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北方的夏天,多半是天气晴朗的,没有连绵不断的阴云遮日,也没有滂沱不断的终日大雨。这就意味着每天在这十点多的时候,如果出门就必定要接受烈日的烤晒。每年给手臂和脖子留下短袖的烙印,我已经习惯了。
可我始终也不能习惯在这个天气的日光暴晒下的公交车站到家门口这段500多米的路程。
2012年8月26日,晴,最高气温32℃。即使立秋早早到来,炎炎夏日也依然没有退散的迹象。
在刚刚和廖姐的聊天话题还未继续深入之际,我的手机接收到了来自妹妹的消息,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兔子叩响了房门而后探出头来,发出一句询问:
人呢?
难道是林呦鹿又回家了,告别了廖姐之后,我就乘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真是的,上次回家给我捣了那么大的乱子,险些让我迟到,这次提前回来不知道你又想给我捣什么乱。总之不管她有什么小心思,都甭想了,我会先给你予以惨烈的报复。
不,是回击。
在车上我就盘算好了一套组合技,只不过走在路上这段时间太阳对我的炙烤实在强烈,让我的斗志连同身体一起晒化了。反正上次也没导致什么大混乱,干脆饶了她好了。
点开手机又看了一眼和她的对话框,顺手把她的表情包收藏下来。我的表情包是如此的贫乏,都只能靠盗取别人的图片为生。不过我也没有几个需要发图联络的对象,这倒有时也困扰,因为我往往就将盗用的别人的表情包又在聊天过程中发还别人。
出了电梯,来到了家门口,真不知道林呦鹿会以怎样的热情来迎接久未相见的哥哥。
打开门,我的妹妹林呦鹿就直接瘫倒在门廊正对的客厅地上。换上了一套居家的夏装,像是沙滩上垂死的鱼一样,有气无力的。
“热——死——了。”
趴在地上的她拖着懒散的声音,感觉连这热气也被感染。不过,客厅里怎么感觉还不如楼道里凉快。向里面扫了一眼,客厅的挂式空调处于关机状态。
是不敢打开电闸吗?我顺手拨开了在我早上离家时关了的电闸。
“嘿咻!”
风声伴随着林呦鹿的这一声朝我袭来,危险的气息让我顺势后躲。还好前段时间有了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让我的反应力有了很好的提升。虽然这小家伙现在的爱好变成了足球,不过前几年在还是精力充沛的小学生时,她还是正经学了好几年的排球。这一击要是打中了,可不得了。
一进门妹妹就以这种不可思议的热情欢迎我,我们俩的关系有够差的。不过还好她是用手抛球攻击我,如果是她现在正在卖力练习的足球恐怕我就没那么容易躲掉了。
小孩专用的小排球从我面前略过,“乓”地一声击中前门。这种危险的东西,以后要让林呦鹿少接触。不过亏她计划好久,故意趴在地上转移我注意力然后偷袭我。被我轻易闪躲真实不好意思了,想来为了卡住我进门的时间,她已经趴在这儿忍受这夏天的炎热好久了。想到这儿,我就喜不自胜。
“哈哈……”
一只比正常稍小的足球划过一道弧线,击中了我的腿窝,在我得意得笑声还没完全发出之时。这是思虑周全的三段攻击,我明明专注去防范她了,没想到还是不够。到底有多大仇才能对亲哥哥进行这样惨无人道的袭击。
还是我小瞧她了,这轮供给远不止三段。在我因为被球击中的疼痛而反射性屈膝时,我的脑袋正好降到了弥补了我俩身高差使之可以攻击到我的范围。
啪啪啪啪——为了机动性采取光脚踏着门廊的木质地板向我冲来的林呦鹿挥动棒球棒向我头顶击来。还好是棉花填充物的假球棒,不然我的脑袋真的会开出花来。不过就算她留了一手,这也足以令我感到怒不可遏。
“你这个……”
看来是感到了我的怒火炙烤,她扔下球棒就跳进了门廊一侧洗漱间。
啪!
