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乡间小路上,追击甄武而来的军士中,几名善射的军士很快便找好位置,暗自做着准备,他们手持强弓,远远的看着甄武三人。
军人做事从来是干净利索的,只要有机会,定然会第一时间尝试射杀甄武,若是能够射杀,万事大吉,倘若没有成功,那么再好言协商亦不为晚。
他们并不怕因此激怒甄武,以刚才甄武的表现来看,甄武晓得张柔甲是他的护身符,一旦没了张柔甲,乱箭之下的甄武岂能活命?!
所以甄武为了活命,不会因为他们大胆的一次尝试,就丧心病狂的撕票。
风徐徐吹来,附近树木哗啦作响,那名千户冷眼死死盯着甄武三人,当看到甄武与张柔甲的距离拉开后,正好角度适合射击,同时也不会误伤张柔甲,立马暗中给出一个手势。
几名手持强弓各自瞄着甄武与曹小满的军士,心领神会,瞬间松开了拉的满圆的弓弦。
“嗖,嗖,嗖。”
四五支利箭随着弓弦响起,急速的向着甄武这边射来。
而甄武自然不可能栽在这种小场面下,他本就是领军千户,对这种情况早有预估,所以在弓弦声响起后,第一时间就动了起来。
他手持张柔甲银白色的长枪,从马上一跃而下,并没有像曹小满一样驴打滚一般躲避,反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迎向利箭,他之前耳朵微动,便从不同时间响起的弓弦声判断出,几支利箭的方向和前后。
随后,长枪猛的探出,力急而势重,直接挑飞了先到的几支利箭,当面对最后一支射来的利箭时,更是手持长枪迎着利箭箭尖直刺而出。
甄武傲然的站在利箭的前方,自信又刚猛。
利箭箭尖与长枪枪头瞬间相撞,甄武手中的长枪却晃都不晃一下,仿佛一柄坚硬的铁棍持在甄武手中,让射来的利箭恍若射在了铁板上一样,立马震飞了出去。
所有人顿时震惊。
军士中甚至响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谁面对飞箭如此应对?
这得多大的胆子和对自己有着多大的自信?!
而在甄武身后的张柔甲,她的眼中也爆发出浓重的亮光,如此刚猛的枪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和她自小所练的有着天差地别。
她是枪法行家,此刻忍不住就在心中衡量起她与甄武枪法的差别。
她手中的长枪,枪杆进退随心,枪头灵活如灵蛇多变,招式更是虚实不定,她仗着这些向来少有敌手,然而甄武的枪法,却没有那么多花招,甚至简单的有些过分,只是每一击都又快又重,仿佛手拿的是一柄狼牙棒,可狼牙棒挥起来,怎么可能有如此快的速度?!
张柔甲咋舌,然后想象着她与甄武对敌,可脑海中刚刚模拟了一招,她的秀眉就轻轻的蹙了起来,她感觉甄武如此又快又重的出招,她的虚招好像并不管用,只能硬接。
而硬接的结果,好像并不太好。
张柔甲看向挺拔站立的甄武,眼中闪过几抹光彩,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百户,也怪不得常常行走天下,甚至乔装深入敌域,有这身本事何处去不得。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想到初次见到甄武时,甄武面对几个小军痞,陪着笑脸不停让步的样子,那时候她心中还暗自恼过甄武怎么那般的怂,现在的她成熟了,又见到甄武这般本事,自不会再认为甄武怂。
可她还是为当初她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愧,一时间,脸上都发烫起来。
这时候的甄武却没有她这么多的想法,甄武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军士,朗声呼喊道:“若是再行试探,可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甄武说完,侧头对着身后的张柔甲,无奈道:“张姑娘,还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这一声才把张柔甲惊醒过来,张柔甲连忙冲着那群军士挥着双手摆动,同时大声喊道:“别乱动,这只是误会。”
千户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随后他独自驱马上前,当距离不远后,张柔甲上前几步,开始和千户解释起来。
张柔甲一本正经的说甄武是她的好友,可什么时候认识的,却说不出来所以然,她答应甄武替甄武隐藏真实身份,所以辽东之事就不好提及,再加上张柔甲很少撒谎,所以为难之下忍不住嗔怨的瞪了一眼甄武。
最后,没办法的张柔甲,直接对千户耍起无赖:“反正就是我的好友,我不发话,你不许动他,要不然我就告诉我爹,让我爹罚你。”
千户无奈的挠了挠头,不过他看向甄武时,仍旧存着警惕,不敢太过放松。
主要是甄武这一身武艺,确实很难让人放松。
不过他看到张柔甲转身走到甄武身边,和甄武神态轻松的聊着天,看着张柔甲对甄武确实颇为信任,也没有再做过激的行为。
其实就连张柔甲也不明白,为何认出甄武后,便从心底里认为甄武不会伤害她。
也许是甄武曾救过她的命,也许是甄武曾帮她小叔报过仇。
所以,在她心中甄武是忠义之人。
随后,甄武两人跟着张柔甲他们一起回城,甄武觉得既然城中军士不是冲他而来,那么早日通过东昌城回北平才是正事。
山东地界,到底是有几分危险。
路上。
张柔甲贼兮兮的在甄武身边小声的问道:“你是又有什么任务吗?能不能和我说说?”
