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这是冬天的第几场雪了?裹着厚厚的棉大衣走在矿场的土道上,库洛涅夫不禁又将身上的大衣裹紧了几分。
“※!这鬼天气!他※的!”他朝面前的雪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拿靴子狠狠蹭了几下。
“唉……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撑得住……”他正了正刚才歪掉的棉帽,继续向着一处破败的建筑走去————那是感染者矿工的宿舍。
位于乌萨斯北部的这座感染者矿场相对其他地方的矿场来说,是健康矿工们最不想待的地方——寒冷也只是最小的原因——是因为这里95%以上的矿工都是感染者。所以就连管理矿场这种悠闲的美差都时常人手空缺。
库洛涅夫有着让每个乌萨斯年轻小伙子都羡慕不已的东西——乌萨斯英雄奖章——以及数以十计的各种国家级军功章。
据说他与乌萨斯帝国的上一任皇帝是名副其实的战友,为他挡过矛戟,还让他从数百敌军的包围中逃出生天——他周身深深浅浅的伤疤就是他为乌萨斯帝国尽心竭力的最好证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将乌萨斯帝国的版图扩大了一倍不止。上一任皇帝曾亲手为他带上了乌萨斯英雄的奖章……
当他亲口说出要来这座矿场当班的时候,新任皇帝对此大为诧异,但还是批准了他的请求——哪位新皇帝不想身边少一位大权在握的朝中重臣呢?
于是,他一路从首都赶到了这座矿场。
“啪嗒”
他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侧着身子挤了进去,反手关上了大门。
一股子血腥味让他差点被冻到麻木的脑袋一颤,他赶忙点起灯笼望向四周。
“咳咳……”他咳嗽了一声“有人吗?”
“啊!是库洛涅夫爷爷!库洛涅夫爷爷来了!”一群小孩子从角落里搭起的小隔间里爬了出来,蹒跚着拥向了他。
“啧……”他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们怎么穿这么少!上次我来这的时候给你们的衣服呢?”
“唔……”小孩子们一下子低下了头,都不说话了。
“库洛涅夫大叔,”老老少少都从建筑角落里围了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道“艾米莉亚她……她生了。”
“啊!那是好事……”库洛涅夫突然止住了声音,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嗯……”中年男人背过了身,摇了摇头。
“她临盆之后就昏迷不醒,我们始终叫不醒她,抱歉,她没能扛过去。”
“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些来的话……”
“她的遗体我们已经埋到后院了,请不必太挂怀……这不是您的错。”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毕竟一个矿场管理员被发现和感染者有过多瓜葛的话……”
“……”
一声奶声奶气的啼哭在角落中响起,库洛涅夫猛的转头看向某处——在一团棉衣的包裹中,伸出了一只白嫩的小手。
“让我看看孩子!”库洛涅夫赶忙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也怪,原本啼哭不止的孩子看到他那张胡子拉碴的疤脸时,没有吓得更加哭闹,反而止住悲声,笑了起来。她还用自己的小手揪着库洛涅夫的胡子摇啊摇的,惹得他笑逐颜开,是越看越喜欢。
“这孩子起名字了吗?”
“没有……只知道是个女孩。”
“哈哈……那我也当回爸爸吧,艾米莉亚曾经对我说过说她最喜欢小孩子了……嗯……就叫她阿米娅吧!”[有说法认为来源于古埃及语的“被爱”]
“好!这个名字起的好听!就叫她阿米娅吧!”
“阿米娅!阿米娅!”
襁褓中的阿米娅也开心地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两只小手在空中挥来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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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这是给你们带的矿石病抑制剂”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的口袋里翻出一袋袋杂乱牌子的药品“还有辣椒,抱歉,炉子太大带不过来,只能用这个代替了。”
“至于这些药,我也是托了战友从各个地方花大价钱淘过来的——没办法,没有哪个大厂家会愿意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客户卖这种东西……”
“太感谢您了,我们正需要这些!”众人感激地看着库洛涅夫,让这个五六十岁的乌萨斯汉子有点手足无措。
“咳咳……那个没啥事我就走了哈……”他赶忙披上大衣,带好棉帽,最后抱起阿米娅,在她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带上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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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随着阿米娅的逐渐长大,库洛涅夫惊奇地发现,阿米娅这个卡特斯族孩子在源石技艺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现在甚至能够催动自身周围的非活性源石粉尘形成一个小光球来照亮。
库洛涅夫告诫阿米娅,绝对不能向别人展现自己的能力。
“为……为什么啊爸爸!”阿米娅举着小光球问道
“嗯……因为你的光球很好看哇,要是有坏人看到的话,会把你从爸爸身边抢走的哦。”
“啊!我不要离开爸爸!好……好的,我听爸爸的,不用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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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历1060年8月24日]
“近日,阿纳德尔活性源石火山发生剧烈爆炸,引燃了周边数家源石加工厂,活性源石尘已经开始以恐怖的速度朝周围蔓延,经过数次会议,政府决定搜集国内全部感染者前往源石辐射区进行阻隔消杀……”
“我※!”库洛涅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哪个天杀的※※※出的这※※主意!一个百万活性源石的火山喷发,把移动城市开走不就得了!要感染者去那干※※啥?那※※※是去送死!”他赶忙披上大衣,刚要冲出房门,就和前来报告的工作人员撞了个满怀。
“怎……怎么了?库洛涅夫长官?”
