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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着锁链的风筝

系着锁链的风筝

已经是十二月了,天气变得更冷了,入冬以来已下过几场雪,但没持续多久,积雪很快就在阳光下消融了。最近河岸那边萧条了许多,景色也不如其他时候,我便少了几分心情去那边。

天台上的盆栽大多枯萎了,有的明年还有再发芽,有的则不会。仔细想来,它们来到这里不过几个月,如今这般光景,也不比当初被人丢了好到哪里去。

可西园欣慰地笑了,她说:“这是自然的事,没有遗憾。”

由于考试临近,最近学生会也清闲了许多,大多人都忙着复习,也没有什么活动可办了。没多久,学生会办公室里就只剩我和镜夜两个人了。

“镜夜,最近有什么活动吗?”所说的活动,是参加那些上流社会人们举办的舞会之类的。

“有个圣诞舞会要您参加。”镜夜回答说。

“圣诞啊……可以不去吗,社交礼仪我已经够熟悉了,实在没什么意义吧?”

“这是社长的命令。”他毫无起伏地说。

我叹了一口气,又问:“新年可以放过我吗?好久没一个人过新年了,每一年那些少爷小姐们孜孜不倦,我可累得够呛啊。”

“会长当上社长以后,这样的活动会越来越多的。”

“但那个时候不必假装自己在上流社会中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吧,我可不喜欢在人们面前演这种卑微的角色啊。”

“总之,现在还未有安排,到时如果社长有吩咐的话,还是得请会长去参加。”

“是、是。”我应付地说着。

“美羽,你有想过上什么大学吗?”

放学后,我和美羽沿着河岸散步。最近似乎习惯叫她的名字了,以往老是叫“西园”,不过人家都叫自己的名字了,再以称呼回应的话就失礼了。

美羽想了一下,回答道:“具体的没有,不过还是想去美术专业的学院。”接着她又问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来年我就是三年生了,再过不久就要毕业了……”我望着远方。时间不多了,那一刻不是我期待已久的吗,如今却有了一丝犹豫。

“空以后上什么大学呢?”

“帝都大学。那是早就决定好的了。”

“真厉害啊,不过空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我可不认为有什么厉害的。进东大不过是为一份学历,实际上大学里面已经没什么好学的了,所以我只是在东大挂个名而已。高中毕业后,我就会正式成为我父亲的继承人,管理公司的事务了。”

那个时候,大概已经无法回头了吧,我和美羽就像被分隔在银河的两端。

“那时计划就开始了吗?”美羽有点感伤地问。

“嗯,但我不知道要多久。”我淡淡地回答,看了美羽一眼,她没有像平常一样微笑着,眼神有点黯淡。

“呐,美羽,你认为我所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吗?为什么你对此一句话也不说?”

美羽摇摇头,“我并不认为复仇是一件好事。我希望空会像你母亲所说的那样,成为一个内心温暖的、灵魂洁净,没有憎恨的人。但是我不会阻止你所做的决定,即使那是错误的。

“人类为何非要选择正确的不可呢?说到底,正确与错误并没有明确的界限,所以以正确和错误来区别人的行为是不够谨慎的。那件事对空来说很重要,这样就够了,不需要正确或是错误的判断。”西园悄悄地牵起我的手。

“无关对错……是吗。”我望着此时阴沉的天空,“如果会有晴天就好了。”

“话说回来,圣诞节空有空吗?和我一起过吧。”

“抱歉,已经有预约了。”

“这样啊。”美羽有点失望地说。

“要放弃就早点吧,我不可能如你希望那样能够回应你,像这样令人失望的事,也肯定会有很多。”

“真是温柔呢。”她笑着说,“但是没问题,我从心里相信,即使是黑暗之中,也一定会有一点希望之光的,只要不停下脚步,总有一天会抓住那光芒的。”

“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我淡淡地说。

“但是又有谁能够说那一定是错的呢?”