说到这里,张柔甲整个俏脸都笑了起来,傻乎乎的连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她拍着胸脯,自卖自夸道:“你也看到了,在东昌城地界,我能帮到你,而且我不和你抢功,你带我过把瘾就行,需要我乔装,我也可以乔装,我扮男子特像,一般人看不出来,不信等回城我扮给你看。”
“下次吧,下次一定。”甄武没心情闲聊,随口敷衍道。
张柔甲却好像信了,神色中有对这次参与不上的遗憾,也有对下次参与任务的期待,这让甄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正想着要不要再找补两句,告诉她下次一定的隐藏含义,突然一队军士跑了过来,一名军士越队而出,在张柔甲面前抱拳禀报。
“大小姐,那群书生全绑了,要如何处置?”
“揍了吗?”
张柔甲因为遇到甄武,差点快忘了这事,此时想起来,恨得牙痒痒,呲着牙道:“先给我揍一顿,让他们招了,然后再扔给布政司,揍的时候记得打重点,别轻飘飘的,要不然我让人打你。”
军士大抵是晓得张柔甲的性子,知道张柔甲只是吓唬他,仰头笑着道:“大小姐放心,这事我们也气着呢,定然轻饶不了他们,你瞧好,绝对让你满意。”
张柔甲听到军士这般说立马笑起来了,清脆带着烂漫的笑声让周围听到的人,都觉得难得,仿佛是被冬日里被阳光照射一般,不由自主的受到感染,让心里轻松不少。
可张柔甲笑了几声后,笑声嗖的又收了回去,她整个小脸都透着不开心的看向甄武。
“造谣我的事,你有没有份?”
甄武一个激灵,立马摇了摇头。
张柔甲狐疑的看了两眼,大概心中是不信的,但是兴许看在认识甄武的份上,不打算和甄武计较。
甄武松了口气。
张柔甲撇嘴,有点不开心道:“本来就不好嫁人,他们这般说我,以后怕是更难了。”
甄武侧目看了一眼张柔甲。
张柔甲生的极为好看的,更兼一副笑脸最是动人,怎么会难嫁,张柔甲仿佛看出了甄武的疑问,张柔甲叹了口气道:“哎,不晓得谁把我武艺很好传了出去,好多人怕娶了我,打架打不过我,所以不敢娶我吧。”
额。
甄武有点同情张柔甲,若张柔甲的武艺真的很好,这年代的男子估计大部分还真不愿意娶,这若是娶回去,打架打不过媳妇,说出去真就丢脸丢大了。
温婉贤惠大行其道的年代里,其他性子的女子,不吃香。
想到这里,甄武突然想到一事,他也不愿张柔甲这個挺好的姑娘,真的嫁不出去,所以开口劝说道:“张姑娘,我觉得伱还是别把那些书生得罪的太狠,这年月书生掌握着舆论,他们帮你扭转风评很简单,若是其他人来做这些事,怕是要事倍功半。”
此话一落。
张柔甲神色不善的看向甄武,俊俏的小脸立马绷了起来道:“你在替他们说话?!”
