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幻想总是缤纷的,大书记深谙此道,毕竟他也年轻过。而他年轻时可比眼前的这孩子狂妄不羁多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潇洒又恣意的岁月。
“别那么局促,”长者细细的打量着失魂落魄的少年,“在这里失败的人很多,要是认为我会针对某个人做出什么讽刺……这无异于看低我了。”
“抱歉,先生。”加里恩生硬的道歉,“有人成功过吗?”
“有的,向来有。”
“那为什么这把剑还在这?”
“因为这柄剑的主人还在这。”大书记低下头,用手帕把叉柄擦了又擦,“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毕竟大多数不自量力……或者说,自命不凡的人,都是因为这个来这里。”
加里恩的脸上涨出羞恼的酡红,他一声不吭,手指用力的绞着衣角,几乎把它搓成绳。
“我没有在羞辱你,”大书记叹了口气,疲倦的按揉太阳穴,“即便你能拔出圣剑也未必能正常的使用它。除非你是海洛斯特拉特——即便是他,也只是在故事里首次拔剑就能捭阖四方。”
“但故事里就是这么……”
“故事而已,”大书记转动银叉,“故事之所以是故事,是因为她被人打扮过。现实之所以是现实,是因为她不够美丽。你觉得女人是化过妆好看还是素颜好看?”
“我觉得……”加里恩犹豫着说:“都很不错?”
“哈,”大书记开心的笑起来,“当然了,都很不错!魅力不止于容颜,美好的总能长久的打动人心。真好啊,可惜很多男女都看不出来这一点,他们被虚荣冲坏了脑袋……你觉得呢?”
“我很荣幸不在‘很多’之列。”
“当然,”大书记噙着略显阴郁的笑容,他抬起脚尖点了点加里恩前方椅子的地面,“因为你容貌姣好,头脑灵光,不管是当娈童还是情人都很有市场,虽然模仿的口音有点不伦不类……贵妇们通常都很乐意提携你这样的年轻人,若你能有所成就也是她的吹嘘谈资。”
加里恩默默的坐下,他越发的不安,坐的无比端正,却心虚的不敢抬头。
“废话说得已经足够多了,我也不挑拨你的神经,”大书记将餐叉扔进盘子,金属与陶瓷碰撞出的脆响昭示新幕已至,他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显而易见,摆在你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如我所愿的给一名平凡的书记官利于膝盖的台阶,你的自愿发言总比我的强硬逼迫要好,不是吗?”
“当然,”大书记抬起右手把书桌上的薄本划拉到怀里,慢条斯理的点着纸页,并从大衣的上口袋抽出钢笔,“你也可以选择相信你背后之人对你的爱欲持久又痴迷,即使你在这里一败涂地,沦为笑柄,也会抚摸你,拥抱你,亲吻你……而不是一场极尽发泄疯狂的激烈**。”
加里恩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蛋一点点掉色,他谨慎的窥探大书记帽檐下的隐秘,小心的回答:“我不明白,不过我很愿意去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书记的嘴角再次勾勒出弧度,“很好,现在我们有了正式聊天的基础。你没有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武器使用训练?”
他用指肚抚摸着书页的纹理,看上去安静又慈祥,像极了为孙辈讲述故事的老者。
“我同科尔森·法内斯大人学习过制式长剑基础,大约有两个半月。他曾经是南班德坦顿第四军团的军士,参加过卢纳戈战役。”
“你小看暴虐之路了,”大书记看着加里恩的面庞叹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奇遇,幻想不过惘然,平凡才是常态。在这常态中,每一期踏上暴虐之路的勇者预备会死掉一大批——海洛斯特拉特那一期只活了七个,可谓典范。而那就是荣耀背后的峥嵘。”
“我明白的。”
这句话加里恩说的很平稳,他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辉。
“你最好明白。”大书记冷淡的回答,他拎起笔,开始在薄本上涂抹文字。
这间办公室又沉寂下来,乡下少年偶尔会尝试去偷看那薄本,但除了一些凌乱的线条外,他看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对了,”大书记腾出左手挠着执笔手的手背,“据说两个月前卡尔诗开始征召士兵?”
“卡尔诗大人是……”
大书记抬起头,定定的打量少年数秒,又低下头接着说:“让我们跳过这个问题,我只想知道你们当地有没有征召士兵。”
“是的……但我不是为了逃兵役才出走,我只是想……想出人头地。”
“完全能理解。”大书记这次没有抬头,他继续埋头写着,“诚然,你不过是自由民之子,不过作为达尔班赛人,我想你更明白一些当地人才知道的小道消息?”
“我很乐意为您解答,前辈。”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三圃制的?”
“大概是几年前。”
“恐怕我问你究竟是几年前你就答不上来了,”他叹了口气,“好吧,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应该是教会?”加里恩不确信的重复一遍,“是的,是教会,由两名修士告诉农人这样收获更好。”
“的确……下一个问题,募粮队是什么时候来到处敲诈的?”
这显然超出乡间少年所认知的“问题”,因为这事太小,根本不应该是这类权势非凡之人关心的。他吭哧几秒,终于确定的回答:“应该是在四个半月前,我不太记得准确数字。”
“同往年比,征收的更多吗?”
“是的,要多上将近三分之一。”
“然后有一名渴望贵妇胴体的男孩,偷走了家里剩余过冬的粮食。”大书记停下笔,向后靠在椅背,揉着耳廓,“别说没有,你现在知道卡尔诗在备战吗?战争税一开,农奴又会多起来。”
加里恩猛的起身,他瞪大的瞳孔勃然的盯紧大书记,但这样的勇气很快又失去,他坐回去,小声道歉:“抱歉,前辈。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很震惊。战争,为什么会有战争?”
“战争什么时候都会有,只是因为曾经的贵族们顾忌着那位勇者。不过从现在看来,海洛斯特拉特不过是一个无能丧胆之辈,自然无须担心。”大书记淡然的诋毁不朽勇者,对他身处帝国名义上的至高皇帝毫无敬意,“战争什么时候都有,加里恩。英伽登在剧目里这么写:‘两个人的口角通常免不了拳脚,正如两个国王的欲望永远免不了冲突。’”
“为什么会这样?”少年木讷的质询。
“向来是这样的。也许你在未来的某一天会看到一支征召军,里面有一位熟悉的中年人。他会吃惊的打量着你,想要冲过来与你交谈。很快你就认出他的身份,而那位先生也许会,也许不会呼喊你的爱称。他会瞪着你,直到你走出他的视线。当你……”
“不要继续说了。”加里恩低声的哀求,他看着大书记干瘪的嘴唇在无声的开合中停滞,随后咧开可恨的笑意。
“战争如同人的感冒,只是近来频繁了些……”大书记轻声安慰,“虽然总是不尽人意,但别太担心……因为一切都迟了。”
加里恩再次觉得坐立不安,他很确定面前这个人在蔑视自己,他戏谑的作态简直将自己当作傻子,一种激烈的情绪在胸腔内躁动。那是愤怒,如火焰却更似岩浆,肿胀着发烫,撞在血管中就结成瘤。
他想质问,但还是沉默。他将其视之成长,有人将其视之堕落,而大书记只是缄默无言,安然注视,期待着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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