“新年的话可能会有空的。”我说。

美羽嫣然一笑,高兴地甩起手来。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如果说有什么改变的话,那便是我和美羽微妙的关系。承认了彼此之间互相喜欢,但却无法成为情侣。这也是我当初有所顾虑的情况,正因为不想给别人带来伤害,才一次次地拒绝了别人。

实际上身陷这种状态我也是不好受的,人一旦坠入情网之中,情感便容易变得脆弱,若不是有强大的信念,便会轻易影响到前进的方向。

圣诞节就这样来临了,我也按照预定参加了圣诞舞会。舞会是朱雀家举办的,会场就在朱雀家的大宅里。参加的人们无不是一些驰骋政界、商界的人,还有他们的千金和公子们。会场的大厅古典而华丽,墙壁上挂着不少名贵的画作。这些名门望族们有的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这些艺术品;有的则三两个在一起聊天,话题不外和金钱有关。

伴着贝多芬、海顿等一首首古典乐曲,不少人携手在大厅中央翩然起舞。

我向侍者要了一杯葡萄酒,站在一旁观察着这里的人们。每个人都仿佛乐在其中,脸上挂着优美的微笑,却不知有几分虚伪在里面。我一直对这种有钱人之间的奢侈嗤之以鼻,但我同这里的人们一样同为身世背景束缚,不得不带上微笑的假面。这其中也不乏沉浸在里面,以此为乐的人,或许那样会感到轻松一点吧,但我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迎面走过来一个打扮出众的女人,化妆恰到好处,头发梳成发髻,堪称美女。她身上散发着同龄的人没有的女人的气息,尽管她和我同龄。

汤川弘美。她的父亲是议政大臣,同时也是下届首相的候选人,汤川家一直和朱雀家保持密切的来往,而其中的利益关系自不必说。

汤川弘美径直向我走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我。走到我前面,她向我发出邀请:“能和我跳支舞吗?”声音里有几分抚媚。

“我很乐意。”我微笑着回答,放下酒杯,礼貌地向她伸出手。我和她在悠扬的音乐中轻轻起舞,她的舞步甚是完美,每一步都配合得完美。我不禁加快了节奏,而她却丝毫没有被扰乱的迹象,默默地跟上了我的节奏。

“你,很不错嘛。”她自信地笑着,用只有我和她听得到的声音说。

“承蒙夸奖。”我微笑着回答,“您的舞步才让我大开眼界。”

“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朱雀家的继承人确实是个完美的男人。”她意味深长地笑着。

“您在说什么呢?朱雀家的继承人是谁啊?”我装傻地问,这个女人似乎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

“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她向我眨了一下眼。接着她又挑逗似地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哦。”

未婚妻?父亲的话,为我安排政治联姻并不奇怪,这个女人也不像在说谎,那今夜是为了这个而来?我依旧温和地笑着。

“那可真是不甚荣幸。”

“你,很有趣。”

“我认为这个世界每个人身上都有有趣的地方,不知道您指的是哪方面的呢?”

“非要形容的话,你就像一只渴望挣脱线的风筝,但是拉着你的那条线,是铁链,对吧?”她得意的看着我,仿佛为看穿我而感到骄傲。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比喻呢。”我从容地应对,“大小姐是站在地上欣赏风筝的那个人吗?”

“谁知道呢。”她又意味深长地笑了。

跳完舞,汤川弘美并没有在我身边逗留,只是留下一句话:“不久之后还会再见面的。”随即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之中。不少男子的眼光追随着她,伴随着小声的讨论,也有人打量着刚刚和她跳舞的我,大概他们摸不着头脑吧。我没理会他人的眼光,拿起酒杯又喝起酒来。

没过多久又有几个女的过来向我搭话。

“你,是哪家的公子?”

“浦原家。”我礼节性地回答。

“浦原?”那几个女的面面相觑。

“那不重要啦。你的兴趣是什么?”