嘶。
甄武吸了口气,得,谁特么再管这个事,谁是王八蛋。
张柔甲见状,俏脸神色才好转起来,她小腰板一挺道:“即便我嫁不出去又如何,敢造谣我,就得揍他们。”
甄武没有再说话,看着张柔甲动人的腰肢,感叹这性子,有点牛。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军士绑着一个个书生来到此地,军士们带着这些书生,径直的向着甄武和张柔甲这里走来,刚刚走近,军士就忍不住的向着张柔甲邀功。
张柔甲看着那些书生,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心中之前存下的郁气,终于一消而散,欢喜的笑了起来。
而那些书生这会儿也瞧见了甄武。
他们被打怕了,看到甄武骑在马上伴在张柔甲的身边,忍不住就开始求救,各种称呼一时间全部甩了出来。
‘大哥’‘与白兄’这两个无所谓,但偏偏有人喊了一句‘黄浅兄弟’。
甄武瞬间就僵住了。
他清晰的感受到张柔甲以及全体军士都冷冷的看了过来,甄武努力稳定了一下,冲着张柔甲和善的笑了笑。
“我若说我对这事一无所知,你信吗?”
张柔甲黑着脸:“你信吗?”
甄武苦笑。
张柔甲瞬间就想发飙,可下一刻,想到这事可能与甄武隐藏身份有关,眼睛转了一下,把甄武叫到远处,想听听甄武是如何解释的。
于是,接下来的路上,一众军士带着几个书生在前,甄武和张柔甲在后,两人挨得挺近,张柔甲一路听着甄武如何如何无辜,把锅甩的干干净净。
军士们包括林霖几位书生都看呆了。
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黄浅和张柔甲,好像真的认识,而且关系看上去还不一般。
他们回忆了一番传言当中的话语,不由得想到这黄浅不会真是来东昌城找张柔甲讨还情债的吧。
一路上,甄武说的口干舌燥。
张柔甲信没信,甄武不晓得,只知道张柔甲不打算和他计较了,所以一到了城中,甄武就打算告辞离去。
然而,张柔甲下一句话,让甄武脚步踟躇了起来。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东昌城,要不要去看一下我小叔?顺道还能上炷香。”张柔甲随意道,她对于甄武去不去,并不太在意。
只是她曾在铁岭卫时,见到她小叔和甄武是如何亲密,两人时常在书房畅聊,一聊便是一个下午,其中不时伴有爽朗笑声。
她只是觉得她小叔,若是见到甄武来看他,想来在地下也会欢喜。
张柔甲看出甄武有些犹豫,想了想开口道:“若是担心危险大可不必,在东昌卫,我绝对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甄武闭目,情绪有些挣扎。
他不是在纠结要不要去看张琪,当张柔甲提醒后,甄武衡量了一下危险不大,就决定去给张琪上一炷香,毕竟说起来,若不是他去铁岭,张琪并不会死。
他情绪挣扎只是因为想起张琪生前是如何的正义,如何的不畏权贵,可这样的一个人死在荒凉的草原上,又有多少人记着?
值不值?
甄武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冲着张柔甲点了点头,随后,张柔甲遣散军士,让人把林霖几位书生带去布政司,然后,她才带着甄武向着她家走去。
很快。
甄武便随着张柔甲进了她家,然后过廊穿堂,来到了一个院中,这个院子应该是张家的家庙,放着张家的一些亡故亲人的牌位,好方便供奉。
张柔甲带着甄武进去后,给张琪上了一炷香,说了两句便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甄武。
甄武点燃香,看着张琪的牌位,轻轻开口道:“君之志向,甄武知晓,与君相比,我之志向,虽细节观念处略有不同,可总归是一样的,所以,哪怕我力有不逮,可一息尚存,必会致力于使大明军威强盛,威压众邦,使我汉家子民,不遭兵祸,安居乐业。”
“此道不绝,君亦不孤,还望安息。”说完,甄武把香插了进去。
甄武看着香散发出来的烟,渐渐融于天地间,静静的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转身打算离去,可是转身间,却发现摆放牌位的堂桌一侧,留了一个小开间,里面好像也有着几个牌位。
甄武无意探人隐私,可在匆匆一撇之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玉清。
甄武心中一惊,一个健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牌位上写着‘亡妹张氏玉清生西之莲位’左下写着‘阳上,义兄张璞立。’
义妹张玉清?
