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牧药时又不知不觉散步到了市图书馆附近，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挂在图书馆大门上的匾额。
如果说要在两个都坚称自己的话是真话的角色中选择一个答案，牧药时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不相信两者中的任何一方，而是自己成为独立的第三方，去寻找自己能够相信的答案。但无论是牧晚颜还是“塔”，他们都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对比之下，他只是个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若是想收集信息制定行动方案，只能寻求同样对世界另一面有所了解的人帮助。
一开始牧药时想到了雪鸠，但雪鸠和陆柚书是好朋友，陆柚书又和“塔”的人认识，这样一条笔直的关系链排列下来，雪鸠立即被他Pass掉了。排除掉雪鸠后，剩下的人选也呼之欲出了，但那位柯助理之前就很坚决地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不掺和，真的有可能帮自己的忙吗？
说实话，牧药时对再次去找那位柯助理的事情很犹豫。一个是他对柯助理的底细知之甚少，他实在没底判断对方靠不靠谱，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昨天刚去拜访，当晚图书馆就遭遇了火灾，还是对馆长办公室的“精准打击”，说不定柯助理正懊恼自己拉了个“扫把星”进门，现在自己又主动送人头上门，怕不是闲得操心柯助理找不到地方撒气。
牧药时犹豫不决地在图书馆外面徘徊，隔一会儿就探头往里面张望一下，又希望又担心那个眼熟的青年出现在视线中。
然而，牧药时并没有等来那位助理的，反而等来了身后传来的另一个声音：“这位同学，你鬼鬼祟祟地在图书馆门口做什么呢？”
说话的人还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生怕牧药时被惊吓得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似的。
“我……”牧药时转过身想解释，一位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子映入眼帘，她穿了一条褐色连衣裙，手边拎着一杯奶茶，贴在袋子外面的小票写着抹茶味。
女子也看清了牧药时的样貌，恍然大悟：“是你啊，你是来找馆长的对吧？”
“馆长？”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找馆长了？而且这个人为什么一副已经认识他的样子，他们以前有见过面吗？牧药时很难不被迫回想起和牧晚颜初次见面时的对话。
“好啦，要找馆长的话跟我过来，别在门口磨蹭浪费时间了。”说完，女子原本按住他肩膀的手转而拎住了他背后的衣领，作势要把他拎进馆里。
要真被拎小鸡一样拎进去也太丢人了，牧药时急忙阻止了这种可能性的发生：“等等，我自己可以走……”
“我这是给你点主动的勇气。”她煞有介事地说，但还是松了手。
这句话牧药时无法反驳，他确实需要一点敢在这时候登门拜访的勇气。
跟着女子的脚步拾级而上，高跟鞋有节奏地踩在台阶上的声响让牧药时的心脏也跟着七上八下，他拼命想着见到柯助理和馆长后该说的话，但直到女子说“到了”他都没组织好语言。
“馆长大人，你要的奶茶我给你买回来了，顺便给你捎了个人上来。”女子大大咧咧地进了屋，把奶茶放在馆长的办公桌上。
牧药时紧张地鼓起勇气往里看。馆长办公室已经焕然一新了，墙上刷了雪白的油漆，却闻不到丝毫刺鼻的味道；内部的家具陈设也一如既往，唯独书柜和办公桌上满满当当的纸质文件没有被复原，想必已经被火焰付之一炬了；现在的办公室干净得就像是刚装修好的样板房，只不过有些地方仍留着烧焦后的痕迹。柯助理就坐在馆长的位置上，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正在向他汇报着什么。
牧药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的头发仿佛被牛奶浆洗过，从发根一直白至发尾，中间用一根发圈简单地扎了个松松垮垮的低马尾，显得慵懒而随意；她的上身似乎是制服才有的款式，衣领是西装中常见的平驳领，下方是半透明的双排扣，衣领、袖口和衣摆无一例外都绣着浅浅的金边，下身穿着同样纯白的短裤，这样一套装扮将她身材的黄金比例展露得淋漓尽致；她白皙得过分的肤色则让人在远远看去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名女子身上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气质，与之相反，那位试图把他拎上楼的女子反而像是一个团队里的吐槽役担当。
“什么人？”出声的是坐在馆长位置上的“柯助理”，同样抬起视线的还有被打断了工作汇报的白发女子。
她抬起头快速瞟了牧药时一眼，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蓝眼睛把牧药时看得一愣。她是外国人？
“哦——是小牧同学啊。”柯尹城拖长了声音说话，看向牧药时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你不是馆长助理……”一秒反应过来的牧药时顿时大为震惊。
“馆长助理是给普通人报的假身份，不然你看他这长相，谁会信他这么年轻就当馆长，指定走了后门。”褐色长裙的女子快言快语。
柯尹城不怒不恼，笑眯眯地转头看向白发女子：“衍白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才是书眠的真正面目——在任何场合都不遗余力地抓住一切能损我的机会。”
楚衍白闭上眼睛，回答：“我没看到，柯尹城，你说过什么吗？”
柯尹城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意识到在自讨没趣，他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视线，委屈地嘟囔了一句：“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我。”
“我没有那种爱好。倒是这位客人，你打算一直站在门外不进来吗？”楚衍白将视线转向牧药时，散漫随意的目光让牧药时仿佛看到了一位慵懒地斜倚在美人榻上的贵妇人。
牧药时正要说话，柯尹城的声音便追了上来：“小牧同学别见外，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进来随便坐。放心吧，你不会像昨天一样晕倒了。”
柯尹城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看穿了牧药时的担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得进屋找了个位置坐下。
郝书眠迈着慢悠悠的步子，给他呈上了一杯热茶。她似乎很享受踩着高跟鞋走路的感觉，鞋跟响亮的“哒哒”声仿佛在妄图踏碎每一块她曾走过的地面。
柯尹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首先，我要为向你隐瞒真实身份一事道歉。原本我确实没有必要为这件事道歉的，但办公室失火后，我觉得告诉你我们的真实身份也已经无妨了……”
牧药时急忙摆手：“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办公室也不会被波及到……”
“你不用道歉，”楚衍白忽然开口，“这种场面我们见多了，你不用感到愧疚。”
牧药时在心里缓缓打了个问号，问：“做这种事的是谁？魔女和被她唆使的妖灵吗？”
此言一出，牧药时明显感觉屋内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几度，屋内另外三人的表情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牧药时恨不能自己拥有单机游戏里的存回档功能。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后，柯尹城总算说话了：“你刚才说什么？魔女？被魔女唆使的妖灵？这种话是谁告诉你的？”他的脸上挂着笑，眼底却像亘古不化的坚冰一样冰冷。
“怎、怎么了……”牧药时装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却紧张得不敢看柯尹城的眼睛。
柯尹城维持着仿佛要吃人的笑容，沉着冷静地纠正他的发言：“首先，我不认识什么魔女；其次，这种错误的传言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柯尹城话音刚落，牧药时瞬间感觉五雷轰顶，大脑被巨雷轰得只剩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后牧药时只希望他们三人能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死法。
怪不得他们的表情那么古怪，合着他刚才是当着妖灵的面直接说了妖灵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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