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阑看着平日里话不多,可一开口没两句就说出这么劲爆的话,关吉羽惊得张开嘴巴,呆呆望着他,只能再仔细看一看他的表情以判断他是否在开玩笑。
他脸上仍是云淡风清,实在难教人分辨出真假。
她尬笑一声,道:“呵呵,贺兰兄,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折殊看了看关吉羽,又看了看贺兰阑,道:“就是啊,你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吧?集营戒备森严,你如何能带姑娘进来消遣啊?”
贺兰阑继续喝着水,但笑不语。
关吉羽却是一脸严肃,小声劝道:“贺兰兄,路途中无聊你可以说这些玩笑话打趣儿,等我们到了边境大营,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再说这些,要是被旁人听了去,当心被大将军拉去军法处置啊。”
“我可没有主动说。”他将水壶盖拧紧放回行囊中,淡淡道:“是你主动问起来,我才说的。”
关吉羽脸上的尴尬更明显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内暗自嘀咕道:下次绝对不能再和这人搭话了。
“快走吧,平时也没见你那么多废话。”江缨年一直闷不作声行于队伍最前端,此时天色越来越暗,他一脸不耐烦回头看了看正在说话的几人,最终目光锁定住关吉羽。
关吉羽心内一阵冤枉,说话的人这么多,更何况起头的也不是她啊。
敬存跟在江缨年后面,见状回首唤道:“阿羽,快跟上。”
众人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顺利抵达北部边境大营。
陈章接过关吉羽递上的人员名册以及随行的军用物资列单,立刻命人前去清点。他看了看面前的八个人,先是自我介绍道:“我是陈章,文章的章。是项大将军麾下的主军副将。”继而他温声道:“以后戍守边关的重任,还得是你们这些后生来扛起啊!你们都是从各大世家精选出来的,边关地带苦寒无比,自然与你们平时的生活环境不能相比。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希望你们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我十分期待你们能有一番作为。你们先去用晚饭,晚些时候大将军会过来见你们。”
陈章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一士兵高声喊道:“报——”
他闻声应道:“进来汇报,何事慌慌张张的?”
士兵快步走进来,却是一脸慌乱,看了看重任,还是走上去对着陈章耳语了几句。
陈章闻言色变,惊道:“大将军知道了吗?”
来报的士兵稳了稳声音,道:“大将军还在歇息中,属下不敢贸然惊扰,只能先来通报给陈将军您!”
陈章脸色早已变得铁青,他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就奔向项居安所在的营帐。
折殊见状忙问敬存:“哎!这是怎么了,你看这陈将军,刚才明明还好好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敌军偷袭了老窝呢!”
众人皆是疑惑,却也只能按照陈章吩咐的,自行先去解决晚饭。
关吉羽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这才刚到大营的第一晚,可这里的情况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陈将军话明显还未说完,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突然面色一冷?
他们刚来的人都走到帐外围着火堆盘膝而坐,火架上煮着的饭已经飘出米香。关吉羽掰着手里的馒头,此刻也没有心情再吃了。
正想着这些事,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人走近他们,步伐之间远远就听得出其中的急促。
听得人也不免心跳加快。
是陈章,他大步走过来,声音里明显压抑着什么,开口道:“有个坏消息必须要告诉大家,这两个月以来,孤翳军数次急攻我大营前二十里处的择云关,择云关乃我边境重要之地,孤翳军此举明显对我朝边境产生极大的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孤翳军狡猾至极,心知择云关短时间内难以攻下,竟不惜绕远路,从择云关以西的旱沙渠一路悄无声息地袭来,以分散我军主力的注意力,实在是卑劣无比。我现在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们,边关形势严峻,项大将军已经领兵前往择云关了,你们几个没有作战经验,就好好守在大营,不管发生什么,切勿离开驻军大营!”