甄武心中翻江倒海,他以前曾听张玉清念叨过,有个失散的义兄,可具体情况张玉清并没有给甄武他们详细讲过,只是说被战乱人群裹挟着走散了,自此再也没有联系上。
这张柔甲的父亲难道就是张玉清的义兄?
可为啥没听张玉清讲过义弟呢?张柔甲的父亲若是张玉清的义兄,那么张琪呢?为何张玉清从未提及?
就在甄武思索这个的时候。
张璞正在听着千户的禀报,当听到自己女儿确实认识一个叫做黄浅的书生,不仅关系匪浅,语多不详,而且还把书生带回家里来了,张璞的太阳穴就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一直以来就为张柔甲嫁人之事发愁。
他女儿自小精神头旺盛,小时候他贪省事,让张柔甲练武消耗精力,没想到越练,精神头越好,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张柔甲更是仗着一身武艺没少揍人,尤其是不良男子。
简直是凶名在外。
如今传言四起,他岂能不冒火,听到千户禀报黄浅来了他家里,想都没想,就让人去招呼人,必要活活打死那个叫做黄浅的。
什么黄浅武艺不俗。
人数到位,项羽再世也得熬死他。
只不过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只能召集铁杆亲信和他家的一些下人,所以召集起来略微有些费时间。
不过当人手召集足够后,张璞立刻带着人就向着甄武他们所在的院中走去。
这个时候,甄武还在考虑张玉清的事情。
当听到众多的脚步声后,连忙放下此事,只能记在心头,寻思着等回去后找张玉清打听打听,然后,他闪身出来,看向张柔甲。
张柔甲也听到了声音,不过她没在意,这里是她家,她不担心出现意外,所以安慰着冲着甄武摇了摇头。
甄武见状,放松了一些。
之后,两人向着外面走去,可是刚刚走到外面,张柔甲被突然出现的张璞直接拉走了,随后一群人把甄武团团围住了。
甄武一惊,看向张柔甲。
张柔甲尚未说话,张璞冷眼看着甄武,冷冷吩咐道:“乱棍给我打死。”
张璞的眼神冰冷,没有一点柔色,他自小宠溺张柔甲,如今女儿名声受损,他尚未清除谣言,这个叫做黄浅的书生,还敢来他家。
简直是不知死活。
围拢甄武的众人,乌央的就冲了上来,甄武立刻做好准备,就在双方马上就要接触上时,张柔甲蹙着眉头,生气喊道:“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动作一滞。
张柔甲看向张璞,不满道:“爹,你在干嘛啊,他是我的好友。”
“乖,一会儿,爹再给你一个好友,这个先让爹打死再说。”张璞柔声哄了一句张柔甲,下一刻看向众人脸色就再次冷了下来。
这群人立马知晓张璞心意,立刻再次冲了上来。
甄武自然也不客气,后发先至,一脚踹在当先冲过来的一人身上,直接把那人踹飞出去,连带着砸向众人,紧接着,甄武就欲冲过去先下手为强。
可下一刻,甄武止住了身影。
张柔甲挣脱了张璞,冲了进来,挡在了甄武的身前,她说过保甄武平安,就会保甄武平安,她看着张璞,坚决道:“你要杀他,连我也杀了吧。”
张璞瞬间心痛的不行。
以前再如何愁张柔甲嫁人,可也是在精挑细选,现在看着张柔甲为了一个男子,这般对他,他只觉得以往对张柔甲的宠爱都被猪拱了。
张璞火冒三丈,急的跳脚,可看着张柔甲坚定的样子,他却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张璞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亦是脸色认真的看着张柔甲,心痛道:“幼芽儿,你真的确定保他了?不后悔?!”
