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我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你的目的不是带人出去吗？”
“我觉得还蛮重要的。再者，人不都死完了么。”
“我不还活的好好的？”她歪着头，手指戳着自己的脸。
烛展嗤笑一声“你能是人？”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围变得十分冰冷，烛展的呼吸在这里甚至出现了白雾。
“我不是人？”声音很平静“我确实不是人。”她甩了甩手“我是，你杀掉的那些躯体的，灵魂聚合物。”
“聚拢所有人的灵魂在这一个躯体里，是不是很厉害？”
“确实”烛展附和一声，但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以，你把我带走，不就相当于救了所有的人吗？”她双手一摊，“来，我就在这里，带我们出去吧。”
烛展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笑了一声“说实在的，更熟悉这里的不应该是你吗？不得是你带我出去？”
“说笑了，你不是一步步探索上来的么。”
“开玩笑，你在这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怎么出去，我探索一下就找到回去的路了？”
“这么说，你是不乐意了？”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说不乐意，只是说，你不配。”烛展玩味的笑着“寒暄完了吗，亲爱的，聚合物小姐？”
她额前的青筋有些显现了，像是在憋着气“这是你的独断吗？永薪不可能都是这样的人。”
“我不管有什么人，即使是他们也不会带你出去。更何况，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吸引这些同学过来，然后吸收了他们的灵魂呢？”
“那看来是讲不通了，我还说让你体会一下救人的美好再离开呢。”她舔了下食指，好像刚刚掏出一个人的心脏，尝了下粘在手上的血是什么味道一样。
“当然，离开是指，死在这里。”劲风瞬间打在烛展身上，她如同一根箭矢迅速窜到烛展面前，屈指成抓，朝烛展攻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攻击的是烛展的斩刀。
烛展迅速后撤，手中魂刀朝她劈去，一个交错，两人都没有摸到对方。烛展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心脏狂跳，喉咙有些发干。
很强。
烛展知道，刚才那一下她并没有认真，甚至说十分懒散，刚才完全有余力在交错的时候补上一爪的，但是她却没这么做，烛展有点摸不清头脑。
说实在话，烛展知道自己很弱小，他只是一个刚入门不到一个月的家伙，会耍魂刀还是因为小时候对刀剑一类的冷兵器很感兴趣，买过一个在家耍了耍。可这小一个月，他面对了魂，很多魂，这些本不该是他所能接触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超出他好几个位阶的怪物需要他去讨伐。
烛展也是第一次正式出任务，前面受到惊吓不说，现在还得面对更强的家伙，他心里没有底，甚至开始想自己的后事了。烛展也知道现在思考这些不是什么积极的想法，但是面对这样的敌人，他没有办法不去克制自己去想。
如果不选择来这里是不是就好了？如果当时不过去帮她是不是就好了？如果当时没有跟踪斩魂司是不是就好了？如果没有杀那个弓箭手是不是就好了？
如果我没有被这个事情卷进来就好了。
烛展在后悔，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的，开始思考自己做的是不是有意义的，去面对这些挑战，去做这些不知所云的事情，被调查，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话术去说，去做，真的就是对的吗？
我，真的在做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吗？那我为什么还会后悔？我为什么还会动摇？我不应该很坚定吗？
烛展开始惊恐，他不知道这小一个月自己在干什么，他试图去赋予这些事情意义，但是他发现，他根本找不到意义。
他为了活着，干掉了第一只魂；他为了活着，等到了救援；他为了活着，跟踪斩魂司调查情报；他为了活着，杀了那个弓箭手；他为了活着，杀了那个和他并肩作战的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只是为了活着，去做了那些事；只是为了活着，才选择苟延残喘。
她没有在攻击烛展，双手交叉合抱在胸前，绕有兴趣的看着烛展。烛展不断变化的表情，眼神的变化，气息的变化，甚至那些微表情和动作，对她来说，都是很有意思的。
她最喜欢看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开始怀疑自己开始质疑自己，开始觉得一切没有意义，无法被赋予意义，无法认同自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这样复杂的情感所展现出来的一系列表情，在她这里能带来无上的欢愉。
