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食堂用餐的体验让牧药时感觉十分新鲜，他顿时对尝遍学校食堂饭菜的事情有些跃跃欲试了。
元邹自然笑得很开心，居然有“被监护人”主动扩大“监护人”监护范围这等美事？如果他晚餐也在学校食堂吃就好了。
吃过午饭后，牧药时心满意足地和元邹告别，打算先回出租屋浅浅地午休一下，顺便回去拿下午上课要用的教材。
进屋后，牧药时正准备关门，却感觉门外传来一道阻力，紧接着，一张熟悉的脸便从门后探了出来。
“我回来了，哥哥。”牧晚颜笑嘻嘻地看着他，还故意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回来了？”牧药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没成想不小心松了门把手，牧晚颜顺势推门进了屋。
牧晚颜换回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着的黑色连衣裙，她微微提起裙摆，朝牧药时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
“你回来干什么？”
“因为我找到了哥哥不记得我的原因，也大概能猜到哥哥为什么会做噩梦，所以我回来啦。”牧晚颜的语气听起来很理所当然。
“所以呢？是什么原因？”
牧晚颜没有接话，而是先快步走到沙发坐下，惬意地闭上双眼瘫在其中：“真舒服，这就是家的感觉啊！”
“你不会就是为了回来躺沙发的吧？”
牧晚颜闭着双眼回答：“哥哥不记得我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你现在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我……”
牧药时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在遇到你的第一天就和你说过了吗？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牧晚颜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哥哥现在拥有的记忆并不完整，而你缺失的那部分记忆里，估计就有关于我和我们母亲的记忆。”
“什么？”牧药时差点被她的话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选择性失忆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我给你打个比方，假设这里有个水杯，”牧晚颜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水杯的形状，“原本这个水杯能装这么多水，但是有人用工具把杯子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高度给锯掉了，只留下最底下三分之一的高度，剩下三分之二的水就因为没有杯壁的约束，全都跑掉了，只剩下还留在杯底的那部分。”
牧药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和你一样都活了很多年，但我只记得自己从几岁长到现在18岁的记忆，是这样吗？”
“嗯……”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牧药时哭笑不得，“我难道还能逆生长不成？”
“不能，”牧晚颜回答得很干脆，语气斩钉截铁，“但是你的记忆一定有地方出了问题。”
“说不定其实是你的记忆出了问题。”
“还没有人能对我的记忆动手脚，”牧晚颜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而且哥哥身边有个人我很在意，他应该从小到大都有出现在你生活中吧？”她尽量使用了含糊一些的说法，隐瞒了自己窥看过牧药时记忆的事情。
“你怀疑我发小？不对，你又没见过我发小，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那个人是不是哥哥的发小还说不准呢。”牧晚颜忽然睁开双眼，阴恻恻地说。
牧药时的表情冷了下去：“你觉得当着别人的面怀疑别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很礼貌的行为吗？”
牧晚颜立即作投降状抬起双手，她并不想在这里吵架：“我道歉，接下来进入第二个问题。”
她的道歉看不出任何诚意，但在这种地方掰扯又太浪费时间，牧药时索性忍着怒火听她说下去。
“哥哥会持续做同一个噩梦，是因为你身上可能被人下过什么术式。”
“我认识的人里，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你一个吧。”牧药时注视着牧晚颜的眼睛，对方的目光也毫不躲闪。
“回答错误，如果术式是我下的，那我必然只可能施加让你相信我们是亲兄妹的术式，而不是制造那种血腥残忍还让人感到恐惧的噩梦。”
她说得确实有道理，牧药时顿时不做声了。
牧晚颜摊了摊手，继续说：“其实，我只在你身上看到一种拥有保护作用的术式，还是破损的状态，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能顺利和你重逢吧，不过现在它已经被人修好了，如果不是知道哥哥不会搬家，我现在估计又要找不到你了。哥哥，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术式吗？”
“我不知道……”他连自己身上已经被人下过术式的事情都是现在才知情的，怎么可能知道是谁下给他的？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牧晚颜能找到他，居然是因为那个术式坏了的缘故。
“看你的表情也能猜到你不知道。”
“那你还明知故问。”牧药时忍不住腹诽，但妹妹的话也给他提供了思路，这段时间里，他新接触到的人除了牧晚颜，就只剩下“塔”的双胞胎和陆柚书学姐，以及那个来历不明的馆长助理了吧，难道是“塔”为了保护他做的吗？这么一想，也合情合理，“塔”和魔女是死对头，牧晚颜刚才也说是因为术式损坏才找得到自己的，这不就是变相承认术式是为了防她才施加的吗？