张柔甲秀眉一挑:“这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女儿可曾做过后悔事。”
张璞胸腔不停的起伏,他看向甄武,仔细这么一打量,倒是一表人才,而且看身高身板,想来也是健康之人。
但他还是不确定的问张柔甲:“你确定?”
张柔甲美目白了张璞一眼,不耐烦道:“当然确定。”
张璞心碎了,不过也冷静了。
他百味杂陈的看着甄武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咬牙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撤了下去,随后,张璞冲着甄武,冷冷道:“你跟我过来。”
张柔甲和甄武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两人都跟了上去。
到了一个房间后,张璞没好气的让张柔甲避下去,但是张柔甲梗着脖子不走,张璞瞪着眼,瞪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脾气的让张柔甲留下了。
张璞瞥了一眼甄武,带着点嫌弃道:“哪里人?”
甄武起身:“北平人。”
张璞算了算距离,皱眉嘟囔道:“有点远了。”,随后开口接着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甄武皱眉:“家父已故,还有家母以及几位弟妹。”
“长子啊,也行吧。”说到这里,张璞又叹了口气,他对甄武啥都不知道,就被女儿逼成这样,这让他恼的不行,随即怒火也上来了。
说起来他女儿嫁人让他有点愁,只不过是门当户对,又能接受他女儿武艺高超的合适人选不多,但他女儿千娇百媚,生的又这般端庄大方,岂能嫁的委屈。
所以,张璞忍不住就想刁难。
“行了,我懒得和你说那么多,你先回去找媒人上门吧,若是连找的媒人身份也不行,老子直接把媒人打出门去,你可晓得?”
甄武和张柔甲顿时都懵了。
误会了?
张柔甲连忙想要解释,可她还没开口,就看到甄武眉头皱着,站起来道:“抱歉,在下不明白你说什么意思。”
张柔甲眉头也皱了起来。
张璞立马被点起怒火道:“什么意思?蠢成这样,还想娶我女儿。”
“谁要说娶你女儿了?”
“你不打算娶我女儿?!”张璞压着冲天的怒火道。
甄武看了一眼张柔甲,确实很好看,很让人动心,但还是开口道:“不敢有此打算,而且也不能娶你女儿。”
张璞再也忍不住,他之前就对甄武多有不满,又压着一肚子气,随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水壶水杯都摔碎在地上。
壶里的茶水在地上漫出,慢慢流到张璞的脚下,可张璞仿若未觉。
张柔甲看着甄武的眼神中,也跳动着些不满意,任哪个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被拒绝的干净利索,心情也不会好几分。
尤其是张柔甲想到甄武的武艺,难不成也怕打不过自己?!
她心中哼哼着不开心,可想到这本就是误会一场,所以还是动身拉住张璞的胳膊柔声劝道:“爹,不必生气,这只是误会一场,我与他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想有什么?!满城传的还不够过分?”张璞如同一个暴怒的狮子一样扭头瞪着张柔甲。
张柔甲很少见张璞如此和她生气。
忍不住也有了些气,鼓着嘴道:“城里传都是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把他带回家?!你说啊,你老子我一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只盼着你以后嫁个好人家,往后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和和谐谐,可你找的是个什么混蛋玩意儿,老子乱棍打死他都不冤,嫁人嫁人,你自己这么糟践你的名声,你除了这个混账东西,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这句话重了!
