绵宝宝睡衣的瘦美女,张晶的这个形象在往后的日子里长久的烙刻在我的印象里,以至于每次见到她或者看到海绵宝宝,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她把宿舍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总觉着我的大学生活是她替我开始,以及因此受到了热烈欢迎。
我朝里望的时候,宿舍里一片黑暗,老旧电扇所特有的吱悠声从内里一路蔓延至外,零散的盘旋在耳际,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正中间是一排大桌子,似乎没有多余的空档,没有我想像中的几净窗明和宽敞明亮,有些失望。
海绵宝宝把我和爸爸让进了屋子里,帮我们把行李托进屋内,极尽一个先到者的义务,笑得甜美:“你的床是八号,我的是七号,你在我上铺啊,先把零散东西放桌子上吧,床上很脏,对了我叫张晶。”
“我叫方木。”两个在前一刻还是陌生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虽然两个人的手心都布满夏天的唾液,但都没有彼此嫌隙,我甚至能感觉到我们的心上的汗液也通过中指的血管,交融在一起。
我看到爸爸发自内心的笑,以及被岁月腐蚀的额角,感到些许的心酸,父母为我们背负了太多,太多,下辈子,还敢做他们的儿女吗?我搀起父亲的胳膊,“这是我爸。”
“叔叔好,您来送她呀,我们以后就住一块了。”
“你也好,住一块以后就要好好相处了,你到的挺早。”
“我是今天上午到的,我爸爸送我,已经回家了。”
“你们家离这里挺近?这么快。”
“不远,烟台的。”
我忙说,“真近,我们从珠海那边过来,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
“这么远,很累吧?”
“还行,宿舍就到了你一个?”
“不,我们宿舍还到了一个,她跟她妈妈一块出去了。”
彼此了解,彼此寒暄,彼时我已经忘了对这个地方的不满与抵触,只觉和谐与温暖。
满心感激的送走了帮忙领路的两位学姐,虽然我们不在一个校区,但她们仍饶了老远把我送来学校,报了到,找到了宿舍,我很感激,我喜欢与类似感激的心情,它们能让我触碰到天使的脉搏,能让我在深夜接受阳光的来访。感激丰腴生活,应当感激的时候,请不要吝啬。
在校外和父亲吃了点东西,饺子和牛肉。用饺子蘸醋的时候,我在不十分明亮的灯光下看到父亲的鬓间,不知何时,嶙峋的眉梢布满霜华,时间太过无情,不肯放过一丝对凡俗进行蹂躏的**,难道只是我们太脆弱。我把杯子里的白开水一口喝了,然后伸出空杯子,主动要陪父亲喝啤酒,父亲微笑着把玻璃杯满上,我端起杯子,昂起头,一饮而尽,希望用酸涩的液体堵回喷涌而出的泪意,岁月比硫酸还讨厌,总是不停腐蚀我的世界的容颜。父亲中途接到了新疆的大姑的电话,问一些身体状况,聊一些家常,亲情很容易泛滥,即便是在还未停留满一天的外地。血肉相连,不是假的,很神奇。在出租车带着父亲去市内找房的时候,我也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黑暗湮灭一切光华,极目眺望,就连那犹似百毒不侵的钢筋水泥也因黑色的入侵而迷离朦胧起来,由魁梧雄健的伟岸男子蜕变为夕阳下步履蹒跚的孤独老者,并且周遭还有鸟儿黑暗中清冷的啁啾,那活添的一份灵动,更显意味深长。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出去的那个女孩已经回来,我进去的时候,她们三人正在聊天,我推门进去,正好听到烟台的海。
看我进去,她们中止了谈论,主动帮我亮起了手机的闪光灯,互相做了介绍,并帮我套上了被罩,在朦胧的光影中,我看着周围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开始觉得其实日子还是很美好。
人真的很奇怪,来自熟悉的人的关怀,总是被我们忽略,比如二姨二姨夫总是在我临行前帮我收拾好行囊,行囊的分量远远大于套上被罩的呵护,比如母亲也总是在停电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为我送来光线,但我几乎不曾感动过,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依旧如往常的沉浸在自己营建的痛苦里。而现在,陌生人的一点小恩惠都能让我觉得世界美好,我应该说自己知足,还是不知足呢。呵呵,神奇的词语,神奇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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