说罢他又急步离去,主营内的将士们纷纷警铃大作,搬出作战装备,时刻等候着命令被调遣。
江缨年听完这些话,咬下手里最后一块馒头,拍了拍手里的残渣道:“要我说择云关虽是防御的主地,可是眼下那个什么,哦对,是旱沙渠,旱沙渠那地方也不能小看了啊,他们此举也不一定是骚扰,说不定就是兵分两路来前后夹击呢。”
“谁知道呢?反正陈将军要我们别乱跑,我们听他的就是了。”折殊平日饭量不小,此刻也无心思再吃了,他放下碗筷,脸上尽是担忧。
众人皆是静默。
跟他们从将军府集营里一起过来的增援军,都全部被陈章安排跟着项临城去往择云关御敌了,这里除了原本大营留下的防守兵士,只剩他们八人,也只有他们八人,围着这个火堆,静静等待天明。
“岂有此理!”许是实在受不了这漫长无边的等待,北祁营的余山终于忍不住摔下手中的筷子,开口气愤道:“前方项大将军正在战场上奋力厮杀抵抗外敌,而我堂堂八尺男儿,空有一腔热血却只能坐在这里傻等,真叫人感到可笑啊,真是可笑至极!”
北祁营的人尽是北方男儿特有的直率果敢,闻言都道:“是啊,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辅助大将军抗敌,岂有贪生怕死一说!”
折殊闻言,很是无奈道:“我们现在连张地图都没有,对这里这是一无所知,就算现在想出去帮忙,走出大营也是两眼一黑。旱沙渠这种地方听起来就是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我们去了不就明摆着等于去送死么?”
余山轻蔑地看了折殊一眼,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嗤笑道:“我们北衷男儿从不怕送死。”
又是这股子北衷人独有的傲气!
他们向来都看不上京城宗室门下的富裕优渥,也瞧不起南沁烟雨之地的安逸享受。
整个绪澧王朝连年动荡不安,北部边境时时遭受挑衅,这些危机感他们从来不会体会到,只有北衷人才能切身体会北部的严峻形势。
贺兰阑闻言,只是不咸不淡道:“没有谁是贪生怕死的,只是在陈将军回来之前,我们最好守着这大军主营,这里是我们的老巢,只要我们死死守在这里,就不用过于担心择云关,那里有项大将军在,我们就该相信他。这里都守不好,还谈什么辅助大将军?”
见他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关吉羽也不禁附和道:“没错,我们既是一同从选拔营里走出来的,就不应该有什么南北之分,地域之差。我们每个人都是绪澧王朝的子民,边境受乱我们每个人该尽的心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再等等吧,再等一等,天亮总会有一个答案的!”
他们绝不会想到,到达边关大型的首个夜晚,会是这样一个难熬的处境,众人皆是未眠。面前火堆燃烧跳跃的火苗,就像每个人这一夜的心境,跳动,不安。
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还未来得及熟悉这边关地形和战事进度,就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迫进入这场惊慌紧急的迷乱中。
寒夜漫漫,不知等了多久,才远远看到一群人的身影。
不只是关吉羽,几乎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看着那归来的队伍走近,经过,再归入各自营帐。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上久经沙场的血气与狠意,即便是很远就能感受得到。他单手抱着铁盔,大步走着,额间束带上沾着的血迹早已干涸。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虽然尽显疲惫,却依然炯炯有神。他自始至终都从未看他们一眼,只是走在他身旁的陈将军对他说了两句什么,他才侧耳听了听,却未作出态度。
他始终目不斜视,仿若这天地之间的一切东西,都不曾入过他的眼,也没有什么能吸引到他。
即使面色平静,也令人感到不怒自威。
他从他们几个人身旁经过的时候,关吉羽甚至能闻到他铁甲上的血腥味。
那股气味让她心内不由得一紧。
他受伤了吗?不知那些血是他自己的,还是敌军的?
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就是声名远扬的骠骑大将军——项居安。
他和项临城虽为亲兄弟,却生得一点也不像。关吉羽只是看见他腰间悬着的那块腰牌——北衷项军营独有的,云纹狼徽腰牌。
项居安脸上没有一丝让人看了能亲近的温和感,他气质威严凌厉,皮肤粗粝黝黑,从头到脚都是明明白白的三个字——真汉子。
事实上江缨年确实在仰望着他经过以后,才缓缓回过神来,喃喃轻语道:“这才是真男人。”
每个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都只敢暗自偷偷打量,若是那双眼迎上来,只怕没有人敢与之对视。
折殊咽了咽口水,大气也不敢出。半天才开口问道:“那准是项居安,项大将军没错了!他走得那么快,你们看清楚他的表情了吗?你们说,他那个表情,到底算是打赢了,还是输了啊?”
敬存摇摇头,道:“没办法判断,像这种王者一样的男人,一辈子都是骄傲的。无论输赢,你都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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