随她追击的我,正好用鼻子迎接到了她顺手关上的门。
“好痛……”
我捂住鼻子,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林呦鹿,你等着……”扔下这句狠话的我,只能捂住鼻子赶紧跑到厨房。
冰块敷在撞肿的位置,让我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是时候找林呦鹿报仇了。回到客厅,她已经从躲藏的位置出来了,缩在沙发里捧着手机打起游戏来了。
滴——,空调也再次送出凉风,让气氛恢复了平静。
还好,考虑到我鼻子受伤,战斗力肯定会大打折扣。如果贸然反击这小妮子,我只怕讨不到什么好。
走到她身后,看到她正在玩一款挖沙子的游戏。好像是现在正在风靡的一款,通过各种计划让下水道里的小鳄鱼洗到澡的游戏。林呦鹿这小崽子还真有她自己的想法,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涌进小鳄鱼的洗澡间。不过她过关的技术,实在不足以恭维,简直是不得其法。
在背后看着她玩了几关过后,就感觉她已经丧失耐心了。我记得有一个非常适合她的游戏评价,“又菜又爱玩”。
“为什么游戏里总有那些恰到好处的必须按照预定好的轨迹才能过关的设置啊,”她果然已经忍受不住开始抱怨了,“连游戏也不能自由自在得,真是太无聊了!”
你呀,就是因为太贯彻自己的想法,游戏才会打得这么差。
“我饿了——”
虽然抱怨起来,但还是懒散地躺在沙发里继续在游戏里挣扎着。真应该让她老师也看到她这副模样,给她也布置些作业。
慢着,她刚说她饿了。那不是个好机会吗?这家伙从小就擅长运动,所以身体状态非常好。不过也因为这样,导致她体内的脂肪存量相当少,一旦体内的糖原消化完毕,她就会进入“消极状态”——缺乏能量供应,就连出拳也是软绵绵。和她交手过这么多次,我对她这一弱点可是了如指掌。再加上她正被自己不擅长的游戏扰乱着心情,可谓是我反攻的大好时机。
“哇哈哈哈——”
我就发出这样宛若大魔王的声音,用一只手朝她的脑袋瓜摁去。
果然如我所料,她毫无抵抗力地就被我按入了沙发中。
“唔唔唔唔……”
消极状态的她,四肢只能毫无抵抗地胡乱摇摆。
“咕!”
就在我全面压制住她的时候,她一脚伸入我毫无防备的怀中,重重踹了我肚子一脚。
不愧是专业的……
我就这样捂住肚子瘫倒在沙发旁边,这可不像是“消极状态”的她啊,我一边呻吟一边在脑中这样想。
“噫!”她在我面前得意得比出横起来的v字手,“大胜利!”
随后为了避开我翻过沙发落在地上,继续说:“刚才的的烦恼都排光了!”
哒哒哒哒——
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对了,我这次是真的饿了,快给我出去买点儿吃的!”
啪一声,她关上了房门。咔嚓,将自己反锁起来。
小崽子,她这招虚虚实实让我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真正进入“消极状态”。
不对啊,刚才这小妮子为了防止我追进去反攻而把门反锁上了。如果不是在“消极状态”,她完全不会这么保守。
“喂!把门打开!”我用力敲打着林呦鹿的房门,可是无济于事。
“哼,你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吗?”我停下了敲门,因为瞬间我转动自己出色的头脑,拟定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你已经饿了,只要我不给你拿东西吃,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小妮子只要进入了“消极状态”,就是纯纯地无力反抗,她会因为缺乏能量,连觉都没法睡着。
“要是你不乖乖出来,就别想我买饭给你吃。”
你总会坚持不住的,只要我守住客厅,你就不可能偷偷出来。今天这一战,我势在必得了。
“无所谓啊,反正心心和妈妈出去玩了,中午她们会带东西回来吃的!”
哦,妈妈回来了吗?
“而且啊——”门里面的林呦鹿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
“哼,你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吗?”