……

之后那些女的问了一些关于我的问题,生日、爱好、在哪里上学以及经常去哪里玩等。我保持风度敷衍着回答,最后她们问我联络方式时我把镜夜的留给了她们,这一向是他帮我处理的。

舞会直到深夜才结束,我一如既往地感到一股疲累感,这种疲惫并不来自于身体。

让我在意的是那个叫汤川弘美的女人,父亲已经和汤川家达成共识,大概在我毕业之后就会订婚了吧。未婚妻……我不禁想起美羽,她会如何想呢?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夜色,我的思绪被拉往远方。

回到家之后,我才打开手机,美羽发了一封邮件过来,内容很简单,“圣诞快乐!”。我的嘴角不觉有了一丝弧度,这是我在今天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温暖。接着我便把那邮件删除了。

31号晚上,美羽打电话过来,“空,去新初参拜吧!”她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跟预定的一样,明天没有什么安排,这个新年我算是有一点自由,于是很大方地答应了美羽。

这几天断断续续地下着雪,天空也一直很沉闷,地上开始有了积雪,道路旁枯萎的树上挂满了雪,每天早晨都有人在扫雪,稀零的人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点缀着。我踏过扫清过后又覆上一层薄薄的雪,来到美羽家接她。

“美羽就拜托你了。”理沙在门口送美羽。

我向她点点头。我还记得上次她对我说的话,这种情况不免让我有些尴尬,而理沙则一直以一种不同寻常的眼光看着我,这令我更难以释怀。

“走吧。”美羽挽着我的手,把我拉回现实。

到神社参拜的人排了一条长长的小队,我们决定先买杯热饮,再去参拜。

“两杯热咖啡。”美羽想也没想就点了。

“好的。”摊主大叔端来两杯咖啡,一边向美羽调侃说:“小姐,男朋友长得很帅哦,肯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美羽只是害羞地笑笑。我望着她那天真的笑脸,有点沉醉其中了。后面的人传来抱怨的声音,我才拉着她匆忙走开了。

“啪啪——”拍了两下掌后双掌合十,便进入祈祷环节了。

我有什么可以祈祷的呢?除了母亲生病那时祈祷能够给我们多一点时间,自那以后我便不再对任何事物怀有希望,所以我也不会向神明祈祷什么。

能够改变一切的,唯有自己。

但现在也有我无能为力的事,于是我在心中默念:“希望美羽能够别再受到伤害。”

这个愿望让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但我只能如此。

仪式结束,我和美羽让开位置给后面的人。不远处有篝火,不少人围在那边取暖,我们没有过去,只是站在树下远望那跳动着的火焰。

“许了什么愿?”美羽问我。

“什么都没。你呢?”

“希望空能有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一天。”

我抬头望从黑暗中飘下来的雪花,若不是四周昏暗的灯光映照,恐怕是看不见的吧。呼出后的气息化作一团白雾,随即消失在黑暗之中,树枝上覆盖着的厚厚的雪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却丝毫没有动静。

“有时候我会想,人一生能够得到幸福的机会有多少次呢?”

雪花不断从黑暗中飘来,落在脸上,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如果人一生注定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那么它已经消逝在我的生命之中了,所以就算之后就算是不幸也没所谓,我现在大概是个没有灵魂的人,仅仅为了执念而前进。”

“既然那样,那你就带给我幸福吧。我到现在还没得到过幸福,只有你能给我,所以给我带来幸福吧。”美羽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角色相反的告白,未免酷了一些,让我感到有点意外。

“我早就说过了吧,喜欢上我只会给你带来不幸。”我把眼睛藏在刘海之下,低沉地说:“我不可能给任何人带来幸福,因为我在一步步走向毁灭。美羽啊,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早早远离我就好了,总有一天,一切都会……”

