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迟累瘫在沙发。
“我真傻，真的。我本以为只需要割完那一小块田的苞谷。
却没想到这样的小梯田在那座山上零零散散的有十几处。”
看着傅迟的狼狈样，万堂不厚道的大笑：
“这片土地的地形凹凸不平，所以农户们世代都是这样在夹缝中种植作物的。”
“你是本地人，你怎么会想不到呢？真是傻的笑死人了。”
“诶？”
“你怎么知道我是本地人？不，这种说法不对，应该说这里和我的家很相像。”
“你不是一直把玉米说成苞谷吗？像我们这些外地人可不会这样叫。”
傅迟这才发现万堂的思维要比外表缜密多了。
“啧啧，满手的创口贴，真惨。”
万堂瞟了一眼傅迟的手，打开了电视。
“我没想到收苞谷还要先把杆子割下来，那个镰刀我实在用不惯。”
傅迟摊开手，动动手指，伤口微微发痒。又想起狂战士麻利地在田埂劳动的样子，不由得心想“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啊”。
“不过说起来，堂叔你这么悠闲，真的好吗？”
“叫我哥啊，三回啊三回。”
傅迟的头顶露出黑线，见过女人装嫩的，没见过男人也会装嫩。
电视机浮现出画面，画面上正播放着充斥炫酷特效的动漫场景。
“诶？叔，你看的节目比你的年龄看上去要年轻很多啊。”
傅迟这才发现，他的说话方式又逐渐回归轻松愉快，这是他在逐渐走出那件事的阴影的证明。
“小老弟，少贫嘴。”万堂一拳敲在他的头上。
“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和你是差不多的年代出生的。”
“哈？”
“你小时候看过奥特曼吗？你知道最新的奥特曼是哪部吗？”
“我不知道，我好久没看了，我比较喜欢假面骑士。”
“不识货的家伙，圆谷特摄天下第一。”
“怎么扯偏了，我们在聊年龄的问题吧。”
“是的，说回正题。我在你这个年龄，最新的一部奥特曼是《泽塔》。”
“泽塔……”傅迟稍微想了想，这才发现：
“好像是2020年的作品！”
“是的。”万堂点点头，“也许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间。但我确实与你是一辈人，只是比你所经历的多一些。”
他勾住傅迟的脖子，后者有些不自在。
“所以你得叫我哥，而不是叔，懂吗？”
“好的，叔。没问题，叔。”
“该死的小子。”
万堂佯怒道，一拳打过去，傅迟灵巧的躲开了。
“别闹了，玉米煮好了，到餐桌边上坐好。”
狂战士的声音传来，她正带着手套，端了一锅玉米放在桌上。
这是晚餐，也是二人劳动的报酬。
傅迟乖乖的坐到餐桌旁，万堂关了电视，吊儿郎当的晃上桌。
三人拿起玉米，啃了起来。
“狂战，今天小老弟表现怎么样？”
狂战士耿直的评价道：
“手太笨了，一看就不常劳动。”
傅迟早料到会被如此评价，低头啃玉米不敢出声。
“不过态度很好，是个亲近群众的好青年。”
傅迟听罢，又不自觉的笑了。
“笑的样子真憨啊……”
万堂说着，但表情很高兴，仿佛是自己的弟弟被夸奖了一般。
“再接再厉，明天继续。”
狂战士补充道。
傅迟瞬间戴上痛苦面具。
“哦对了，那东西总算准备好了。”
万堂突然说道，打了个响指。
罗星南特从他的手臂中蹿出，嘴里叼着一张卷轴。
它小嘴一松，卷轴铺开在桌上，那是一张地图。
“虽说有些迟了，但总算是制成了。”
傅迟也好奇的凑上前去。
地图里呈现出一片不规则的陆地，有些地方注了文字。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范围。”
狂战看了看傅迟，又看向万堂。
万堂知道狂战士的意思：
“他已经不是圣杯战争的御主了，没什么好避嫌的。”
“更何况他是本地人，没准比我们还要了解这片土地。”
“不。”
傅迟却否定了。
他凝视着这片陆地，指向标着“海滩”二字的地方。
“我的城市位于内陆，绝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狂战士点点头：“是的，恐怕你的家乡也只是这个虚构世界的组成之一。”
万堂啃着玉米，指向地图上的一座山。
“傅迟，看好这里，这件事跟你很有关系。”
“这座山就是……”傅迟顿了一下，他在想该怎样称呼洛逢芽。
“……就是术士的据点？”
他避开了她的名字。
“是的。”万堂把秃噜皮的玉米棒扔进垃圾桶。“然后你看向这里。”
他的手指笔直的向后移了许多，指到了另一座山。
“弓兵站在这里的山顶，释放了宝具，一箭贯穿了术士的据点。”
“这就是那里崩塌燃烧的原因。”
傅迟回想起燃烧着的山石坍塌的样子，又无法控制的想到洛逢芽被石块压住的样子，心忽的一下沉如千斤。
“这两个地方看上去很远。”
“是的，直径距离十五公里。”
狂战士简洁的补充道。
“那个弓兵很厉害啊……”万堂自言自语，“码得，那小子抽到了个上上签。”