门的另一侧传来了我的声音。
“要是你不乖乖出来,就别想我买饭给你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林呦鹿录到的我的声音从她的房间不断传出,这丧心病狂的笑声简直像是在颤动我心脏里面的**肌。
今天妈妈也回家了,要是她不小心放出了这段录音。
“我错了!”比起刚才我更加卖力地敲打着她的房门,“给我打开门啊!饶了我吧。”
林呦鹿在里面一点儿也不搭理我。如果这个计划是她在进入“消极状态”之前就做好的,那她现在肯定已经在房间里做了充分的准备。
哥哥与妹妹,永远都是这样水火不容、无法调和的关系。
今天的战斗,再次以我的失败告终。今天连续折辱在我的两个克星手上,一定是进入了运气下滑期。何况,还有不知道何时而至的更大的来自母亲的威胁时刻对我虎视眈眈。感受到前途坎坷的我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就这么睡着吧,这样可以暂时离开这个悲惨的世界。
我闭上眼睛,花了长达五分钟的时间。
世界就是这么悲惨,因为早上睡得太足,我连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实在没法子的我只能回忆起早上和廖姐最后的对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你是如何看待黄夷霄同学的呢?”
这个问题十几天前廖姐就问过我一次了,可事实上那时的我因为怕麻烦,所以并没有给出我内心真实的答案。
可现在我也开始很想接近黄夷霄这个人了,为了一些自私的原因。
老实说,我很佩服黄夷霄的性格。我是因为无法应付人际交往的纷繁复杂而选择理所群居,而她则完美地析破了这份复杂,处理得天衣无缝,同时避免自己受到伤害。
但黄夷霄完全不是这么简单的人,仅仅这样她还不足以被称作天使一样的人。
“她太过于温柔了。”
正是因为我一直以来处在独特的旁观位置,所以才能比和黄夷霄交往中的其他人更深入地洞悉出她的人际交往特点。
她既不想自己受伤,也不想让她人受伤。
可是正是这份过于投入的交往热情,才造成了她最大的交际软肋。人与人之间的复杂交往,没有这么简明扼要。
“果然笑笑你得出来的结论总是这么精简而又切中要害呢!”
对于廖姐的这份夸奖我可是愧不敢当。
“那你为何一定要选择我作为这个角色呢?”
这个问题我必须问清楚。
“因为,笑笑你有难得的真诚啊!”廖姐在手中转着自己那只浅绿色的钢笔,“所以你肯定能最大程度地帮到黄夷霄同学。”
真诚吗?这是对于来说相当讽刺的词语了吧。我与人的交往就是虚伪,就算是接近黄夷霄也一样,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私欲罢了。
黄夷霄似乎了解蓁蓁姐的事情,我只能从她那里打开突破口了。
以这份虚伪,我都不知道我可以帮到黄夷霄哪份程度。不过反正利益一致,我就答应廖姐吧。只要答应她,她一定也会为我提供接近黄夷霄相应的便利的。
……
走出图书馆,抬头望了望被淡淡勾勒了几笔白云的天空。
言终曾经说起,因为我在为了救蓁蓁姐而进行的最后行动中的冒失,失去了一些性格中的重要东西。而现在我也没搞清楚我到底缺失了些何物,也不知道缺失了这些的我,能在久未从事的人际交往活动中做到何处。
在我离开前,廖姐还是鼓励了我一句:
“别那么沮丧嘛,虽然人的努力从后来的结果看总是叠满了不如意,但与此相对的,很多正确的经验也被积累下来了。仅有一滴水是无论如何也汇不成壮观的瀑布的,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就这样,我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始。
林笑笑以为自己的青春冒险已经结束了,但不管是他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知道,围绕着这几个青年之间,伴着他们与青春一同带来的迷惑还有复杂,掀起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就像廖峭一样,虽然她清除掌握着今天与林笑笑的对话众多的悬而未决的问题存在着,但她同样不知道在她周围同样以她为中心的混沌正积蓄着。
但这一切都不必要细究了,他、她、他们和她们很快都回到了学校,围绕着这激荡了青春交响曲的发源地,继续接下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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