美羽摇摇头,打断了我的话,“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幸运的哦。”她微笑着,一脸温柔。“无论是和空相遇也好,爱上空也好,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是幸运的。还有空也一样喜欢我,我觉得这是最幸运的事了。我也知道并不是和空的每件事都能称心如意,但是,我只要一回忆起和空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感受到的是无尽的温暖,这样就够了,不管幸与不幸。”

我心里感到一阵暖意,但仍抵不住悲哀。悲伤的话可以不说出口,因为我已经知道这战胜不了她。

雪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稍微密了一点,我和美羽在昏暗的光中无言地对视。

她的灵魂是蓝色的,带着明快的忧伤。我知道她的脆弱,隐藏在笑脸之后的忧伤,她从不在我眼前展现,恐怕这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见过她的忧伤,但我了解,所以才更加不忍她受伤害。

“去抽个签吧。”美羽先开口了,恢复了以往的笑脸。

从神社那边抽了签,打开一看,是大凶。最糟糕的情况啊……不过,这种东西的可信度简直为零,我并不怎么在意。

“呜~”美羽遗憾地低吟,她的也是大凶,“总觉得被耍了一样。但是,这样一来,我们也算一对吧。”她拿着那大凶的签和我的并举,脸上笑容依旧。

我没太大反应,不过算是佩服她这样的乐观精神。我们把两张坏的签挂在神社的树上,

“据说这样可以消除噩运。”美羽是这样说的。

新年的钟声敲响,广场上的大钟指针指向十二的时候,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烟花也随之在空中绽放。我们相挨着,望着空中绚丽的色彩,在一片飘雪之中。

第三学期很快便结束了,我和美羽保持着和以往一样的距离,就这样平淡地结束了高二的生活。刚开始还有人在传我和美羽的事,好像是在新初参拜的时候看见了我和美羽。但美羽和我都否认了这一事实,原本就不太相信的人们便信以为然,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唯独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镜夜,这件事他也知道,原本还思索着要用怎样的说辞应对,但他对此却缄口不提。

这件事让我挂心了一段时间,但他没任何行动。因为我也稍微放下心来。

新的学期到来,校服上的徽章也变成红色。这所学校以校服上徽章的颜色以及领带的颜色来区分不同年级的学生,一年级的是天蓝色,二年级的是绿色,三年级的则是红色。剩下的时间不到一年,虽说还没开始,但我却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已经在转动了。

“咳咳。”班会开始前,班主任干咳了一下,示意教室里的人安静,“虽然很突然,但是今天有个转校生来到我们这里。”

“谁啊,这个时候转学来这里?”

“……”

教室里的人纷纷议论着。

班主任又干咳了一下,然后对教室门外的影子说:“进来吧。”

所有人都凝视着教室门。

走进来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么优雅,她带着友善的微笑,鞠了一个躬,随后说:“大家好,我叫汤川弘美,请多指教。”

“哦——大美女!”有人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

“汤川弘美?就是那个汤川?”

“没错,在电视上出现过,那个政治家的千金。”

“诶……”

议论声,惊叹声,还有不少人脸上挂着不解的表情。

“好了。”班主任叫停了喧闹,指着教室后面的空座位说:“汤川同学就坐那里吧。”

“老师,我想坐他隔壁。”汤川指着坐在后排窗边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的我。

全班人的视线都刷地转向我这边。我作什么反应,依旧望着天空。

“那就坐千里同学隔壁吧,反正也空着没人。”班主任向她笑着说,随即转过来对我说:“千里君,要好好照顾一下转校生,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拜托你了。”

“是~”我慵懒地应着。

汤川在我隔壁坐下了,她向我抚媚地笑着,问:“你,在这里叫‘千里’是吧?”

