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霞死了，是自杀。
【欢愉】对她身上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她的情感已经被磨损到了几乎只能感觉到喜悦，而除此之外还能感受到的就只有那无边无尽的痛苦。
而在那个从被抓到救出来之前的这半个小时里，她不仅被注射了大量劣质药物，还遭受对女性来说身体加心灵上最严苛的折磨，她的精神在被救出的时候已经是处在一个彻底破碎的情况，根据检查，她的脑海中一直都在重复着那仿佛将人性最低劣之处展露无遗的半个小时，像是沉溺在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
毫无疑问的，对所有正常人来说，这半个小时完完全全就是酷刑，半个小时一遍，一个小时就可以重复两遍，一天就可以重复四十八遍，而从被救出的那天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四天，也就是说，在她的大脑里，她已经将这个画面重复了至少一百九十二遍，如果把余下的时间还要算进去的话，那就绝对不止一百九十二遍。
而且就算只有一百九十二遍，这也绝非正常人可以忍受的酷刑，而对于只能感受到扭曲的喜悦与真切的痛苦的苒霞来说，这更加是一种全新的炼狱，一种无法忍受的炼狱，而这种忍受在今天凌晨达到了极限。
苒霞是一名B级收容者，虽然各自都没有明说，但能够在收容者这个工作上做那么多年，与人战斗厮杀的经验自然也是不会少，当时负责看护的人是石浩，他根本没有想到苒霞会突然暴起，而且他的近身格斗能力也原本就远低于苒霞，苒霞暴起后他几乎是瞬间就被制服了。
而从踢倒石浩夺走小刀到割开自己的喉管，整个流程不超过五秒钟，当护士抵达病房并将苒霞抬走的时候，她流出的血已经足以在地上铺成一滩血泊。
……
“经过大致就是这样，至于最后的结果……尽管精神已经错乱，但当时那一刀她下的非常精准，动脉加气管，两个最重要的部位同时被切开，就算是当时就身处医院，医生们也已经没法抢救了。”
“……”
“不过，当活着对一个人来说更加痛苦的话，死亡可能就是最好的结果吧，毕竟在华烨公司中，几乎没有什么方法可让她脱离那种不断循环记忆的状态。”
“没法做到吗……但你那时候不是说你可以救她吗？”
郑子涵点了点头，并没有尝试辩解前天自己的话语和今天自己的话语的矛盾之处。
“几乎，不等于全然没有方法，不是吗？人类没法做到，不代表异创物没法做到，其实只要让她在【忏悔】面前将那半个小时的事情全盘托出，【忏悔】就可以将那半个小时的事情从记忆的根源处抹消，这可远比我们使用的记忆删除高级多了。”
“那……”
似乎是知道唐琪想问什么，郑子涵难得的开口打断了她。
“但是，【忏悔】并不归华烨公司所有，尽管只是一个D级异创物，但出于它的特殊性，它现在大概率是被封存在协会的收容仓库中，我想要借到它的唯一方式就是我拜托我的父亲，让他去借，毕竟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公司的首领，协会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郑子涵的用词更怪，但此时此刻，唐琪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在意这语言上的异样。
“……对了！肉体修复剂！为什么没有用那东西？那东西应该可以救下苒霞姐吧。”
“嗯你说的没错，当时能够救她的确实就只有肉体修复剂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用。”
“很简单，因为从公司的角度来说，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有什么事情比拯救人命更加有必要的吗？”
很明显，有关唐琪这个问题，郑子涵早就思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几乎是没有进行任何的思索就给出了她的回答。
“对于个人来说，人命确实是第一重要的事物，但对公司来说，其实人命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人命背后能产生的价值才是公司更为看重的东西，当时苒霞自杀的消息其实公司也都是知道的，然后公司内部也迅速对其价值做出了评估，但最后的结果就是……”
郑子涵稍稍顿了一下，她并没有立刻往下说，但都说到这里了，就算唐琪是个蠢蛋，也应该已经猜到了她话中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他们是觉得，苒霞姐的命，不值得使用肉体修复剂？”
“嗯，究其结果，那的确就是这样……唐琪，不要因为我上次给你们带来了四支肉体修复剂就觉得这东西很便宜了，这东西基本都是有价无市，每个公司都是将其作为战略资源进行保存，因为那件事的原因，我失去了我在公司里的几乎所有权利，杨悦也被我牵连，在被销毁收容武装后被迫退休，肉体修复剂，这东西在一般情况下远比一个B级收容者要珍贵，尽管也有意外，但此时他们对苒霞的判断，便是不值得使用肉体修复剂去拯救。”
唐琪有点想说什么，但她却根本说不出口，仅从利益的角度来讲，公司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实际上作为个体的人是不可能仅从一个角度看事情的，但个人想要冲击集群，这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虽然就当时的情况来说，郑子涵带着来四支肉体修复剂来东山事务所是一件相当，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四支肉体修复剂的话，向宁子和林山必然会死在【珍妮】和【原始人】手下。
她现在只是感到了一股淡淡的无力感，一种身不由己的堵塞感，她想，如果像类似的情况落在了自己身上的话，最后的结果很明显也会像苒霞这样，在还有方法救活的情况下被公司抛弃，她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进行反抗的机会和方法。
“对了，虽然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我感觉应该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嗯？什么事情？”
“你以前在的那家东山事务所，它的前任所长，林孝勇，他的死跟华烨公司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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