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秦小姐给我的名片，此刻来到了恩启大厦的楼下。
说实话，我对一个广告公司竟然能占据一个写字楼，感觉匪夷所思。究竟是多么大的广告公关，能做到这种程度。紧接着，我走到前台，报上秦小姐的名号，结果前台小姐姐神色冰冷，似乎根本不打算放我进去。
无奈之下，我坐在门口，拿着名片，打给了名片上的号码。
原本以为会无人接听，但是很快的，对方就接了。
“您好，是沈落先生吗？”
“哪位？”
“我是秦菲儿小姐介绍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随后说：“哦，菲儿跟我说过，一个小糊涂蛋，对吧？”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顿时恼火，说：“我叫池逸恒。”
“我知道，就是和齐一济解约的傻X，是你吧。”
我对这个沈落的印象很不好。
“很生气？怎么一直不说话？”
“对不起，我先——”
“别挂电话。我知道你有事情要找我，我猜你现在正坐在恩启的大门前，落魄的像一只流浪狗，无人问津。我没有看到你长什么样子，但应该很善良，看起来人畜无害，说不定一些女孩子会喜欢你的相貌。但更多人，会喜欢你假模假式的正义感，责任感。我说的没错吧？”
我环顾四周，想要找出此刻正在接听电话的人。因为我觉得，沈落他就在附近。
“你来的很巧，我这段时间刚好要在延滋市办点事，所以现在正在恩启大厦。上来就好了，我现在去跟前台说。会有一个人带你上来，顶层，可以俯瞰整个延滋市。”
这个人说话的架势，总有一种无赖的粗鄙感。甚至让我一下子觉得，我把满心的期待，投给这个人，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像是没读过书，像是个暴发户，总之给人的感觉很不好，一点也不可靠。
就这样的人，能是什么一个家族的合伙人，还是这么大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板，让人难以置信。
我没有礼貌地挂断电话，接着转身走进恩启大厦，耀武扬威的望着前台的女人。
就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在这里没必要端出所谓的礼节。
……
……
这座大厦的第三十三层，就是那个沈落呆着的地方。我原本以为会是某个办公室里，结果刚出电梯门，就发现这一整层，貌似都是私人的屋子。假山，高尔夫，台球桌，办公桌，沙发，还有几乎和我家墙面一样大的投影屏。
有点像是林洺熠府邸的客厅，搬到了这里。但是这里更显得高级，可能是因为没有林洺熠家里那么的简约。
“一杆进洞！”
一个粗鄙的声音赫然响起，紧接着听到台球的撞击声，但是没有听到进袋的声音。随后，便是球杆砸在台球桌的声音，还有那个男人发出的一声“操”！。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微胖的男人，戴着粉色镜片的眼镜，穿着白色的马球衫，黑色的西裤。他戴着卡其色的鸭舌帽，嘴里叼着烟。
“沈总，池先生到了。”
“他妈的。”
那个男人摘下帽子，随后丢到旁边的女服务员身上，接着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并没有多好。满满的暴发户气息，说话粗鄙，仿佛完全没有修养。而且他对于服务员的态度，让我想起某国电影里，财阀对女明星的态度一样。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记得第一次见林洺熠的时候，林洺熠的谦逊温和，在当时赢得了我和我的下属所有人的好感。只不过，那是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甚至还是个无故欺骗女人的人。
两种有钱人，都各有各的坏。
“我说的果然没错，你是一个看上去善良的人。”
这是他对我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从他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倒影，在他面前显得懂礼又干净透明，仿佛和他完全不是一路人。不知不觉的，我自认为我比他要高尚。
“我猜的也果然没错，你看上去就是一个暴发户。”
“你很讨厌暴发户？”
沈落随手拿起另一个服务员身上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手，接着丢到台球桌上，之后绕到沙发前，娴熟的瘫在上面，双腿极其自然的搭在茶几上，双臂舒展，怡然自得。
“还好。因为多半的暴发户，看上去都没见过世面，满嘴粗鄙，丑陋至极。”
“看来你很讨厌我。但是你现在来找我，似乎又是需要我。怎么办啊，我这个人就喜欢，你讨厌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这人真的靠谱么……
