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没有来学校。
这真的是一件无比稀奇的事。
寒露回到座位上，扭头看了看邻座，空空的，之前那个笑着和自己说话的女孩子不见了。
一直到下午要放学的时候，班主任突然召开了一次紧急班会。寒露坐在位子上，有一种特别特别不好的预感，余光忍不住瞄向邻座。
“同学们，今天牺牲一下你们的晚自习，我要和大家说几件事情。”从班主任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拧紧的眉头让大家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了。
“关于我们的班长，苏静同学，大家最近有没有发觉她有什么异样？有的话请举手告诉我。”
扫视一圈，没有人举手，只有前排几个人说“没有”。
班主任似乎料到了是这种结果，用无比沉重的声音，说：“同学们，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悲伤的消息。今天苏静同学没有来，是因为……”似乎有些不忍心说下去，班主任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而这一停顿，简直让寒露的心悬到了嗓子口。班主任说：“因为苏静同学，昨晚突然离世了。”
底下先是一瞬间的死寂，接着全班都慌乱起来，议论声一片。而寒露听到这个消息，浑身结冰了一样，定在座位上，耳边什么噪杂的声音都隔绝了。
离世了？不是之前还和我发短信吗？怎么可能呢！
“大家安静一下。”班主任拍拍手，说：“据苏静家长说，苏静死于心脏病突发。所以，大家如果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心情抑郁请一定要及时告知老师。”
寒露觉得自己暂时无法思考了，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思绪混乱成一团纠结的毛线，苏静心脏病？我和她在一起两年多了为什么不知道她有心脏病？有心脏病还能体育课上那样活跃？寒露觉得这件事没有班主任说的这么简单，班主任不说明真实死因，难道有什么隐情？一直到班主任走过来敲敲他的桌子，示意他跟出去，寒露才停止这种漫无目的的猜测。
办公室，没有别人，只有寒露和班主任。寒露站在班主任面前，脑子依旧乱成一锅粥。
“寒露，我知道苏静和你走的近，你知不知道她最近的状态？”
“老师，我实话说，昨天晚上她莫名地向我发了脾气，然后跑掉了，但是晚上的时候她给我发了短信道了歉。之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
“为什么向你发脾气？”
“这个……我不知道。对不起，老师，我当时就该追过去问清楚的，但是我以为女孩子小脾气发作了，凭她的性格应该一会儿就好了，事实证明，后来她也确实开开心心地给我发了短信。”
“这样啊。”
“老师。”寒露鼻头酸酸的，待了一会，才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那么波动。“老师，能不能详细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死的？”
“这个老师真的不太清楚。苏静爸爸说，早上起来发现苏静没动静，就进了她的卧室，然后发现她去世了，带到医院里尸检，也查不出到底什么原因导致心脏骤停，暂且就归于一种新型心脏病突发了。”班主任叹了口气，说：“这样奇异的死因，在学校里还是第一次，也不能判定到底是因为在学校出了问题还是在外面出了问题，所以，我告诉你的这些不要轻易向别人讲。”
“老师……”寒露点点头再也忍不住，眼泪绝了堤一样冲下来。
班主任摸摸他的头，说：“你先回家吧，也快放学了，回家好好调整一下情绪。”
寒露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进了家门，一看见妈妈，就忍不住抱住妈妈痛哭起来。
“怎么了呀？”妈妈不明所以，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哭呀？”
“妈妈，苏静……苏静死了。”
妈妈愣住，她知道苏静这个女孩子，寒露有时候会和她提起苏静，看上去两个人关系不错。“怎么……突然就……死了？”
寒露在妈妈怀里摇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只剩哭泣。
“别难过了，别难过了，你再难过，死了的人也不能活过来呀。”妈妈捧起他的脸，用好几年都没用过的温柔语气说：“快振作起来，好好的，为那孩子祈祷吧。”说着，为他抹去脸上的泪水，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说：“你还有妈妈呀。”
寒露点点头，抬眼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眼神复杂的许旻。两个人的视线对上，许旻有些苦恼地抓抓后脑勺，漂亮的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那个……节哀顺变吧。”许旻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折身回去了。
寒露对妈妈说：“那我就先上去了，不用担心我。”
妈妈点点头，说：“要是不方便和我说，和许旻说说也行的，我看那孩子挺稳重。”
“嗯，我知道了。”寒露挪动步子，虽然嘴上说着没事没事，心里怎么会不难过。
没有查出原因的死亡，心脏骤停。是因为药物作用？如果是这样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出死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
寒露不停地想，大脑飞速运转着，但是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无力。无力去找出真相，也无力保护她。虽然说他不是喜欢苏静，但是苏静也是他认为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很重要。
上到三楼，寒露看见许旻倚在门框，正看着自己，深如潭水的眸子此时正如波澜微起。“小女友去世了？”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开玩笑了。”寒露只看了他一眼，就朝自己房间走去。
许旻拦住寒露，说：“我……我想问你一些事。”
“关于苏静？你问这些也没有用吧，人都死了。”
“呃，怎么会死呢？不是挺有活力的女生吗？”许旻也很奇怪，明明一看就是健健康康生命力顽强的孩子，还拥有一颗善良向上的心。
寒露摇摇头，说：“不清楚，听说是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至于原因……目前不清楚，医院里没办法查出来。”
“哦呀，真是不祥的预感呢。”琉悠闲地从屋里走出来。
许旻扶额，说：“还是进屋说吧，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只猫还有自动讲话功能。”
“不了，我想自己先静一静。”寒露摇摇头，掏出钥匙准备去开门，然而下一刻就被许旻抓住了手腕。