我保持着侧背着她的姿势,冷淡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真是够冷淡的,我可是你的未婚妻哦。”汤川仍旧笑着,周围听到的人不免转过来看着她,又看看我,脸上带着十分诧异的表情。

汤川无视众人的眼光,继续说:“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吧。”

“没想到会这么快。”我毫无表情地说,接着站了起身,“老师,我身体不舒服,去一下保健室。”随后走出了教室。

之后的时间我在图书馆里度过,汤川没追过来,但关于我和她的事很快就在校内传开了。

……

“听说了吗?转学过来的是那个政治家的千金,而且还是会长的未婚妻。”

“据说还是个大美女。”

“诶?不愧是会长,只有他才配得起这样的人。”

“但是为什么?政治家的女儿会转来这里?而且是会长的未婚妻,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能和会长神秘的身世有关吧?”

“有钱人在想什么真不明白……”

……

类似的话还有很多,总之,汤川的出现算是带来了不少的骚动,学生们看我的眼光与以往大不相同,不仅仅是崇敬与憧憬,而且还有各种不同的感情。

午餐的时候,我和美羽在天台见面。

那两排花盆里的一些已经种上一些花,看来美羽已好好整理过了,地上还洒落了一些泥土。美羽顺手将门锁上,现在她也熟悉这规矩了。

“给,便当。”她递过来一个便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带了多一份便当,而我也欣然接受了。

我注意到美羽的神情,那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的表情,就传言传播的速度,恐怕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听说了吧,我未婚妻的事?”

美羽轻轻点头,“那个是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吧,是政治联姻。”我耸了耸肩。

美羽的脸色并不太好,沉默了一会,才勉强露出笑容更,“真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呢。”

“她去找你了?”我感到有点意外。

美羽又点点头,脸上已不再有微笑。虽然不知道汤川向她说了何种程度的话,但这本身就是打击她的一件事。

“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美羽解释道。“想要了解一下空,向和他相处最多的秘书打听。”

“对不起……”我低声道歉,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表达。

美羽摇摇头,但脸上的阴霾没有散去,“这也是为了达到目的必须的吧?”

我把她拉进我的怀中,“在我面前可以不必假装坚强,心里觉得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吧。虽然不能减少伤害,至少我能和你共同承担。”

美羽依在我的胸口,声音中带着脆弱的情感,“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呢?擅自拉着空不放,说即使无望也要等下去,但是……我真的好害怕,害怕空会永远被枷锁束缚住,回不来了呢。这份不安越来越强烈,但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对空做出任性的要求。所以,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苦恼。”

“你没有错,只是太善良了而已。”我安慰她说。

我考虑着要不要劝她放弃,继续下去只会给她带来痛苦,但说出那样的话,何尝又不是一种残酷?况且我知道,这不起作用。难道注定只能接受更多的痛苦吗?

“我不能给你无法实现的希望,”我斟酌着用词,“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至少我会告诉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二个爱的人,而且是最后一个。”

“谢谢,我会铭记在心的。”

我抱着她,不禁望了一眼远处的天空。像被无尽的蓝色吸进去一样,我的意识被拉往那里。一旦跳进漩涡之中,还有可能逃得出来吗?为了这个问题而感到悲哀的,不仅仅是她啊……

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庭院里有别人来过的痕迹,而且门没锁。家里的钥匙只有我和父亲各持一把,能够进去的只有他,但他这么多年不曾来过,这显得很奇怪。到了玄关,我看见了一对女式鞋,心中的疑问也消散了不少,到了客厅,我的预感便应验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态度不好地问。汤川弘美正坐在沙发上。

“以你的聪明才智猜不出来吗?”她讽刺一般地反问我。

“这个是他们在玩的权力与金钱的游戏吧?但现在不是还太早了吗?”