我巡视着整层空间，简直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做大恩启。
“离我这么远，该不是害怕染上我身上的金钱铜臭吧。”
“我只是觉得，这里不适合我踏入。”
“踏入与否，全凭你自己。人生的道路里，从来都是自己选择，别人左右不了。”
“但是我觉得，人生的道路之所以会有选择，是因为别人的言语。我有些后悔，听了别人的话，从而面对选择。”
我们两个人一言一语，惹得周围的女服务员来回探看。我猜想，她们似乎也觉得难以置信，竟然有人能和他们的老板，针锋相对。但是我不知道沈落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和林洺熠只手遮天的实力，所以我公然这样，和他正面对线。
他轻声笑了一下，说：“没办法，人言可畏。”
“可畏的不是人言，而是人心。人言随人心，但人心是自我产生。没有人能控制人心。”
“我能。”
沈落歪着头来看向我，笑容完全消失，骤然换了一副冷漠的神情。
听到这话，我不自觉地向前两步，摇头说：“你不能。控制人心，就是违背人伦。你又不是神，怎么能拿捏所有人的心呢？”
“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无中生有。控制人心，就要从无中生有开始，制造矛盾，制造舆论，然后控制舆论矛盾，控制舆论导向，从而控制人心。归根结底，这一切依靠的是实力，以及过人的胆识。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有实力，但是没有胆识。”
“无中生有啊……”
我念了一遍，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能大家觉得无中生有是一个很普通的词，但是我用另一种解释，大家可能就会明白。什么叫无中生有，就是把没有的说成是有的。所以这叫什么，这叫他妈的骗啊。
说到底，还是要骗的。
“依靠欺骗从而控制人心，这就是你做事的风格吗？”
“如果你认为是这样，那就是这样。但如果我们一起共事之后，你可能会明白，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而是这个世界之所以冷漠的根源。年少的时候，我想过扭转这一切，但是善良的人终究还是受到伤害，可恶的人还是在逍遥法外。所以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驰骋法外的人因此而受到代价，还给善良的人一个公道。”
我抿了抿嘴。
就忽然那么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我。就是那个坐在沙发上，满嘴粗鄙的沈落。
“所以，我很欣赏你，逸恒。我知道你现在正经历什么样的事情，面对什么样的困惑。但是我想告诉你，可能是你从最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不过为时不晚，一切还有扭转胜局的可能。就算我们改变不了世界，但是我们可以改变世界里某一件事的走向。我们不是神，不是上帝，我们只是一个制造矛盾，解决事件的人而已。我想，这也是作为一个公关人，应该具备的能力。”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的双脚似乎有些松动。
沈落他似乎完全看穿了我的内心想法，接着从桌上掏出一支烟，问我：“抽烟吗？”
我点了点头。
……
……
此时此刻，我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手里夹着一支迷你雪茄。
他吞云吐雾的样子，有别致的魔力，仿佛很轻易的就能把人带进仙境，所有人都忘却现实里的烦恼。
良久，他开口说：“林洺熠，在这个事情上面，是一个虚伪的小人。想要解决一个小人，自然不能用君子的办法。但是，我们一旦这么做，可能还会让本来就受到伤害的丛小姐，再一次的揭露伤疤。”
“我只是希望，这件事能够波及的越小越好。”
“你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我告诉你，不可能。因为你一旦要真的开始动刀，就意味着一场大战即将打响。围观的人都要被溅一身血，更何况夹杂在中间的人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解决。”
“很简单。”
沈落猛吸一口烟，接着把烟蒂捻进烟灰缸里，吐出浑浊的烟雾，双眸闪过坚定的光，一字一句的念：“先发制人，利用我们最熟悉的互联网着手，挑起舆论，和林洺熠的公关和法务团队，正面交锋。与此同时，我们要昭告天下，起诉林洺熠，以及涉事其中的方杰瑞。”
此言一出，我的内心极受震撼。
因为我们一旦这么做，丛心颖将会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所以，要这样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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