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定要让珀伊特在自己那贫乏的认知之中,挑选出一个最能够体现“人类”这个种族发展至今所体现出的智慧与实干的事物,那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名字。
下水道。
无论是在何时,是在何地,当一个能够容纳数人的建筑独立地出现在聚落之外时,就意味着建筑的设计师在开工之时便已然设计好了自成一套的地下排污设施,或是落后或是现今,无论如何,这令人不愿直视的地下王国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让检修的人员在将来对年久的管道进行维护与修缮。
而作为一个应该避开所有守卫进行暗杀的杀手,又有哪一个不会喜欢这无人看管的交错网络?
至少珀伊特喜欢下水道,非常喜欢下水道,而且他现在就面对着一个能够进入下水道的机会。
安排在林子当中的入口只是用木头与锁链搭成的一个小型地窖门,经过岁月的侵蚀,木板已然腐朽,而锁头也同样覆满锈蚀。珀伊特甚至不需要动用身上备有五套的开锁工具,只是找块石头用力地砸了几下,这形同虚设的防御变成了一堆废料,将通往阴暗王国的阶梯展现在他的眼前。
珀伊特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进去。
说是下水道,但实际上,当他看到里面的布局时才意识到或许用“粪坑”这种词更能够形容他所处的地方。在联邦的地下呆久了以后,他忘了那种地下设施是技术发达之后的产物,而眼前的这个广阔的地下室中,除了莫名其妙生长而出的扭曲植物以外,就只有看上去是沿着城堡的边缘而设立的一个个长方形孔洞,似乎是等待着上面的什么东西掉下来。
壁挂式厕所。就算他没什么文化,也会为了工作而去钻研一部分相关知识。
这种改变并没有难倒杀手,他拨开那些一经触碰就化作粉尘的枯萎植物,来到了一个原本是为了等待排泄物落下的孔洞前方,俯下身子钻到了里面。经过漫长时间的风化与分解,其内部没有什么东西会阻碍到他的行动。
珀伊特抬头望去,狭窄的甬道本就不是为了让人通行而设计的,凭借着瘦长的体型,他可以勉强地在这空间之中站立,但若是想通过钩索之类的进行攀爬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也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被厚皮手套保护住的手掌张开抚在石砖墙壁上,再想移动时却有一股吸力自掌心传来。珀伊特满意地确认完自己之前用小半笔佣金才买来的蛛行手套依然有用以后,便开始了他的攀爬。
不消几分钟,他就从最底部爬到了数米高的顶端,谨慎地将腐朽的木质厕板捅成碎块以后,少年终于真正意义上地来到了城堡的内部。
第一步。
珀伊特无声地提醒着自己。潜入进来,并且想好如何出去,这两个共同组成了所谓的第一步。
事实上,如果只是踩点的话,那这个第一步也就足够了。他有意识到其它的厕板不必自己破坏的那个好多少,只要离去的时候费点心思,自己完全可以在明天通过这条准备好的路线潜入进来。
但珀伊特的直觉却在此时告诉他,今晚他应当在这里做更多的事情。
而他的经验则告诉他,听直觉的。
将自己常用的那两把匕首反握在手中,只是这种动作就让珀伊特再没有什么值得去担忧的事物。皮靴踏在地上,完全是由恰到好处的力道控制而没发出任何声响。刺客在没有烛火的黑暗走廊中如同回到熟悉的家乡。
他估计现在自己已经到了二楼,因为自己见到的那些厕位与底下的孔洞数量并不匹配,而且甬道的高度也符合这个猜测。
而通过他对这类建筑的猜测,一般来说,重要人物的起居室也刚好在这个高度。珀伊特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根束起的卷轴,将其撕开,羊皮纸随着魔力的波动化作了灰烬,聚拢在他的眼上——现在,唯一能够阻碍他的黑暗也不存在了。
.....
.....
【我们不能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造访别人,但你们却能如同强盗一样闯进去,这未免太过不公了吧?】
莎恩芮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夜晚会变得如此地戏剧性。
在她解决完那个衍体过后,推开临时住处的门,她就看见了这次委托的目标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坐在椅子上。
【不能到访别人的住处....别人是什么人....住处又是什么?】
精灵看见这座简陋的木屋现在有一半都被某种力量拆成了一片废墟,而始作俑者没有掩饰地用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展示自己的杰作,猩红的双眼之中满是不屑与嘲弄。
她真傻,真的。莎恩芮有些懊恼地想,她早该想到,知晓自己弱点的生物永远不会放着这个弱点不管。
尤其是一个该死的黑皮畜生。
比起残破的房屋,眼前吸血鬼的外貌才是吸引了莎恩芮全部注意力的地方:与她一般细长的尖耳,以及绝对不可能在人类,或是一个正常的精灵身上出现的,有着黑曜石一般颜色的皮肤,那银白色的长发在烛光之下泛着光泽,非自然的猩眼眸当中除了伪装起来的讥讽嘲弄之外,女巫看到的更多是食欲。
一个黑暗精灵,就像她刚刚所猜测出来的那样。原本莎恩芮以为吸血鬼就已经足够糟糕了,但她从没想到这是一个暗精灵转化而成的吸血鬼。不同于所谓的,地表精灵与他们黑暗远亲的冤仇,莎恩芮对于这种暗精灵的厌恶完全是出于一个更个人,而且更没有缓和余地的原因.....
【初次见面,女士....不,】对方那故作优雅的姿态,以及沙哑声音说出来的话语,在女巫眼中就像一只披了人皮的食尸鬼一般,【不是初次见面,你刚杀了我的仆人。所以我决定不那么温.....】
“————霜冻射线!”
伴随着法术咏唱的怒吼,冰蓝色的光束打断了尚未说出的威胁,直接穿透了吸血鬼的身躯,然而对方却在这之前就已经将身体转化为一团黑雾,绕过射线直向莎恩芮扑来!
【正好,精灵**,让我痛饮你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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