“是我提出来的,培养感情。”汤川似乎十分得意,接着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可不愿意和毫无感情的人结婚。”

“你不觉得可悲吗?就像提线人偶一般,任人操纵。”我轻蔑地说,冷冷地说。

“那你觉得**纵的人偶有能力自己斩断那些线吗?还是祈求别人的帮忙?”汤川从容的笑着,“倒不如扮演自己的角色,这样就皆大欢喜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你是甘愿腐朽的那种人。”我冷笑了一声。

“我无所谓你怎么说。”她耸耸肩,魅惑地笑着,“反正你很快就知道了,挣扎是多余的。”

“那,你要住在这里吗?”我瞥见房间角落的行李箱。从她有钥匙来看,是父亲同意的。“这里可比你家寒酸得多哦。”

“要是你认为我是那种沉溺在大小姐奢侈生活之中的女人就大错特错了。”汤川自信地说,“这些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是吗。空客房有很多,但不是很大,也没什么东西,请暂时将就一下吧。”

“我要睡你的卧室。”她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

“也好,我睡客房。”我不想再理她,回到自己房间整理一下。“啊,对了,三餐自己负责。”走之前,我补充道。

回到房里后,我把一些必要的东西打包,转移到离书房最近的客房,位于房子的最里端,没有哪儿比那里更清静了。我把工作的文件拿到客房处理。汤川大概整理自己东西去了,去客厅时没看见她。

做完公司的工作后,我到客厅去看看,发现汤川出现在厨房里,系着围裙,餐桌上摆了两道卖相不错的菜,她还在炉边忙碌着。

“你,意外地能干嘛。”我倚在门边,对着她的背影说。

“能够被一个自己三餐都照顾不好的男人夸奖,实在是荣幸。”她酷酷地回答。

晚饭在无声中度过,我思考着各种各样的事,汤川也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后,她很熟练地收拾了餐具。我觉得她是个有趣的人,身上具有一般千金大小姐没有的特质,但在某一点上较之又有过之而无不及。

次日早晨,汤川不仅做了早餐,还准备了二人份的便当。我越来越对这个女人感到奇怪。“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到如此?”吃早餐的时候我问她。

“我挺喜欢你的,”她似乎不在意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人长得帅,各方面都很完美,而且,还有一个有趣的身世,我很庆幸我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看来这种问题上她是不会回答的了。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就像把自己困在狭窄的牢笼里不愿走出去,那样秘密大概只会永远埋藏在心底。因此,我转移了话题,“在学校这么张扬没问题吗?不怕暴露了我的身份?”

“如果是担心公司的高层的话大概没有什么。”汤川泰然自若地说着,“公司里关于社长之子将成为继承人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所有人都认为他姓朱雀。而且将你安排在这种地方难道不就是为了回避那些人的眼线吗?至于我嘛,大概在旁人眼中不外乎是寻求新鲜刺激的女孩罢了。”

“我不太看好这件事。”我平静地说。

“哪一件?”她问道。

“你知道。”我耸耸肩。

上学的路上遇到了美羽,她看见我和汤川并行,眼神很犹豫,然后放慢了脚步,像是有点畏缩了。

“西园,过来。”我站住,转身叫她。美羽吓了一跳,看了我一眼,随后有点怯懦地跟了上来。

“啊啦?这不是秘书小姐吗?”汤川熟络地问,看看她,又看看我。

“昨天不是还有问题没解决吗?一边走一边说吧。”我用平时对待其他人一样和善的口吻,不显露出半点感情的痕迹。

“是。”美羽小声地应,脸上带着不安。是害羞吗?大概不是,是更为尴尬的、深沉的情感。

一路上我和美羽说一些学生会的话题,不怎么理会汤川弘美,而她只是不时插一句话,没表现出多大兴趣。

“那个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目送美羽离去的背影,汤川问。女人的直觉。

我没回答她,转身走了。

汤川追上来,继续问:“你是在玩弄她吗?还是认真的?”她的眼神充满了游戏的意味。

我继续走着,无视掉她的的问题。

“这可是自残哦。你不是那种天真的人吧?”汤川似乎不依不挠。

“你觉得灵魂会是怎样的颜色?”

