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将落幕的光辉剧场”内部,结界的中心。
那位“白杨”还在陪着元天幕,重演着过去发生过的故事。
旁白照例先开口咋呼:“看那,那些远方来此的恶魔,正在城市高空肆虐!”
一头长着许多羽毛的大树正悬浮在城市高空,庞杂的根系从天上垂下,扎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居民身上。
作为npc的居民们做出夸张的痛苦表情,然后纷纷倒地。
元天幕身旁,饰演白杨的女演员抽出长剑,舞动了一个剑花,对元天幕说道:
“来吧,我的朋友!新的敌人已经出现,我们怎么能沉浸在过去的功劳之中,驻足不前?让我再次向敌人发动绝望的冲锋,将那些罪孽的生灵送往神灵的天国。四神的荣光与我等同在!”
罗嗦完一堆废话,元天幕也抽出武器,跟着冲了上去。
真正的白杨打架是不会说这些废话的,他只会喊一声“给老子上!”,然后扛着斧头冲阵。
但现在毕竟是在演戏,武戏要注重节目效果才能拥有威力。所以,战前的鼓舞,战斗过程中的花样都不能少,只有花样足够多,才能击败敌人。
这头长着羽毛还会飞的树,也是剧情虚构出来的角色。元天幕从来不记得自己对付过这么一头恶魔。
跟在白杨身后,他慢跑了一阵。在旁白的指点下,他显是假装落入了下风,接着又任由自己被恶魔的树根缠住,假装奄奄一息。
旁白则大声解说道:“啊!元天幕不幸被恶魔缠住了!不要啊!如果这头恶魔将他的根系扎入元天幕的身体里,那他的精神就会彻底被恶魔吞噬!拜托了,千万不要死啊,元天幕!你要是在这里倒下了的话,你和白杨还有庞化极的约定要怎么办啊?你还留有余力,要是能撑过这一回的话,就一定能够打败这头恶魔的!”
那个唠叨的旁白一直在耳旁啰嗦,解说着他们的战斗,搞得元天幕心烦意乱。
旁白的渲染足够到位了,按照一贯的剧情发展,这时候应该有个小反转了。要么是白杨出手救下他,要么是元天幕自己觉醒力量挣脱束缚。
但惯例中的普通反转并没有出现。白杨发现自己并没有爆发足以挣脱开束缚的力量,身旁一起战斗的白杨也没有占据上风。
这头恶魔真的将根系扎进了元天幕的脖子,将怪异的毒素注射进了他的身体。
毒素注射完毕,他才被恶魔自己放下。饰演白杨的角色上前对着恶魔开了一枪,恶魔才像气球一样炸开。
“白杨”关心地上前,扶起倒地的元天幕:“啊,我的朋友,你的身体里浸入了恶魔的毒素!你的身体正在崩坏,你的精神即将腐朽。而我,却没能救下你,自责和悔恨浸透了我的心!”
接着,她唱了一首歌,表达自己悲伤的情绪。
见此情形,元天幕也明白了,这是个关键剧情——重要主角之一身中剧毒,其他人必定要费尽全力帮他治疗伤势。这个过程中,势必会涉及主角的成长,或者关系的升华。
反正,都是老套路了。
历史上,元天幕成为白杨的暗中盟友后,他们偶尔才会一同出征。但在结界这个虚构世界线中,他们每次都一起出场,共同进退;
历史上,两人互相间也有提防,过了很久才真正信任彼此。但在结界里,他们很快成了同生共死的好友;
历史上,元天幕一直是个名声恶臭的匪徒。但在结界里,他被渲染成了一个闻名遐迩的绿林侠盗……
总而言之,元天幕过去的形象,被大大洗白了。
“难道,圣父是希望通过这场戏剧,唤醒我内心的善意?还是帮助我一起期满歌剧骑士团那边的观众,减少他们对我的敌意?”
元天幕揣测着圣父的用意,可还是感到不解。
因为神谕已经说过了:所有得到圣环眷属的人都加入这场盛大的表演。不能再让真相被埋没了,他们有义务了解彼此的过去,穿越者们的冤屈都将得到伸张。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本来就和他们没什么交集的庞化极,为什么要找来一个完全无关的李广宁过来饰演?这个家伙现在又跑哪里去了?他被赶出地宫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想到这里,元天幕都会觉得一阵头疼。他只能牢记“本我,自我,超我”的原则,希望能按部就班演下去,保证自己能够活到剧情结束。
“白杨”总算是唱完了歌。这位演员将脖子受了伤的元天幕扶上马车,带着他回到营地。
每当要经历什么战斗,那么,这位“白杨”就会咿咿呀呀唱上一两段,然后带着元天幕奔赴战场。战场上,敌人也会唱一两段,然后举着武器过来,进行一阵花哨的对打。最后,自然是主角取胜,敌人败逃。
为了让剧情更加紧凑连贯,元天幕经历的一些事情被糅合到了一起,还格外增加了很多奇怪的剧情。
所以,真正的问题是,那位圣父要如何安排元天幕杀死白杨的剧情?
