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出工会,你对那个老人说的话,都是假的,对吧,”亚文看着窗外的一片混乱,轻声说。
“是的,这也是实验的一部份,”雷亚特一边说,一边看着黑血满地的镇子,死亡、混乱、暴虐已经笼罩了这里,“这些终末病菌,能够对人的大脑做一些手脚,让他们的自控力迅速下降。”
“而作为一个拥有万余人的居住地,通商堡不仅可以成为我新型病菌的实验场,更可以做为我们奉献给主的完美祭品,”雷亚特自顾自地说,他的神情逐渐狂热,“我想看看,在死亡的威胁下,一个社会会堕落成什么样子?这种摧毁生的希望的感觉,这种摧毁生命延续的感觉,就是我所追求的终末啊!”
“你找到了自己的终末,”亚文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但这次他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的第一个信徒,很可能会受到终末的承认,成为侍神大主教。
“如果我能在帝都实验那就好了,”雷亚特在狂热中略有点失望,“那里可是有400万人啊。”
他继续看向窗外,遥望着工会的方向,双手猛地一挥,高声呼喊:”掌管终结之神、万物寂灭之所、万千世界意志的末处!至高无上的终末之赛里亚!您忠实的信徒雷亚特!在此向您奉上全通商堡所有生命!愿您的荣光常伴吾身!”
话音刚落,一道贯穿天地的法阵笼罩了整个镇子,这个巨大的法阵只有信奉终末之主的信徒才能望其风采。它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亚文与雷亚特能感受到终末之主正通过它来注视这个世界。
他们匆忙跪倒,那股神威意志让他们五体投地,然而注视只有1秒。一个拥有万余人的居住地,只换来了祂1秒的注视。
即便祂已经离开,但两人依旧久久跪在地上,向至高无上的神表达敬意。雷亚特已经明白,将全通商堡所有居民处理完毕,这次庞大的献祭就完成了。
而此时,整个镇子的暴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无数民众涌向公会,他们敲打着手中的武器,为自己呐喊助威,昨日的他们,有些在瘟疫之下艰苦逃难,有些在佣兵的压迫下悲惨生活。而今日,他们却向着曾经骑在自己脑袋上作威作福的佣兵挥起武器,如此梦幻的场景,如此荒诞的转变,让整个通商堡陷入疯狂。
“何等病态的起义呀,”雷亚特站在窗边,负着手,像是检阅禁卫军的国王一般,欣赏着这荒诞、混乱不堪的死亡世界,“你们想追求生的希望?那好啊!全都疯狂起来吧!!”
他意念一动,每个人体内的终末病菌全力运转,大量刺激人脑的终末之力疯狂涌出。如果把一个乱民的脑袋劈开,就会发现,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变成紫色了。
每个人都彻底疯狂了,从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到粗野的屠夫。所有人,在疫病的威胁下,因族长的一句话,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生的希望,向着公会冲去。
与此同时,当第一例怪病传到公会时,惜命的巴斯卡就已经躲到地下室里,在暴乱刚开始时,他就让他可以调动的所有佣兵武装起来,在公会外堆砌防线。
“这帮该死的混账!”巴斯卡对着亲信大吼,“是谁告诉他们我有药水的?是谁!是谁!我根本没有药水啊!还有!是谁把这怪病带进来了!”
“会长,现在急也没有用了,”一个刚从外面跑进来的亲信喊,他刚刚亲眼目睹了愤怒的暴民从各个街道涌来,那些人眼里的疯狂,他从来没见过,“现在想法子让这些乱民平静下来吧。”
“平静?”巴斯卡瞪了眼这个亲信,愤怒的质问,“怎么平静?你倒给我想法子!没法平静!能让他们安静的只有刀剑!我倒要看看,一帮只会拿干草叉的农民是怎么打得过我们佣兵的?”
“记住!一个也不能给我放进来!谁敢冲!打死谁!”发泄完的巴斯卡冷静了下来,随后疑惑的说,“你们谁看见莱西那个家伙了?去杀两个人,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来。”
“不知道。”
“不知道就给我滚!”
