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恩芮曾经和珀伊特说过,她喜欢黑暗的原因是因为这种环境总能让她想起家乡。
而对方作出的回应则是放弃了在晚上点起蜡烛的行为,于一片漆黑的棚屋之中继续进行着日常的活动。
莎恩芮很感激他的这种迁就,虽然珀伊特本人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出什么牺牲行为。
但可惜的是,就算是在这种事情上头,她对珀伊特说的都不是什么真话。
她对黑暗的态度是超出了惧怕的厌恶,一种恨屋及乌的情感,这么些年来从未改变过。一旦身处在那无光的区域之中,宛如自己那阴暗家乡的环境便会让她的思绪不自主地回归到那间墓室,随即再度联想起那个带给了自己无尽梦魇与诅咒的可怖存在。
她讨厌黑暗,因为这总能让她想起家乡。
所以,当女巫睁开双眼,再一次闻到熟悉的那股发光苔藓独有的气味时,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这该死的幽暗地域之中。
.....
.....
莎恩芮不甘心地,第五次用手中的骨片试图切割开金属制的锁链,这条锁链的一头拷在了她的左脚踝上,另一头则是嵌在墙壁之中——这是她被监禁起来的整一周,大概。
幽暗地域之中没有阳光与黑夜的概念,只有从未停歇过的发光苔藓不断地提供着照明。之前莎恩芮和她的养育者兼导师,她的ara-vik 通常会使用一个改良过的实验用秘法钟记录时间,但现在她却只能使用体感。
伊莉尔·灰柳,那个吸血鬼在将她抓到此地囚禁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平日的饭菜则是由“操纵死尸”产生的低智亡灵送进这间囚室之中,都是些苔藓与无毒蘑菇,这倒是在莎恩芮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座城市之中全都是不死生物。
被从维特拉克斯那边传送到此地,然后被监禁起来,这整个过程之中她都保持在清醒的状态。那个吸血鬼以一种受控的力道捏着她的脖子,刚好不会把那边的软骨捏碎,带着她从公用传送法阵那边走到了位于城市中心的住宅里。
而在路上,莎恩芮见到的全都是智慧不死生物。
“尸妖,木乃伊,吸血鬼,还魂尸,甚至还有死亡骑士.....真是疯了。”
就算是她也想不到在幽暗地域之中存在着由不死生物建立起的国度,这些死而复生者通常会坚守在自己的埋葬地之中,却鲜少主动出击。但这种常识放在这里却是完完全全的笑话,莎恩芮感觉自己逐渐开始不理解所见到的一切。
经过短暂的观察,莎恩芮基本上可以确定伊莉尔在这个团体之中具有很高的地位:自己的脚镣做得极长,以至于她可以走出这间囚室在这栋明显是精灵风格的房屋之中走动,然后恰到好处地在接近一切出口时被限制住。通过朝向外界的窗,莎恩芮可以看见这栋房屋的不远处就是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出入其中的是诸如木乃伊领主与吸血鬼奥术师之类更加强大的亡灵,多半是城市的议政厅。
在这之前伊莉尔也曾介绍过自己,所谓的“追猎者”,多半是当有内部政治成员叛逃时进行肃清的职位。
【你在干什么?】
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独眼的吸血鬼站在了囚室的门口,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疲惫。这是莎恩芮在被带回来以后第一次见到她,那身装饰意义远大于实用性的修女服已经被换成了黑色的长裙,勾勒出对方那满含成熟韵味的身材。
莎恩芮索性把手里的骨头碎片一扔,放弃了这自欺欺人的举动。
她的法术书被拿走了,两本都是,那把匕首也不例外。自己确实藏了几份副本在和珀伊特同居的那个棚屋里,但现在只能用一些毫无帮助的戏法。
事实上,她可以向 ara-vik 求助,这里并没有反魔法结界,通讯可以正常进行。但一旦那么做了,结果便只可能朝着莎恩芮最不愿意面对的那边疾驰而去。
【他来不了的。】
伊莉尔看穿了莎恩芮的想法,以一种极确定的语气下了定论。而她则注意到了对方话语中的细节:并非认为自己的庇护者不会过来,而是认为他没有能力达成目的。
【很久以前,在我到来之前,它们就已经向灰水发了邀请函。】吸血鬼脸上突然浮现出幸灾乐祸的不屑之情,【然后一整个使团都被反控制,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回到这边,并且成功偷袭了一位高阶议员。在这里的每一个存在都认得你那养育者的气息,他们不敢任其跨越空间直达此地。】
【他作为监护人来说,也是真不负责任的那种。你才八十岁吧?人类的十六岁......在精灵当中相当于刚过软成年阶段的标准。】
“女士,我压根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莎恩芮直视着对方那红金色的独眼,万分笃定地如此回答。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被吸干血液的一大原因自然是和那个家伙有关,但如果要她用那个存在的名号来为自己乞生.....
她更愿意去死。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不是需要————】吸血鬼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起来,但她的动作与神态都在看到莎恩芮脸上所表露出的情感时定住,过了好一会儿,伊莉尔才又恢复之前的那个姿态。
【你很怕我。】
莎恩芮从对方的眼中,竟然看到了类似“悲伤”的情感。她条件反射地想要用双手捂住耳朵,将对方在这之后所说的一切话语都屏蔽在外——吸血鬼会魅惑猎物,或是其他的什么控制手段来让自己吐出情报,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还没死的原因吗?还是说自己已经中招了?
【.....没关系,时候还早。】伊莉尔轻轻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眼前的囚犯还是她自己。她迈腿走近坐在地上的莎恩芮,当对方下意识地向后瑟缩时步伐僵硬地滞住了片刻,随后才继续向前。
女巫不敢移动自己的目光,感受着吸血鬼蹲下来,用一只手握住她那被铐住的踝部,另一只手中则有什么东西闪着金属的光泽——伴随着“咔哒”的轻响,限制自己行动的镣铐被打开了。
【你现在跟着我走,】伊莉尔的话语中是不容置疑的强硬,【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对么?】
......精灵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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