就在元天幕思索的时候,他的部下——一群头脑简单,面无表情的npc,走到了他身旁,指着远处遥遥走来的两个人影说道:“元天幕阁下,您看,那边来了两个奇怪的人。”
“什么人?”元天幕抬头看向属下指着的方向,的确有两个人影。在远方的高坡上站着,似乎也在眺望自己。
那两个人影里,有一个似乎是男性,挺眼熟的。另一个身段苗条,似乎是个红发女子。
但旁白并没有介绍那两人是谁,元天幕就没当回事,觉得应该是不重要的角色。
那个男的高举起双手,想自己挥舞了几下,似乎是在打招呼。
白杨不明所以,在马车上不方便抬手,他便没有做出回应,而是吩咐自己的下属查明那两人的身份。
他身旁的下属答应了一声,骑着马就跑向远处的目标。
远处,那个男子放下了高举的双手,另一个女子比了个手枪一样的手势,对着元天幕所在的方向抖了一下手。
接着,一跟灼热的金属长枪从远方破空而来,直接穿透了这位下属的胸膛。这位无名npc的胸口直接被贯穿了一个打洞,洞口里甚至无法流出血液,只有焦糊的人肉味。
那位男子,也就是李广宁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番,转头告知身旁比出手枪的恶魔:“你射偏了。”
枯萎者解释道:“我没射偏,我瞄准的就是其他角色。我杀不死这个故事的主角,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应该在本剧里上场的bug。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帮你清理一些其他的配角龙套,只有你才能杀死那两个主角。”
“好吧。”李释然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希望你没骗我吧,要我亲手杀掉一个同为地球的老乡,我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为了活下去,难免伤及无辜嘛。”
“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
“请问。”
“我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你植入的虚假记忆,我甚至能回忆起和你一起约会,一起谈情说爱,一起操持家务的细节……如果我回到现实后,这些记忆能不能抹除?我毕竟已经有了个奎岁了,到时候她要是知道我脑子里有另一个女人,肯定会闹。”
“……放心,离开结界后,这里留下的虚假记忆都会自动消失。”
“那就好。第二个问题:在你植入的虚假记忆里,我亲眼看到你为了保护我,自愿死在了教会的屠刀下,我甚至能因此感到悲伤难过——可现在的你明明白白地站在我眼前,这样不会产生矛盾吗?”
“有一定的风险。我是利用了‘终将落幕的光辉剧场’自身的bug,才能存活下来的。所以我现在很脆弱,如果被杀死了,那我会立即暴毙。所以就拜托你保护好我了。”
“那当然,我肯定要保护好你的——来,拥抱我一下吧。”
说完,李释然就抱紧了枯萎者,深深地嗅了嗅她红发中的香味。
在这个女孩给予他的虚假记忆中,他最喜欢拥抱她时,两人互相亲吻面颊时的感受,这会让他们两人都放松下来。
所以,这也是最方便他下手的时候。
等李释然松开双臂,枯萎者已经瞪大了双眼。她低下头,看到自己肚子被短刀划开了一个大口。
她还想说什么,但李释然眼疾手快,又摁住了她的脑袋,在她喉咙上划了一刀。
枯萎者倒在了地上,流出了满地的血。
“抱歉,真的很抱歉,呜呜呜,我哭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自己杀死,李释然流下了痛苦的眼泪:“虽然我知道你给我的记忆都是假的,但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很幸福,所以杀你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过的——应该是难过吧,我也不知道。
“而且,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在骗我。唉,自从穿越之后,我就一直被人骗得团团转,所以我得主动点,先把别人都杀了。
“而且我真的有点饿了。妈的,从被抓进来之后,我就饿到了现在,我真的得吃点什么了。”
说完,李释然蹲下身子,望着还没彻底断气的枯萎者,仔细地看着这个恶魔女孩美丽的容颜。
李释然一边流泪哭泣,一边道歉。
最后,他的嘴角开始裂开,下巴直接分成了数瓣,吐出了一堆细长的触手,缠住了她的脑袋,一口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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