牧药时陷入思考的表情让牧晚颜很在意：“嗯哼？哥哥是被我的话启发到，想起了些什么吗？难道哥哥真的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新认识了别的人？”
“没有。”牧药时僵硬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其实还有一点我感觉很奇怪，哥哥身上的术式虽然是保护术式的魔法框架没错，也确实能起到保护的作用，但我总感觉它好像还有其他的术式效果，不过我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其他的术式效果？”牧药时眉头一皱，脑海里浮现出那天青年助理说过的一句话——
“看来是有人不希望你来这儿。”
不希望他去G市图书馆的人是谁？也是“塔”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市图书馆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图书馆当天意外发生的火灾恐怕也是冲着他来的吧。
牧药时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拉进了一个迷局中，但不论是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面前，还是在使命明确的“塔”亦或那个什么也不肯说的神秘青年面前，他都处于一种极其被动的状态。
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18岁以前平淡充实的普通人生活，后知后觉地猜想，恐怕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平静生活只是裘先生和“塔”在背后替他挡下了全部危险的结果，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按照裘先生的意愿，在S大顺利毕业，然后进入翼塔集团工作，并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被裘先生告知身世和“塔”的事情，然后利用自己的所学去协助裘先生和“塔”查找灭族悬案的真相。那天和裘先生在电话里的联络就让牧药时意识到，他迟早会了解到世界的真相，只不过那个意外损坏的保护术式在无意中加速了这个进程。
既然那个意外让他更早地得到了世界另一面的信息，那就意味着留给他和裘先生寻找真相的准备时间缩短了，藏在暗处的灭门仇人恐怕已经盯上了自己，他必须想办法搜集到更多信息，在“塔”的帮助下揪出凶手，保全自己和那些亲如家人的人——在这时牧药时想起了元邹和他的父母，否则就会永远被动下去。
牧晚颜似乎还不知道他接触到了“塔”的人，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试着从她嘴里问出些其他的信息呢？想着，牧药时开口了：“牧晚颜，你之前说‘你没有一句话骗过我’，这句话是真的吗？”
牧晚颜自信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哥哥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那如果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也会如实回答我吗？”
“这个嘛……”牧晚颜转了转眼珠，为难地说，“我当然能保证自己会如实回答，但要不要相信还是要取决于哥哥自己。”
牧药时深吸一口气，犹豫着问：“那我问你，你是邪恶的魔女吗？”
牧晚颜忍俊不禁：“哥哥，你这个问题就像是问一个坏人是不是坏人一样。这题主观性太强了，我会回答‘不是’，但也可能有人回答‘是’哦。”
“会回答‘是’的是什么人？”
“那可就多了去了，哥哥要听吗？他们还给我起过很多非常中二的称呼哦。”牧晚颜故意用夸张的动作开始掰手指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不了……”牧药时直觉那些肯定是中二得耻度爆表的内容，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你知道妖灵吗？”
牧晚颜意味深长地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哥哥果然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了解到了很多东西嘛。我的答案是知道。”
“你和妖灵们的关系如何？”
“马马虎虎吧，他们并不怎么希望看到我。”牧晚颜懒懒地扯过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玩。
也就是说魔女和妖灵的关系并不算融洽，所以“塔”说的“魔女会污染妖灵的精神”一说是可能成立的。
“你的魔力能够污染生物的精神吗？”
“哥哥是指精神控制吗？它会违背交易对象的个人意志，不可能在我的业务范畴。”牧晚颜咯咯地笑了起来。
刚作出的判断立即被牧晚颜的回答给打脸了，牧药时纠结地拧了下眉头，又问：“既然这样，那我问你，你的愿望贩卖店收取到的代价都有什么？你都把它们拿去做什么了？”
“诶？这几个问题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呢，”牧晚颜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还是认真地做了回答，“概括来说，我收取的代价有两类，它们分别是正面的情绪能量和负面的情绪能量；我将它们从契约者的身体里抽取出来，制作成能量结晶，用以维持世界的平衡。”
“维持世界的……平衡？”
牧药时哑然，牧晚颜的说辞和“塔”告诉他的信息截然相反，到底谁说的话是真的？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两个选项框，选项A是相信“塔”，选项B是相信牧晚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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