我抛出了一个让她不明所以的问题,留下她在教室门口思考,拉开门进了教室。

无聊的问题。我望着天空,蓝色、白色、金色。

那也是她的极限了,牵着线的风筝,飞不远,可悲的是,她的心也在那锁链之上。

放学之后,我来到河岸,美羽也跟了上来。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和她说上话了,也没看到她那活力十足的笑脸。汤川缠得我很紧,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美羽的关系。

“还好吗?”我问她。

美羽点点头,眼神里有许多不确定的感情,相比以前,她的活力似乎消耗掉了许多。

“汤川前辈怎么样?”

“住进我家了。”我没有掩盖我对她的不快,不无嘲讽地说,“意外地能持家,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会长……”美羽站在与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回到之前对我的尊称。

“过来。”我说,她听话地走到了我面前,始终像在提防着什么似的。我将她拥入怀中,轻声说:“别灰心。”

美羽沉默了良久,身体才放松了下来,仿佛放下了什么似的,她默默地抱住我。“我不确定,我这样做是否正确。”

“没有人是正确的。这个世界没有对错。”我说,言论未免过去狂妄,但谁有在乎呢?我能感到我冷静的血液中蕴藏着的一点疯狂,也许它会在我用光所有的理智时跑出来。

风从我们两侧吹过,我感觉我们的体温是这个被寒冷包围的世界中唯一的温暖。

远处有个身影隐没在了墙角,消失了踪影。我看见了,那是一个毫无特色可言的黑色粗框眼镜。

空荡的学生会办公室,我和镜夜。其他的学生还在上课,这个时段再合适不过了。

“镜夜,我和美羽的事,从头到尾,你都是知道的吧?”我问道。

镜夜推了推眼镜,然后点头,他的眼神似乎藏着某种尖锐的东西,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浮现出别的表情。

“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不向父亲报告?”我咄咄逼人地问。

镜夜继续用他那眼神看了我一会,随即叹了一口气,缓慢地拿下了眼镜,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来,看着它一边擦拭。脱下眼镜的镜夜,一扫以往沉闷呆板的形象,而是个带着一点忧郁气息的美少年,也许也和他脸上现在的表情有关。

我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说话。生平第一次见他流露感情,让我吃惊不少。

“少爷,你和我一样,背负着家族的名号,身上戴着沉重的枷锁,我们注定被此束缚,仿佛深陷黑暗之中一样。”他停顿了一下,露出悲伤的神情。

“但是你不一样,你和我,还有其他的人都不一样,在这个腐臭得令人生厌的世界里,你是唯一一个孤傲地保持着,不沾染这其中一点气息的人。”他抬起了头,仿佛空中有什么我看不见的物体存在,凝视着那里,继而说:“就好像这深邃的黑暗中的一点光亮一样,对我来说,你就是那光亮,令人生畏、憧憬。但是,包围着我们的,是绝望而冰冷的黑暗,我不想少爷光芒就这样消失在黑暗之中。因为,你是唯一让我看见过希望的人。”

这真的是镜夜吗?我不禁怀疑自己的所见所闻,但心里涌起了一点感动。

“这个腐朽的世界,也不见得全是地狱啊,镜夜。至少你的灵魂,还有一点光芒……”

“不,我早就已经堕落,深陷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所以,我从今往后仍将继续下去,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与它化为一体。”说着,镜夜已经戴上了眼睛,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睿智。“不过,如果是您站在我的上面的话,我甘愿臣服。”

我向他微微一笑,也许那是我第一次向他真心地笑,两个可悲的灵魂第一次如此靠近。

“时间不多了,我尽自己所能为会长隐瞒,在结束之前,请做好准备吧,会长选择的,是修罗之道,相信您也清楚。”

我向他点点头。

准备……是吗。在夜的尽头,黑暗仍笼罩着世界,不再有黎明的降临,那就是末日吗?那就是地狱吗?如果是的话,我就投身那里吧,毁灭一切,连同这黑暗一起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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