工会外的大街上。
看着眼前身着盔甲,手持大剑与重锤的佣兵,这些身捆稻草的平民开始畏惧。冲动开始降温,一时的暴起终究只能持续一时,他们还是忘记了,对方是佣兵,而他们,只是一帮只会种地的农民。
“这么快就害怕了,看来病菌还得深入培养,如果不是我能力不够,一波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毒杀!”雷亚特从病菌那得知两方正在对峙,叹了口气,“那就让我来给你们加油打气吧。”
另一边,几个大嗓门的佣兵开始威胁平民,“你们这帮死杂种,趁现在会长还没发威,有多远滚多远,我们还可以不追究!否则的话,你们的脑袋将会迎来我们的大锤!”
这些民众终究是乌合之众,说起来是一个难度,而做起来,又是一个难度。两边都是死亡,但被大锤敲碎脑袋的死亡还更可怕一些。
正当流言蜚语在民众群中响起时,一个年轻人突然大吼一声,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紫色,身形突然爆涨。
“呜哇!!”
年轻人冲了上去,用锄头挥向佣兵的盔甲。这个举动好像是一丝火星,引爆了这个摇摇欲坠的炸药堆。
在病菌的控制下,亦或是在周边人疯狂行动的感染下。民众们冲向工会,冲向全副武装的佣兵。他们挺着锄头、铁铲、干草叉,向着那些自以为逼退民众的洋洋得意的佣兵冲去。
佣兵们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在他们眼里,这些民众就是可供欺负的绵羊。而如今,他们看着这些曾经欺负的绵羊如此疯狂,不禁一阵恍惚。一朝反转,荒诞的场景,让佣兵都觉得魔幻。正当他们呆愣的时候,乱民已经冲上来了。
农具与盔甲的碰撞声,惊醒了呆愣的佣兵,虽然他们没有经受过军事训练,但刀尖上也沾了几条人命,一瞬间就明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佣兵挥舞着大锤,向农民的脑袋上砸去,脑浆、血液、头骨碎片四处飞散,有些农民退却了,但很快又被后面的人挤了上去。佣兵一刻不停地砸,农民一刻不停地冲。人类的脑组织,像丰收节飘起来的彩带一样四处翻飞。有些人被地上滑腻腻的人脑滑倒,转瞬间便被后面的乱民踩成肉酱。
而佣兵也不好过,他们的头盔是没有罩门的。那些农民抓住了这个机会,一个小伙子径直向了一个佣兵了脑袋挥了一锄头,那佣兵的脸,连着后面一大块头骨就被挖了出来。
地上农民的尸体全是残破的,而佣兵的尸体脸部早已面目全非。
刀剑划过肉体与脂肪,乱民们扛着尸体,一步一步向前冲。但拥有武装的佣兵依旧占上风,大剑划开胸膛,佣兵掏出心脏,最靠近前线的人,每个身上都沾满鲜血,脑子里都沾满疯狂。
“不行!”雷亚特在得知乱民靠不住的时候,立即向终末病菌下达另一个指令,“是时候给那些佣兵加点料了。”
另一边,血腥与暴虐上升到最高点。一个佣兵正兴奋地拿个大锤敲着乱民的的头颅,敲着敲着,他突然觉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奇怪,我没被砍中啊?”
下一刻,一股黑血从他口中喷出。溅到了前面一个佣兵脖子上,那佣兵回头一看,那噩梦般的黑血映入眼帘。
“瘟疫!!你染瘟疫了!”
他刚说完,自己也喷出一股黑血,这个佣兵绝望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黑血,又绝望的看着对自己退避三舍的弟兄。
“你离我远点!!你个病灶!”
然而那个质问的佣兵话音刚落,黑血就从他的嘴巴里流出。
死亡,在佣兵内传播开来。
一旁的乱民也停止攻击,看着眼前的瘟疫。他们内心的恐惧也被激发出来。
突然,一个嘴巴流黑血的佣兵抓住一个乱民,神经质地吼道,“喂!!你们说公会里有药,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族长跟我们说公会里有,”那个乱民也被问蒙了,急忙回答,“族长平时威信很高,他应该不会骗我们。”
这佣兵一听,立刻回头,呆滞的眼神望着后面的弟兄,一些佣兵已经因为瘟疫的原因倒在了地上。另一些佣兵,虽然没有表现出症状,但他们也知道死亡迟早会找上他们。
“喂,要不我们去公会找药吧。”
“你疯了?那可是工会。我们这样做是背叛了会长!”另一个佣兵立刻反驳。
“那是因为你是他的亲信,你迟早会有药!!”他旁边一个佣兵高声喊道,挥起斧头往那家伙脸上劈去。
这个巴斯卡的崇拜者,死到临头也不会知道,断了别人追求生的希望,就是找死。
“大不了我们另找一个工会,”一个收入比较低的佣兵喊,“早上那个人不是说了吗,巴斯卡那家伙压榨我们好久了!该让他还债了!”