“你现在也静不下来，不如和我说说具体情况。”许旻盯着他，眸子里的坚定和不容拒绝让寒露一时间有些走神，寒露想想，最终点点头。奇怪的事情，还是和奇怪的人说说才好。“我也不清楚具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但是……说出我的疑惑比憋在心里好太多。”
寒露坐在许旻的床上，盯着地板说：“我不觉得苏静是因为病或是因为谋杀才死的，因为我听过一个传说，说有一种怪物能够吞噬人心。但是我不太明白，要真的是这种怪物，只是吞噬人心的话，会致死吗？”
“啧。”许旻翻了个白眼，说：“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的疑惑，这明明是传说好吗？”
“但是你和琉这样超出科学依据的存在不就证明有些传说是可以相信的吗？”寒露目光坚定，说：“在现在的医学理论里，心脏停止跳动总要有原因，然而苏静各项机能都没有问题，唯独心脏停跳，这分明就像灵魂被瞬间抽取了一样！”
“喵——”琉伸了个懒腰，说：“看来你的脑子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奇特，换做别人怎么会往这方面想呢。”它在地板上来回走动，说：“不过说回来也确实蹊跷，就好像有什么在故意吞噬灵魂一样。”
寒露默而不语，他很想问问是不是“煞”在作祟，但真的面对琉了，却又怎么都问不出口。万一要真的是琉呢？那么接下来自己还要怎么面对他们？
“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许旻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此时正靠着桌子看着沉默的寒露。“你从哪听到这种传说的？”
寒露诧异地抬起头，碰上许旻幽幽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说起来……还是苏静告诉我的，关于……黑猫，她问了问爷爷。”
“啥？”琉听了，瞬间炸起毛，不爽地用前爪拍着地板，说：“你还私底下调查我？！”
“呀呀，你淡定。”寒露摆摆手，说：“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毕竟你莫名其妙的闯进我的梦里，第二天还撞上你，完了还碰见许旻异变……说真的，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知道这些。”
“所以说……好奇心害死猫啊。”许旻觉得有些麻烦，捏了捏眉心。
“啥啥啥？！”琉听见许旻这话，怒气又上升一个程度。“好奇心害死狗，才不是猫！才不……呜啊！”然后被许旻一巴掌捂住脸按在了一边，这才稍微安静下来。
被琉这样一吵，寒露刚才的伤感也消减了不少。“还是说正事吧，如果可以，请你们告诉我真相。”
“哼……”琉跳上桌子，冷哼一声，说：“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查清楚的。”
许旻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家伙是跟我杠上了吗？看了一眼琉，许旻叹了口气说：“我想知道你听到的那个传说是怎样的。”
寒露老老实实地讲了一遍，琉听得把嘴一撇，说：“看样子苏静她爷爷还有两下子。”
“和传说差不多，琉确实是‘煞’。”
尽管想到了，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太难以接受。“所以……琉是会吞噬人心的对吗？那个疯掉的男生……”
“那不是我干的，我对那种货色没兴趣。”琉卧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许旻示意寒露不要在意，说：“这个我可以确定，十分纯净又复杂的人心这种美味才对他胃口，不过这美味也太难得，而且，琉也不会轻易就摄取别人的灵魂，就算下手也不会让人类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那你呢？”寒露问：“为什么你会异变？”
“这个就不告诉你了，没什么意思，和‘煞’和神魔都没有关系，只是异变而已。”
寒露点点头，好像是相信了。
“不过我想多问一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苏静的死因？”许旻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潭水折射了阳光一样波光粼粼，诱惑着，牵引着寒露的心，一步一步地走进他的世界里。
“为什么？”寒露有些不解。“因为她很重要啊，是我很好的朋友，从高一就认识的朋友。”
“仅此而已？”
“那你还想听到什么？”
许旻叹了一口气，按照他和琉的观察，苏静应该是喜欢寒露的，但是如今看来这寒露对她真的没什么非分之想。“你和女生都很合得来？”
“交朋友的话我是不介意男女。”寒露点点头，一脸郑重。
“但是我为什么没发现你别的朋友？”许旻笑得有些讽刺，他和琉都没有发现寒露和别的人走的特别近，如果没有苏静主动跟着，寒露向来是一个人。
寒露低了低头，说：“我喜欢一个人，但是这不代表和别人关系不好。”
“就是那种和别人保持很好的关系却又不依赖任何人的类型。”许旻用手撑着脸颊，笑得颇有深意。“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我不觉得我很有趣，因为很多人都是这样吧，比如你，你也是，看起来平易近人的样子，其实心里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吧。”
许旻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些被人道破天机的尴尬，也有对寒露敏锐洞察力的诧异。
这时候，琉突地站起，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本来细长的瞳孔登时放大，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低低地叫着，虎视眈眈地瞪着窗外，好像如临大敌一样。
“琉？”寒露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琉，说实在的，他确实吓到了。他看看许旻，许旻只是站起来，冷冷地看着窗外。他顺着许旻的目光看去，法桐树叶深处一阵骚动，有一道白影子猛地冲出去，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寒露觉得背后一阵发凉，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被暗暗地偷窥着吗？
下一刻，琉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许旻“嘁”了一声，一只脚就已经跨上窗户。
“许旻！”寒露下意识地就要去抓许旻，却只碰到他白衬衫的一角。许旻纵身一跃，像鸟儿一样飞落在窗外的法桐上，回望了寒露一眼。
那一眼望过来，寒露好像看到了异变以后的许旻，如墨长发随着风嚣张地飘扬，赤色眸远远地望着自己，冷静的、深沉的眸子，好像在说不要过来一样。那眸子里流动的光彩，就算沧海桑田天地更变，寒露恐怕也不能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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