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长勇知晓此事后,初始还不相信,可看着前来找他问询的军士,一个个满脸认真,顿时惊的脸色有些变白。
他前几日刚和甄武喝了酒,怎么就出事了?
胡长勇呵斥住有些激愤的军士,匆忙的就去找薛禄了,薛禄如今是他们的百户,
张武另带其他百户,薛禄听胡长勇说完后,一言不发,出门直接找到自己的马,翻身上去,带着胡长勇就直奔甄武家里。
等到了甄武家中,看着甄武家大门紧闭的样子,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不由得担忧的要死。
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敲门进去见甄武,却也觉得于事无补,图惹甄武的不快,薛禄想了想后,一咬牙调转马头回军营,去找谭渊等人了。
就在不明真相的薛禄等人,在为甄武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奔走时,甄武却比较悠闲,他靠在椅子上,脚搭在桌子上,捧着《孙子兵法》细细研读。
“昔之善战者,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以往甄武怎会有心思研读这种东西,可现在看来,此书又岂是简简单单的一部兵书?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只要把自己保护的无懈可击,静等敌方破绽,然后抓住破绽,便是制胜之法,所故,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如今,甄武作为一条鱼饵下钩,蒙驹等人已经露出破绽,燕王府焉有不胜之理?
甄武只需等待即可。
这一日。
梁方来报,说是燕王府来人。
甄武出来一看,
以前从未得见,
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杨璟见状拿出来燕王的令牌,
在甄武耳边低声道:“殿下,让我过来有密事相商。”
甄武一愣,随即带着杨璟步入他的书房。
进了书房,甄武让杨璟落座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反而看着杨璟皱眉思索。
杨璟笑了笑道:“甄千户不必如此,我在燕王府负责一些暗中的事情,你没见过实属正常,我却对甄千户神交已久。”
甄武摇了摇头。
“我不是怀疑你的身份,殿下的令牌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我是在想,殿下突然派人来找我,难道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杨璟略显惊讶,随后释然了,甄武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谈话是很轻松的,他可以从你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上,就开始提前思考后面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
随后,杨璟把事情简单的和甄武说了一下,蒙驹党人的名单查了出来,但是老三误杀的案件却陷入了困境。
甄武皱眉。
杨璟说道:“殿下的意思是,直接捏造证据,替你弟弟洗白的同时,定罪蒙驹。”
甄武眉头皱的更深了。
捏造便有被人拆穿的可能,虽说有燕王权势可用,再加上相关人手的配合,被拆穿的可能性很小。
但问题是如今朱标蓝玉具在,蒙驹临死反扑,说不定便不惧燕王权势,若是蒙驹再查到他们捏造罪证的证据,来个案件反转,那老三不死也得死了。
而且刚才杨璟也说了,蒙驹做镇抚多年,对这种刑事案件,非常拿手。
甄武一边想着,一边顺手拿起一直放在桌子上的玉佩,轻轻的在手中转着,不时还随着思路,把玉佩捏在手里轻敲两下桌子。
杨璟没有打扰甄武,以为甄武正在考虑如何捏造证据,所以他也低眸思索,可想着想着,眼光不经意的瞄到甄武手上的玉佩。
第一眼杨璟并没有在意,很多人思考的时候,手上都会有一些零碎的小动作。
可当甄武捏住玉佩,停止转动时,杨璟看到玉佩的样式时,脸色一变,直接开口打断了甄武的思路。
“甄千户,我可否看一下你手中的玉佩?”
甄武疑惑的把玉佩递给杨璟。
杨璟细细打量了一遍,尤其是看到玉佩上的刻字后,眼球顿时一缩。
“这玉佩你哪来的?”杨璟瞬间动容,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认识?”甄武问道。
“你先告诉我,这玉佩哪里来的。”
“我家老三衣服里找出来的,但应该不是我家老三的,我觉得上面的名字有些熟悉,所以一直放在我这里。”
“走,咱们现在去王府,问问你弟,这个玉佩哪来的。”
甄武皱眉,拉住激动的杨璟道:“我现在一头雾水,你是不是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玉佩的来历,而且你这般激动,若是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反而不美。”
杨璟被甄武拉住,顿时回过神来,他也知道甄武说的有理,深吸了几口气后,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深深的看了两眼甄武后,吐出一个名字。
“于峰。”
杨璟接着道:“你可知晓于峰?”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在甄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继而,甄武脑海中关于蒙驹的资料飞快的翻动了起来。
在很多年前,蒙驹还在靖宁侯叶升帐下时,有一好友,叫做于峰,而于峰有一个孩子,正是叫做于云。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谋不轨’罪诛杀胡惟庸九族,而此事一连持续好久,在洪武十五年时,于峰被定胡党,判处满门抄斩。
这玉佩竟然是一个死人的。
不。
也许不是死人。
甄武眼光一闪,脑海中顿时想起了蒙驹内侄王云,当年于峰一家被杀时,其子于云七岁,如今近十年过去,可不就是十六七的年岁,与老三年岁相仿。
甄武突然觉得嘴角发干,他沙哑的开口道:“蒙驹内侄王云,今年十六七岁。”
杨璟顿时一惊。
“你是说…”
甄武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之前我从未见过老三有这个玉佩,前几日老三出事,当天晚上就发现了这个玉佩,而且深夜还有人意图闯入我家,我想很大可能是老三与蒙驹内侄打斗时,不小心扯下来,然后不知道怎么挂在了老三的袖子上或者腰上。”
这话说完,俩人对视一眼,皆自震惊的坐了下来。
这时什么事情也不急了,这件事太大,都在消化这个消息。
稍一时。
甄武回过神来,问杨璟:“你确定这个玉佩是于峰之子于云的?”