“有急事!我们这联系首都的电话呢?”
“额,长官,如果您想找政府人员的话,我觉得您可以先到会议室,那里有政府派来的特使在等着您……”
“啊?”库洛涅夫心一沉“好……带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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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要求抽调你们矿场上的八成感染者去阿纳德尔阻隔活性源石粉尘的蔓延。”特使翘着二郎腿冲着库洛涅夫道“喏,皇帝亲署的命令。”
库洛涅夫颤抖着拿起了铺在桌上的令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嗯?库洛涅夫?库洛涅夫?喂喂喂!傻了吗你是!还不快……”
啪!
清脆的巴掌将特使的脑子扇得嗡嗡直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库洛涅夫就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你 说 什 么 !”库洛涅夫将自己气的扭曲变形的疤脸猛的凑近,把特使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难道想违抗皇帝陛下的命令吗!?”
库洛涅夫猛的将他甩到沙发上,用手攥住纸片,死命一拧,那薄薄的纸就被碾成了碎片。
他一把将纸屑扬到特使的脸上。
“别他※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心思!”
他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特使道。
“美其名曰‘阻隔蔓延’其实就※※的想要增加源石的产量!拿他们做了※※增产源石的工具!!!”
他一把将自己日日夜夜都别在胸前的乌萨斯英雄奖章扯下,死命地砸在了桌子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奖章上金色的纹路一路蜿蜒,滴滴答答地流淌在桌子上。
“我保的是乌萨斯帝国,不是你们这些狗奴才!!!”
“在身为感染者之前”他高大的身躯仿佛一下子垮了台
“他们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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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阿米娅蹒跚着冲坐在椅子上的库洛涅夫跑了过来。
“诶!好孩子!让爸爸亲亲!”库洛涅夫一把抱住阿米娅,将她的脸放到自己的嘴边蹭来蹭去。
“诶呀!啊哈哈哈!讨厌!爸爸你的胡子扎到我啦!”阿米娅笑着推开他的脸,却发现爸爸的脸比之前更憔悴了。
“诶!爸爸别哭啊!爸爸你怎么哭了啊!”阿米娅拿小手蹭着库洛涅夫的眼睛安慰道“爸爸不哭不哭……阿米娅在这里……”
“哈哈……”库洛涅夫打了个哈哈,随即从兜里掏出了块形状怪异的糖果“来,阿米娅,爸爸给你吃糖喽。”
“好!”阿米娅想都没想,一口吞下糖果嚼了起来。
“唔,有股怪……怪味……味道……”她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脚上开始打起了晃。
一个重心不稳,就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香香的,很温暖,阿米娅很喜欢这种感觉。
但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要离开。
那个人是……是谁……是我的爸……爸?库……■…■■■……
“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后悔。”库洛涅夫盯着眼前的三个人——严格来说,是一个看不出种族的‘人’与两名感染者。
“我们也致力于实现您的理想——也是我们的理想。”
“我保证。”
“唉……事到如今,我也别无选择了吧,凯尔希女士。”库洛涅夫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只有一个请求”他目光落到了昏昏沉沉的阿米娅身上“替我保护好她——即使是她肩负着拯救世界的责任,好吗?”
“我以泰拉大陆的名义保证,库洛涅夫先生。”凯尔希摸了摸怀中阿米娅粽色的柔发道。
“特蕾西娅,你不说些什么了?”被称作“神音”的博士模样的人道。
“衷心感谢您对她的培养,”她向库洛涅夫行了个礼“她必将成为泰拉大陆的星辰,感谢您在她沉没深渊之前拯救了她——也是拯救了这片大陆。”
“害……”库洛涅夫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老夫我还真听不懂这,这什么玩意哈……”
“唉,得了吧。别跟我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你们快走吧,等过一会那特使就带人回来了。”
“您不跟我们走?”
“呼……”库洛涅夫望着窗外的雪地默然不语
“我为这片土地奋斗了六十年,死也要死在这。炎国不是有句话嘛,叫那个什么……对,落叶归根。哈哈……”他爽朗地大笑起来“难得我这个糙老头子还文艺起来了。”
“唉……我都没想到老子会是这么个死法,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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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档案
[泰拉历1060年8月25日]
乌萨斯极北感染者矿场,98%的感染者失踪,储藏器械物资丢失80%以上。
矿场管理员库洛涅夫被发现自尽在办公室,检查结果为急性安定中毒,窒息而死。临死前手中攥着一张照片——他与前任乌萨斯皇帝征战凯旋归来时在庆功宴上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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