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低估了自己，或者说——她。
当他再度陷入沉睡中时，来到这个梦境，再度见到她，便已知道，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了。
他站在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地上，翠绿的颜色赏心悦目，其中有着细小的花朵藏在草丛中，有白的，粉的，还有蓝的。花心的颜色，是金黄的。
远处有树，树下有屋。小屋其旁，石桌圆凳。亦有小溪，溪上一桥。溪中游虾，尾尾细鱼。
卿本佳人，游离烟火，指抚茶倾，林荫候客。
面似粉黛，眼眸含笑，自信之姿，烹茶仔细。
耳畔落鬓，颈衔青玉，渺渺白衣，微懒倚桌。
“来啦。”
她抬眸，看似有些慵懒随意，眼帘半开半闭，只有倾茶时慵懒中带着认真，看起来文雅又随和。
仔细、慵懒，这本不应该同时归属在一个人身上，而她偏偏就是。
秋云想不通。但他自己又何曾想过，在她的眼中，自己也是奇怪又自然的。
他走上前，坐在石凳上，面对着她闭上目，轻轻嗅了嗅，清新而温和，那是青草的芬芳。
她站起身，轻挽衣袖，为他添了七分茶于面前的瓷杯，上面刻着青花。
茶香四溢，不做作，是淡雅。
她轻轻做了个手势：“请用茶。”
秋云淡笑着说：“倒是我无理了。”便端起瓷杯细品了起来。
“可曾识得此茶？”她轻声问道，两人就像是是知心的朋友般随意聊着。
秋云闻言皱了皱眉，低吟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展眉：“却是未曾见过。”
他放下瓷杯，看着余下那带着些许褐色的茶水，几片细嫩的黑叶因受水浸泡而饱满轻飘，也有水汽从从杯口飘出：“触着热，入喉温。入口时有些许清甜，回味时却唯留苦涩，此时却是感到清凉之意，贯彻心扉。”
对面的她点点头，似是认同了他的感想。
“此茶。”她摩挲着光洁的杯沿，长久地，用指尖点着杯。
“无名。”
“是我取屋檐下芳草所制～”
她轻轻掩着嘴，叹了口气，却是笑意。
秋云淡笑言：“若在下猜的不错，恐是你随意所造吧。”
他又有些认真起来：“那我来取一名，你且听听，可好？”
“请赐教。”
她将双袖置于腹前，端庄而直视秋云。
“那便名为...无面，可好？”
“无妨，为何取此一名？”她半垂眼帘。
秋云端起青瓷杯，饮了一口：“此茶千面，滋味各不同。若比喻为人，倒不如说，此人无面，胜千面。”
啪...啪...啪...
她轻拍双手三声，将青瓷壶提起，顺着杯沿悬壶而倾。
清脆的水声响起，一道微褐的水流自空而下，灌入杯中，绵绵不绝。
此时，茶已溢出了，她方才止。
“茶漫杯沿，你可能止？”她问。
秋云沉默着，道：“若持你手，可止。”
她却是叹了口气。
“若是不碰呢。”
“干了这茶水便是。”
她神色有些忧愁：“此处，仅有青草芳香，青草滋味，并无千般好。”
“千般已散，何必执着于青草，只是青草广辽，故此么。”
她又看向秋云的眼睛：“你明知，春风抚十里，青草根犹生。”
“果真就...容不下它么？”
秋云淡淡道：“青草无限长，终将遍布土壤，即是以沙漠抑止，仍犹生。”
她欲言又止，最后抚袖而去，直往屋中。
半程，她回头道。
“请回罢。”
梦境一点一点地破碎，秋云端坐在石凳上，品着茶，任凭裂隙蔓延到他的身上。
“茶，很好，多谢款待。”
他在思考着什么，可还没当他想出答案，他便已经脱离了这个宁静的地方。
睁开眼，他还躺在床上，伸出手看了看。
事难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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