杨璟郑重点头道:“我非常确定。”
甄武皱眉疑惑的看着杨璟,这件事不能开玩笑,甄武想知道杨璟如何确定的。
杨璟嘴唇颤了颤,可随后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不瞒甄千户,我本是营阳侯杨璟,十五年时,我负责北平屯田事宜,就是被于峰等人攀咬为胡党,当时幸得殿下相救,诈死才保得性命。”
我他妈。
甄武猛的就站了起来,更加吃惊的看着杨璟,一双眼睛都瞪的滚圆。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连续两个本该死的胡党,都又活生生的出现了。
这个世界,它到底存了多少的秘密,不为人知。
胡党啊。
一场胡惟庸案,陆陆续续杀了三万多人。
粘上就是个死。
杨璟苦笑一声道:“当年我与于峰关系不错,这个玉佩,原料还是我送给于峰的,当他花重金雕刻好后,曾让我看过,所以我绝对是认不错的。”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
甄武稳住了心神,才开口道:“这件事,你大可不必告诉我的。”
杨璟一摆手道:“我在殿下身边许久,甄千户值不值得信任,我心里有数,而且告诉你,也是有事相求,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是我有一子,名叫杨洪,如今十一岁,因我不常伴左右,很是顽皮,殿下之前答应我,等过二三年让我儿去你部下任职,说是你善于调教人。”
说到这里,杨璟一笑接着道:“虽说这事是殿下安排,但是以后也免不了承你恩情,我以真实身份与你相交,也是想求你到时候多加照顾。”
甄武深深的看了两眼杨璟,他早就上了朱棣的船,好多事情他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甄武再次闭目吸了口气,再睁眼已经坚定起来。
“这更不必如此,入我部下,我自当自己人看待,不过既然你坦诚相待,我甄武也在此发誓,入我耳,不出我口,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杨璟又笑了笑,随后神色一正,看向玉佩道:“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抉择吧。”
甄武神色随之一正,也看向玉佩。
他想了想道:“现在正值关键时期,我不宜去王府,若是蒙驹内侄真是于峰之子,更不能打草惊蛇,你带我印章回王府,先向我弟确认一下玉佩是否是蒙驹内侄的,一旦确定,只要稍一查探,此事我们大有文章可做。”
杨璟和蒙驹内侄的情况还不同,杨璟属于提前诈死逃罪,并未有明罪下达,可蒙驹内侄若真是于峰之子,那么这事情就大了。
杨璟认真的想了一下,认可了甄武的话,随后,两人又详谈一会儿,杨璟拿着玉佩和甄武的印章悄悄的离去,回了王府。
到王府后,杨璟先去关押甄勇的地方,进行了询问,亮出甄武印章后,甄勇知无不言,很快,杨璟就确定了玉佩确实是蒙驹内侄的。
然后,他匆忙向朱棣报告。
两人具体聊了什么,无人得知,只知道当天,杨璟带人趁夜直奔蒙驹媳妇老家而去。
一连五日。
甄武每天每次吃完饭后,都是心事重重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天空。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北平城暗处正在涌动的旋涡,即将爆发。
一旦爆发,必是惊人之威。
第六日的下午。
甄武家一直紧闭的大门,终于大开,王彦过来请甄武去王府。
甄武随着王彦,直入朱棣的书房,他明白这件事,终于要见终章了。
一进书房,里面有着三个人,道衍,杨璟与朱棣。
朱棣努了努下巴,杨璟会意,连忙在甄武耳边小声的说道:“这几日我去了蒙驹媳妇的老家,蒙驹媳妇确实有一个弟弟,也确实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侄子,明面上说是送到了北平城让蒙驹养着,可是经过暗下探查,其侄子早在十年前就病逝了,我亲自挖了坟,亲眼得见尸骨,所以现在可以肯定,蒙驹内侄绝非本人,现在加上这块玉佩作证,足以定蒙驹一个欺君之罪。”
说到这里,老和尚道衍突然笑了笑:“不必这般麻烦,直接把蒙驹等人,一起打成胡党,如此可以一网打尽。”
甄武有些惊讶,打成胡党,简简单单四个字。
可字里行间却是个死字。
朱棣看上去早已和道衍商议过了,主意已定。
这时他突然抬头看向甄武,说道:“之前一直让你紧闭大门,城里到处流传说我要砍你脑袋,这次就让你带兵亮亮相,你给我以雷霆之势,把蒙驹党人,全部拿下,同时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互通有无的暗信全给我查抄出来。”
甄武立刻领命。
朱棣又看向杨璟:“蒙驹党人,之前一直散布流言,可有办法扭转风评?”
杨璟道:“此事简单,找几个说书人,按照咱们给的故事说上几天,不仅风评可以扭转,还可以让甄千户兄弟二人变成为国锄奸的英雄。”
“那就这么办,甄武兄弟两个此次为此事遭受非议,我让他们英雄,理应如此。”
甄武这时突然开口问朱棣:“捉拿时,若遇反抗,如何抉择,请殿下示下。”
“格杀勿论。”
朱棣杀气四溢,血气腾腾的话,飘荡在书房里,仿佛连夏日的温度都凉了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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