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涅特尔学院的学院服,缇莉亚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件校服可以有多漂亮。
它的样式像少女的洋装,浅棕的色调,缝制了蕾丝花边的白色假领上别着深棕色的蝴蝶结,往下是三个棕色的装饰纽扣,可爱的泡泡袖衔接着宽松的长袖,将缇莉亚装点得甜美乖巧,棕色的裙摆点缀着蕾丝花边,再往下便是能够恰到好处勾勒出少女腿部线条的白色过膝袜及黑色小皮鞋。
梳理好长发后,缇莉亚认真地戴上了别着白色蝴蝶结的贝雷帽,与站在门口的安娜夫人和艾拉告别,正要离开,突然想起自己还忘记了什么,顺口便问:“母亲,怎么这几天一直没有见到艾丽莎呢?”
安娜夫人笑着说:“艾丽莎估计又在鼓捣自己收藏的钟表了吧。这个孩子对什么都没兴趣,就喜欢收藏钟表。可惜了那么好的魔法天赋。”说完,她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那就这样啦,母亲再见!艾拉再见!也替我向父亲和姐姐妹妹道一声再见。”缇莉亚放心了,她转身朝身后挥了挥手,踏上了去往学院的路。
“路上小心!”
“我会小心的,母亲。”缇莉亚边走边在心里愉快地说。缇莉亚已经决定好了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目标,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更希望能够找到她——缇莉亚这个名字真正的主人会被魔女盯上的原因,如果可以,她还想替“自己”报仇。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蒙混过剩下的这个学年比较重要,之后的计划大概是想办法找一个愿意和我成为同伴的精灵吧,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像我想象的一样顺利。”缇莉亚忐忑地捏了捏校服的裙摆,心想。
很快,马车便载着少女抵达了涅特尔学院。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缇莉亚将车上的行李拎到手上,才有闲暇的功夫抬头打量这所学院的模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石英色的校门,一左一右两扇校门分别刻着两个女性浮雕,她们长发如瀑,都低垂着眉目,脑袋向中间微微倾斜,双手交叠在身前,一袭长裙被风吹出了皱褶,仿佛随时要从校门上飞走。缇莉亚认出那是传说中的光明女神与黑夜女神。
门后是两侧栽满了鲜花的石子路,不长的道路尽头连接着两层楼高的教学楼,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从宿舍楼的方向涌入教学楼,缇莉亚拎着沉甸甸的行李箱逆着人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充斥在耳畔的欢声笑语则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按捺住迫不及待要游览一遍校园的冲动,回宿舍放好行李后,缇莉亚凭着日记中提到的班级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教室,奇怪的是,那个自己最常坐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灰发灰眸的少女。
“是我记错教室了吗?”缇莉亚正疑惑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好久不见啊,缇莉亚!”说话的是一个红色头发的女生,缇莉亚一回头,就看见她正热情地冲自己笑。
“你是……”缇莉亚心里暗叫不好,她对班上的人没有丝毫印象,这下子岂不是要穿帮?
“我是简啊,简·安吉尔!”红色头发的女生好笑地敲了敲缇莉亚的脑袋,“你到底是被拐了还是失忆迷路了呀?居然连我这个最好的朋友也不认识了。”
缇莉亚尴尬地揉了揉后脑勺,迅速反应过来她就是日记里提到的拥有炎精灵的女孩,而且,似乎日记里还提到过,这位安吉尔小姐的父母还是两位出色的戏剧演员。她立即露出满是歉意的笑容:“实在抱歉,简,我的病刚好没多久,有时候会在一些地方犯迷糊,希望你不要介意……”
简闻言立即右手一挥,大大方方地说:“没关系没关系,这些事情我想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们可是好朋友,你这么见外反而让我有些不习惯。倒是你,大病初愈就来上课,真的不要紧吗?”
“因为是最后一个学年了嘛,如果在家里躺过了这么重要的一个学年,那也太遗憾了。”缇莉亚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露出稍纵即逝的苦笑。
“说得是呢,都已经是最后一个学年了,时间过得真快。”简也发出一声感慨般的叹息。
“对了,简,我平时最喜欢的那个位置上怎么有人了?是老师要求调换的位置吗?”为了避免这个好朋友还要追问些什么,缇莉亚生硬地扯开话题,抬手小心地指了指灰发的女孩。
顺着视线看到那个女孩的瞬间,简的表情顿时显得有些厌恶,甚至带着几分恐惧。她凑到缇莉亚耳边,小声说:“大家都说,她是魔女。”
“魔女?”缇莉亚小小地吃了下惊,“魔女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学习吗?”缇莉亚记得,自己房间的藏书中,就有一本介绍魔女的小册子,上面分明说到,魔女是被世界厌弃的、连魔族都不屑与其为伍的存在,她们是因承受不住魔力诱惑而堕落的人类,从未被允许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灰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这样奇怪的颜色,难道还不足以判断她是魔女吗?”简激动得情不自禁提高了音量,引得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下意识地侧目,那名少女也面无表情地将冷冽的目光甩了过来。
简急忙压低声音继续说:“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罢了,但是缇莉亚,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得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千万不要随便和她搭话。”
只是凭借外貌就断定对方是魔女那种危险人物吗?这个学院的学生们也太草率了吧。缇莉亚满头黑线,苦笑道:“既然没有证据,我们也不必将她当成魔女那种危险人物了吧?何况,她能够通过入学考核,和我们在同一所学院学习,就算是我们的同学了吧。老师们还没说什么,我们做学生的却私底下毫无依据地歧视一个无辜的女生,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呃……”简被缇莉亚的话呛了一下,别过头咳嗽了一声,心虚地扯了扯衣领,说,“虽然你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但是那个女生总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多看她一眼都能让人浑身不舒服,你还是小心为妙吧。”