烛展甚至都有些握不稳魂刀，但他强迫自己握住，一咬舌尖，他希望用刺痛来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专心对付眼前的家伙，但是这股刺痛并没有如烛展期望的那样，甚至加深了烛展的痛苦。
她缓步走到烛展身边，烛展被自我怀疑，自我谴责压倒，强迫自己握住魂刀却已经握不住了，双膝跪地，魂刀躺在烛展手边，闪烁着莹莹光辉，似乎要提醒烛展什么，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她附身，嘴巴贴在烛展耳朵上“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去放弃呢？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对啊，放弃了不就好了么，我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做到，甚至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有没有做好走这条路的准备，我只是冒出来了个想法，我就去做了，没有规划没有思考。
“所以，放弃不就好了吗？回归原本不就好了吗？”
是啊，我只需要回去就好了，我不用烦恼那么多，哪怕要打工，哪怕还要上学，但这些都没有什么所谓，这才是我该过的正常生活，这才是一个普通人正常该去做的事，我只是个普通人。
“只需要放松，只要你想自己能回去，就一定可以回去。”她的嘴角带着笑容，语气十分温柔，甚至主动伸出手给烛展按摩他的太阳穴。
回去……烛展双眼迷离，显得有些呆滞。其实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这里的羁绊，收获的知识…都是他宝贵的东西，他不想这样就舍弃掉。
“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吗？到头来，你不还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我还是一个人。烛展当然知道，哪怕是已经可以称作朋友了，他也不能把自己来自现世的事情说出去，现在知道的人很少，空雪还是因为曾经在斩魂司里才知道的，其他的一些家族也知道，但绝对不能给自己下面的人说，这件事是不能告诉其他人的，被知道了自己会有麻烦。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不论是在现世还是在祖地，他有能够深交的朋友，有能够谈得来的同好，但是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受，自己去判断，自己去取舍，那个无条件相信他爱着他，抚养他长大的女人已经走了，所有的东西只能靠自己，自己承担，自己接受，哪怕是痛苦，也要自己咽下去，哪怕会让自己流血。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
烛展不相信这里的人，烛展也不相信其他的人，他会去做自己的事，会帮助其他人做事，但绝不会百分百信任某一个人，最初他相信两个人，现在，他相信的就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她从烛展身边离开，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上面镌刻着眼睛状的铭文，古怪，充满着邪恶气息。她笑着，捏着烛展的脖子，准备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铛的一声。
匕首被烛展用斩刀挡住了。她迅速后撤，与烛展拉开距离，眼里满是忌惮。“怎么可能？你怎么还能挡住我？这根本不可能自己醒来，根本没有人来救你…”
烛展捡起魂刀，缓缓站起身，平淡的看着她“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我不需要他人的救赎，我不需要在意自己做的是否正确，是否具有意义，因为我在这里，哪怕没有意义，我也会做下去，哪怕是再大的负罪感，我也会活下去。”
“因为，我是我自己的救赎。我无需他人评说，无需他人怜悯，我是一个人，那么我就会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王。”
气势猛地变强，烛展没有动，但肃杀之气充满了此方空间。她眼神有些游离，在思考着什么新的战略。
“你并没有那么强，对吧？”烛展依旧平淡的看着她“你只是在营造你很强的氛围，从而让我觉得，你很强。自从第一次交手之后，你就开始动摇我，你是接触到我了的，如果你真的很强，你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就杀了我，但是你没有。”
“你选择了让我动摇，让我怀疑自己，让我否定自己。我承认，你成功了，但是抱歉啊，我前几年的人生思考这些东西我已经思考够了啊，我早就经历过了啊，心灵的炼狱。找寻价值，思考意义，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不是没什么必要吗？”
“因为我是一个人啊，我不需要什么认同，那些东西，思考起来才没有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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