“走!抢药去!”“好的,快走!”
那些民众发现,刚才斗得你死我活的敌人,转瞬间就成了同一阵营。为这本来就疯狂的夜,再增添了一丝荒诞。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一路上,这些佣兵劝说着其他佣兵,面对瘟疫的恐怖,巴斯卡的暴虐好像也不显得这么可怕了。越来越多人加入了这场追求生存的战争,而他们的敌人,就是巴斯卡。
可是,他们真正的敌人,正站在窗边,享受着他们的疯狂。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亚文看着窗边一脸狠毒的雷亚特,心不在焉地说。
“我现在的能力,无法一次性杀死上万人,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将他们献祭给至高无上的主,”雷亚特转身看向亚文,恭敬地说,“而且,终结人们对生的希望,比单纯终结生命,能更令我们至高无上的主愉悦。”
亚文一听,立刻行礼,虔诚的说:“如果这样做能令主愉悦,那这即是我们的荣耀。”
“愿主的荣光常伴吾身,”雷亚特颂念着终末之书第一篇的第一句神谕。
“生命必有终结之日。”
“废物!!白眼狼!!是谁传的!!是谁传的!!”公会的地下室内,巴斯卡已经彻底疯狂,他搞不懂,为什么佣兵们会背叛他,他那满是肌肉的脑子,更无法帮他破局。
“锁紧门!!锁地下室的门!”巴斯卡急忙对着亲信下令,“他们一定会去仓库,我只要在这里呆着,等他们因瘟疫全死光,我们再出去。”
说完,他捏了一下胸口的一条项链,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外面,大门三两下就被愤怒的人群撞开,里头的佣兵一律被视作巴斯卡的人,二话不说全部砍杀。
“去仓库!”一些佣兵立马冲去仓库,一大批人疯狂地跟在后面,跑得越快,也许就能更早地抢到药,就更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
仓库的大门就在眼前,佣兵们疯狂地劈砍着锁,拇指粗的锁链瞬间就被砍断,生的大门,缓缓开启。
人群冲了进去,互相推搡着、互相劈砍着,互相踩踏着。所有人都在阻止别人先自己一步进入仓库。短短十几秒,几十个人就在狭窄的通道里面化为肉泥。
终于有幸运儿闯入仓库,当他满怀希望地点起火把时,希望化为绝望。
眼前的仓库,空无一物,连个箱子都没有。角落里,只有到处乱跑的老鼠,老鼠乱叫着,仿佛在嘲笑这个幸运儿。
“喂,我说,这里没有药啊。”
这一句话如一大桶冷水,浇在了门外的火堆上,疯狂的人群,瞬间停了下来,脸上除了呆滞,就是不可置信。
“你说啥?”
“我说这里没有药。”
“怎么可能?”一股寒意从所有人心中涌起,他们有了一个绝望的猜测。
“你们看。”
冷静下来的人群缓步进入仓库,空无一物的仓库如同深渊,吞噬了他们。
“喂,佣兵!你们这工会一定还有其他仓库吧!”
“就……就这一个。”
“哈哈,哈哈哈!你不要再开玩笑了,你是在逗我,对吧,对吧?”
可惜在死亡面前,自我麻醉也没用。
“不!!”
这个绝望的消息如同瘟疫,从仓库那里一直蔓延到大街上。奋斗了一晚,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就在刚刚,所有人都嘶吼着,所有人都前进着,只因为有一个希望在那里,那里便是新生。
结果,绝望压倒性的终结了希望,之前死亡的人成为一场闹剧的配角,地上的脑花无情地嘲讽着众人。
瘟疫仍在继续,死亡依旧来临,这场为生存的战斗,这场为活命的斗争。
通商堡,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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