缇莉亚无奈地摇摇头,心说这只是你们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吧。
不顾朋友,缇莉亚径直走向灰发的女生,对方察觉到有人走近,猛然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她,倒让缇莉亚先不好意思起来:“你不要紧张,我只是路过……”
话未说完,女生就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别过头不再理她。
缇莉亚脸上的表情立即凝固了,她不禁在心里猜测:这个女生那么不受待见,估计也和她的性格有关吧。
她环顾了一下教室四周,发现其他的座位都有人,就只有这个古怪的女生座位前后都还留有空位。看起来没有人胆敢和“魔女”扯上任何关系,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考虑良久,缇莉亚终于决定选择在那名女生后方的空座位上落座。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回校,就赶上元素学导师海伦娜教授元素石和精灵契约的课程。
缇莉亚本以为这种课程应该是新生开学的时候就会开设,却没想到这是只在毕业班才会开设的必修课程,不过这也正中她的下怀。然而,实际上在学到这门课以前,学生早就拥有契约精灵的情况也不算少见,因而在很多人看来,这门课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保证完整教学流程的“随便讲讲”。
作为班级里第一个拥有契约精灵的人,简被导师海伦娜点名给同学们展示自己的炎精灵,她眉飞色舞地走上讲台,脸上写满了得意。
只见简·安吉尔口中喃喃几句,被捧在手心的炎元素石便开始泛出耀眼的光芒,一个巴掌大小的精灵便在光芒中现出了身形。
耀眼的红色长发,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睛,配上绯色的连衣裙,这个身形小巧的炎精灵乖巧地坐在简的掌心里,眨巴着好奇的双眼与教室内无数双同样好奇的目光对视。
让大家都一睹精灵的模样后,海伦娜导师开始了她的教学。
“精灵是和人类一同被神明创造出来的物种,但因为精灵本身是由世间的元素构成的,因而与人族相比,精灵的魔力更为纯粹。”
“千年前,魔族与神族的大战中,人族就已经和精灵族组成了合作伙伴的关系,人族与精灵族携手协助神族,最终成功击败了魔族的全部势力。尽管神代已经在大战之后陷入长久的沉眠,魔族也被永久封印在了地底的世界,但人族和精灵族之间的友好契约关系仍然不受时空的影响,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
“想拥有自己的精灵伙伴,最基础的条件,便是拥有一颗元素石。拥有元素石后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你只要去大陆的各个角落寻找到你喜欢的精灵,并让对方认可你的实力,就可以契约了。大家听到这,有没有跃跃欲试了呢?”海伦娜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台下听得津津有味的学员们。
“海伦娜老师,每一个精灵都像简的精灵一样袖珍吗?”一个男生提出了疑问。
海伦娜笑了笑,摇摇头:“不是的哦,精灵的尺寸并不都是袖珍的,这些都取决于精灵生活的环境里魔力的丰沛程度。目前已经知道的精灵中,最高的能有我们人族的成年女性那么高呢。”
“哇——”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随后在座位上议论纷纷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进入下一个内容……”
海伦娜导师的课程导入一下子吸引了学员们的兴趣,缇莉亚也趁机在课堂上了解到了更多她所需要的知识,她不禁也像其他同学一样跃跃欲试起来。
课后,简急急忙忙地拽住刚走出教室准备到走廊透气的缇莉亚。
“怎么回事?缇莉亚,我不是让你离那个‘魔女’远一点吗?你怎么反倒坐她附近去了?”
“我也是看见教室没有其他空余的座位了,才……而且我的位置在她后面,也好提防她不是吗?”缇莉亚虽有些哭笑不得,但为了不让朋友担心,仍有意捏造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塞到简的怀里。
“这样吗?”简愣了一下,看样子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是的,何况,她也没有半点想理会我的意思,座位的问题就暂时这样吧,我也不想给学院增添太多麻烦。”
“她要是想理会你!那危险的人就是你了!”简急切地喊道,但很明显,她完全抓错重点了,“正常人谁会希望被魔女盯上啊?而且啊,魔女才不会没事盯着别人,可一旦你被魔女盯上,准没好事!”
缇莉亚心里一惊,顿时回忆起人偶师给自己的信件。她情不自禁地猜测:既然魔女不会随便对一般人下手,那么那个对“自己”下手的魔女,究竟是看中了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缇莉亚,你听懂了吗?你该不会走神了吧?”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缇莉亚,她怀疑缇莉亚根本没有意识到魔女这种存在的危险性。
“我当然听懂了!”缇莉亚急忙回答,见简神情微怒,她又赶紧保证说:“放心吧,简,我会小心提防她的。”
“唉,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简叹了口气,颇感无奈地拍了拍缇莉亚的肩膀,那眼神就仿佛在让缇莉亚保重。
“我知道啦,你这是什么不吉利的眼神啊……”
简语重心长地说:“我这是在担心你,好歹你是堂堂侯爵二千金……”
“不如,你和我换个位置?”
“我、我……我什么也没说。”简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认怂地选择了噤声。毕竟,谁也不想与“魔女”接触太近。
缇莉亚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刚刚是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放心吧,简,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随后转身往教室走去。
“缇莉亚,我那是建立在教室有空余位置上的提醒。”简急忙跟上缇莉亚的脚步。
“可是现实是,教室没有更多空余的位置。”缇莉亚抿嘴一笑,像是让朋友安心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快步走进了教室,第二节课的铃声也恰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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