张柔甲甩开张璞的手,小脸绷了起来。
“我怎么糟践名声了?”张柔甲看着暴怒的张璞:“我一生行事磊落,即便旁人多有重伤,可自认从未错过任何一事,女儿晓得你一直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在安庆时你便想要为女儿挑选一个好人家,如今来了东昌亦是,好像女儿难嫁成了你的心病,既如此,那女儿就解了你的心病,以尽孝心。”
话音一落,张柔甲噌的一步越到房间墙壁上悬着的一把宝剑旁,她利索的抽出宝剑,手腕反转,宝剑顺着她翻转的力气,斜飞向着她的马尾砍去。
这番动作,快的很,甄武和张璞都还来不及阻止,张柔甲手握宝剑,已经把她长发从中砍断。
以往跳动的马尾,没了。
张柔甲斜提着宝剑,气质与这世间所有的女子皆为不同,仿佛真的是一株幼芽,不屈不挠,在绽放着庞大的生命力。
她说道:“我张柔甲即便是削发入了尼,亦是世间一等人,何须嫁人来证圆满?这世间我尚且不怕,世间人言我又有何惧。”
张璞看着女儿这般动作,嘴唇有些哆嗦。
张柔甲又冲着张璞说道:“阿爹若是真疼女儿,就莫要逼女儿斩下另一半头发,世间缘法女儿不怕,若有便来,若无不盼,所以此件事,还望阿爹莫要插手了,也莫要像以前一样为了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左思右想,辗转反侧了。”
张璞知道张柔甲的性子,向来有着一股刚性,自然不敢多逼,生怕张柔甲再做出格的事情。
张柔甲这时看向了甄武。
甄武也看着张柔甲,见惯或者说记住张柔甲暖人笑意的模样,再看张柔甲小脸冷冷带着一丝丝不开心,便惹人心疼。
“我让人送你出城。”
张柔甲说道,可下一刻,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要与我打一场。”
事情发展成这样,真的不是甄武所看到的,但是好像发展成这样,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逃不出干系。
他有些愧疚。
张柔甲仿佛看懂了甄武愧疚,更不开心了,冷冷的俏脸,也冰了几分。
“张姑娘,不必吧”甄武苦涩道。
“你不打,我不让你走。”
甄武张了张嘴,最终道:“那好吧。”
很快,两人来到了院中。
张柔甲扔给甄武一杆长枪,等双方做好准备后,张柔甲提枪就冲了过去,可她刚欲一枪刺出,就见甄武的长枪已经探了过来。
张柔甲换招硬接。
一击。
张柔甲被长枪上涌动的力气,震的连连后退,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子,招式练的再灵活,也有着天生缺陷。
可她不认输,紧紧抿着嘴,再次全力以赴的衝了上来。
甄武心中对张柔甲有所愧疚,不再强攻,一時间甄武陷入了张柔甲连环的招式当中,而张柔甲的招式确实灵活,让甄武很是头疼。
几招后。
甄武便明白,除非他以力破之,要不然他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他却不愿意以力破之,他刚才与张柔甲一擊后便晓得张柔甲的力气不大,他若是以力破之,很容易伤了张柔甲。
又周旋了几招,甄武觉得差不多了,故意被张柔甲枪杆扫中,他捂着伤处连连退步。
张柔甲深深的看着甄武,她知道甄武放水了。
可最后,张柔甲还是把长枪一收,仿佛是对着一旁张璞说,亦或者是对着她自己说着,给刚才甄武拒绝她,自顾自的想要找个理由:“果然是觉得打不过我,所以才不敢娶我,这样的人我亦不屑。”
说完,她又傲娇的扬起头。
甄武深吸口气没有说话,可脑海中张柔甲这幅倔强的模样,却仿佛印入了他的脑海。
张柔甲打赢后,没有食言,直接让人护送着甄武出城,甄武在城门口汇合了等着他的曹小满,两人一路快马向着顺德府而去。
又几日过顺德府,进了真定府,甄武與曹小满彻底放松了下来,而这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九月份。
甄武听到了朱元璋带朝臣,焚香祷告立朱允炆为太孙之事,一时心有唏嘘。
而这一天,东昌城头,张柔甲看着北平的方向发呆,一袭疾风吹的她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一直到张璞来到城头。
“幼芽儿,回家喽。”
张柔甲冲着张璞一笑道:“城中又有些书生传我与黄浅的闲话?”
“没有,你爹这点事还是搞的定的。”
“切。”
张柔甲白了张璞一眼,然后随着张璞向着城下走去:“我还不知道那些书生的德行,不过无所谓啦。”
她知道,她即便嫁人,可娶她之人,即便嘴上再不说,心里能不因为此事小看她?
人之常情,她晓得。
但她还是笑了起来,迎风笑,她念叨着:“天也好,风也好,我也好,自逍遥嘛。”
随后,一阵笑声伴着风远远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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