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城一区 满月国立医院
晚上八点,医院里终于不在嘈杂,许多角落里都铺上了地垫和被褥,坐在上面的人无不窘迫而迷茫。
“你好,这是阿诺先生给我申请的探视证。”
零拿出手机,递出阿诺申请的探视证。前台的两个护士看上去有些为难。
“岚小姐已经睡了,你明天再来吧,你可以在义肢更换手术后再来。”
“哦,好,麻烦跟她说一声。”
零刚要离开,另一名护士连忙拉住他。
“那个,其实是她情绪很不稳定,之前有几个警官来过了,她什么也不肯说。”
雪仍然不断下着,零放慢摩托车的速度,在车流里行进。数十座摩天大楼直指夜空,把光亮微弱的星辰与璀璨的灯火永久地分割开来,钢筋水泥的世界让人想到墓地里排列的墓碑。数以千计的飞行天空车闪着银光从空中掠过,如同黑夜时飞起的群鸦,把宁静撕碎。湿冷的空气在城市里堆积,混杂着海水的气味。这里的夜晚总是如同斑驳的白昼。摩托车在白雀公寓前停了下来,楼上的房间亮着稀疏的光。
翌日 玫瑰城一区新月街 治安局
零走进办公室,晨光微启,从窗户里照了进来。他把雾子的仙人掌盆栽放在音箱上,盯着看了出神。
“这里是智能助手玛雅,您有一封会议通知,请在9:00前往三楼会议室参加玫瑰庆典爆炸案和满月街车祸的案情研讨会。”
零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喝了一口冰咖啡。
零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治安局的高层已经全部落座,齐刷刷地看着憔悴的他。局长法尔示意零坐下,全息投影上放着触目惊心的照片,零只是低着头摆弄着雾子送的钢笔,他不敢看。
“我们在庆典的爆炸现场发现了一根可疑的断肢,手里握着一个类似于遥控器的引爆装置。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自杀式恐怖袭击,动机是对新政权进行报复。”
刑侦队指挥官迈克把照片翻到那根断肢,在场的许多人干呕起来。法尔局长怒而拍案:
“岂有此理!莫大的挑衅!”
在场者无一不被法尔的气势吓到,零抬起头,眼神里透着木讷。迈克手里的遥控器差点掉在地上。他喝了一口茶,把满月街车祸现场的照片放了出来,零又把头低了下去。
“满月街车祸也造成我局人员死伤,事故起因是一辆重型装载卡车逆行,从监控录像看来像是蓄意而为,肇事司机在二区的住宅内畏罪自杀。”
听到“蓄意而为”四个字,零的脸色阴沉到极致,用机械手
一下子折断了手里的钢笔,钢笔里的墨水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零心里暗骂一声:
“该死的畜生!”
“对了,这个人好像有强烈的复辟倾向,在网上发表过很多次不当言论,被我局处理了好几次。”
迈克继续说道,
“那这样的人,进行恐怖袭击也不奇怪了”
法尔摸摸下巴的胡茬,而后双手摆成金字塔型。
“总之,还是别掉以轻心的好。”
会议结束,仿佛尘埃落定。窗外的阳光轻柔和煦,像是吃力地吞吐着绵延的光芒。
是午饭的时间了。
零走进食堂,点了一盘炒面和一份柠檬鸡,坐在窗边的位置。从前,坐在这张餐桌上的还有威尔,岚和雾子,而现在只有他。他机械手上的墨水气味飘向他的鼻夹,零感到一阵酸楚。
“指挥官,你还好吗?看上去胃口不行啊。”
新人雪莉端着一大盘油炸食品坐在零的对面,还有一瓶冰可乐,这样的饭量和这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好像很不相称。
“哪有。别吃这么多油炸食品,耽误长身体啊。”
雪莉笑了起来。
“什么嘛,我才比指挥官小一岁而已,长哪门子身体。”
她喝了一口可乐,接着说道:
“我妈妈一直在给我打电话,说什么玫瑰城糟糕事太多了,不行就调职,我来做骑警又不是混日子。”
零低头而笑,“妈妈”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很陌生,取而代之的是“长官”,“阁下”。大概是记忆清洗的缘故吧,他只记得战争发生以来的故事,甚至忘了他原本的名字。
十四岁,地堡,末代皇帝。
他每每闭上眼睛,眼前都会浮现出残破的城市,还有叫嚣呼喊和冲天焰火。也许他成了世人眼里的英雄,享受着无尽的荣光,但实际上,他完全无法融入和平的社会,总觉得自己应该永远属于战场。
也许,成为武器,就是他的命运。
夕阳西下,窗外的灯光已经开始闪烁,如同新一轮的日出。零走出治安局的大楼,雪已经停了。
玫瑰城一区 满月国立医院
零推开岚的房门,岚蜷缩在病床上,窗帘紧闭,另一张床被收拾得务必整洁。
“岚,好点了吧,新的义肢如何?”
零强装出一丝笑颜,轻声细语地问道。
“出去……”
岚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像正在啜泣。零看到她的身体好像在颤抖,这是难免的。岚和雾子情同手足,就连名字也那么相像。雾子总能化解她心里独有的一份孤独,这样的感情是难以替代的。
“好吧,这是你喜欢吃的糕点,还有雾子的一些东西,那我先回去了。”
零刚转过身去,岚叫住他。
“等等。”
“怎么了?”
岚掀开被子下床,顾不上穿鞋,蹒跚着跑了过来,看来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的义肢。
“告诉我案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岚的眼眶微红,看上去可怜而动人,说话的声音沙哑,甚至虚弱。
零告诉了她一切,墨水的气味再次飘了上来。
“混蛋!”
岚一拳打穿病房的大门,发出一声巨响,门外的几个病人被吓了一跳。她扯着零的衣领,贴在他的胸前放声痛苦起来,全然不顾冬日里无比冰冷的零的义体。零轻轻关上门,想必刚强的特警指挥官也不愿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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