“傅迟，你知道那个弓兵的情报吗？”
狂战士急切地问道。
“我知道。”
“包括他的真名。”
“太好了，你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万堂拍拍他的肩。
“他是谁？”
“……”
傅迟沉默了片刻，他希望万堂二人能做好心里准备。
“神代的射手，射落九日的英雄。”
“【羿】。”
听见这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万堂和狂战士当然也知道这个脍炙人口的名字。
这场圣杯战争不会有比这更强的敌人了。
万堂的神色愈加凝重，他的手狠命地攥紧。
“喂，你们被吓到了吗？”
打破这死一般寂静的，是狂战士粗哑而热烈的声音。
“傅迟，圣杯战争已经与你无关了，你沉默些什么？”
“还有你，万堂。人类最后的宇航员，不会因为一个名字而退缩吧。”
万堂直视着那火焰般鲜红的眼瞳，脸上的凝重一扫而空。
“当然不会，这回一定不能让那小子为所欲为了。”
他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就像手握长枪的骑士。
“那就好。”狂战士飒爽的撩起短发，白色的碎发如星光在灯下闪烁。
“你也知道，我的力量凝聚了无数人的理想。”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区区神代的射手，又怎么是这种信念的对手。”
饭桌前的气氛重新活了起来。
万堂点点头，伸了一个懒腰，恢复到了颓废大叔的状态。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
“你们要休息就去休息，我再看会儿电视。”
傅迟沉默着退回房间，狂战士的话让他十分在意。
“人类最后的宇航员。”
那是什么意思？
……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狂战士回答道。
傅迟推开门，快速的扫过她的房间。
一个朴素和简单到极致的房间。
最显眼的两样东西，是床前的酒和书。
酒是伏特加，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我马上就睡。”
傅迟像是被老师盘问一样，十分正经的回答。
“保持良好的作息，是很重要的。有什么事吗？”
傅迟直直的站在原地，开口前却被打断。
“坐。”
她拍了拍床头，示意傅迟坐下。
“谢谢。”
“不用这么拘谨，说吧。”
于是傅迟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想问你关于堂叔的事情。”
“哦？看来你对他的过去很有兴趣。”
“我只是好奇，单纯好奇而已。”
“他真的是宇航员吗？”
狂战士看向窗外的繁星：
“是的，他当然是，是跟加加林、阿姆斯特朗和杨利伟一样的，探索宇宙的人。”
“那为什么……他会是人类最后的宇航员？难道说……”
“恕我拒绝回答。”
狂战士摇了摇头：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哦……那打扰了……”
傅迟正要起身，狂战士却改口。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部分，那是我在梦中见过的他的记忆。”
狂战士开始诉说。
万堂，第一个乘坐光速曲率飞船的宇航员，第一个抵达【拟地球星】的人类。
毫不夸张，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在他的世界，是一个与加加林与阿姆斯特朗齐名的人。
“拟地球星？”傅迟想到了罗星南特，万堂介绍它时曾说过它是“拟地球星生物样本1616号”。
“对，你想想罗星南特，再想想他到达那个学名是【拟地球星】的地方，意味着什么？”
傅迟思索了很久，终于明白了。
“罗星南特，有一只手臂大小的生物……”
“他所处的星球，一定有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不然无法供给它那个体量的生物生存。”
“对的。”狂战士点点头。
“这也意味着……”
他儿时对天文和生物都很感兴趣，算是有一些涉猎，所以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存在完整生态系统的异星。
——有潜力成为人类的第二故乡，并向着更远的星空进发的中转站。
“宇航员万堂是第一个到达了那里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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