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伊特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发现一切都是朦胧的虚无,灰白色的迷雾笼罩着四周,就连最基础的方向感也消失殆尽。再一摸腰间,他发现无论是细剑还是匕首都不翼而飞。
于是他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梦。
珀伊特之前就听莎恩芮解释过精灵代替休息的冥想,本质上来说是会做一个自己具有意识的清醒梦,而在梦中他们会回顾自己漫长人生之中的过往。他当时还想不明白这种方式到底该怎么代替睡眠,现在除了这个疑问之外,还有自己的清醒梦为何是空无一物。
顺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珀伊特朝前方迈出了脚步。可就算是不断地行走,自己的梦境依旧是荒芜的虚空,脚下踩的是一片虚无,周遭是一片虚无,就连天空也还是一片虚无。在这种古怪的空间当中,珀伊特感觉自己关于上下左右等方位概念都在缓慢地消失。
就在他已经对漫无目的的行走感到了些许的焦躁之时————
“嘿,那边的。”
珀伊特听到了声音,一个因为吸烟过度而显得粗哑的男音。转头看去,一个人,穿着款式非常落后的防护皮甲的男人正朝着他坐着。在那个那个人的屁股底下依然是虚无,他就保持着这种在珀伊特眼里极为古怪的姿势,又把左腿曲起来,脚搭在那片无形的虚空上,被灰白色迷雾遮盖的脸对着珀伊特。
“你他妈是刚来的?”男人以一种粗俗的方式问道。
刚来的?
珀伊特没有去管那词句里头夹杂的极自然的脏话,这个时候他才看见在男人的背后还有许多人影。他们或高大或矮小,或站或坐,脸都被迷雾遮着,但珀伊特就是知道他们都在往自己这里看,又或者说,是在看着刚刚说话的男人。
“我是这里的代表,不是说自己是什么**掌权者之类的....我是说这些混蛋都觉得自己那口条没我利索,所以让我过来接待新人,懂的都懂,是吧?”看到对面没有回答,男人先是自我介绍了起来,而珀伊特看见后头的人影有几个捂住了嘴,肩膀还在颤,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答:“不,我不是过来参加的。”
参加什么?
珀伊特不知道,但是他却明白自己绝不应该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就和人不能埋在土里和植物一样进行光合作用。
而就在下一刻,视线改变了。
珀伊特的脊梁骨告诉他,所有人影都听到了那句话,因为那些闲散的目光现在全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 ————”
“闭嘴,我他妈比你更清楚!”
有人影发出了一些珀伊特听不懂的嚎叫,但男人随即用更大的音量吼了回去。他直接从坐着的虚无之上一跃而起,如滑行一样快步走到了珀伊特的面前,脸上还是盖着厚厚的迷雾。
这个时候,珀伊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就在刚刚几秒钟前,男人那种诡异的滑步,自己是不是见过?
......不对,不是见过。
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一种与敌人拉近距离的方式。
“你是谁?!”珀伊特没来由地心生不安,大叫着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想要让这个人把现在自己不理解的一切都解释通顺。但对方只是手腕轻轻一抖就挣脱了这有力的束缚:“那狗娘养的还真敢啊.....得了,那现在没什么好说的。”
“把话说清楚!”珀伊特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烦躁过。莎恩芮也好,洛耶也罢,这几天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想明白,而现在这种令人愤怒的情况还在继续。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并没因为怒吼而显得退缩或是有什么其它的反应,只是活动着刚刚被抓疼的手腕。隔着那层迷雾,珀伊特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就和莎恩芮的匕首一样,在尝试着将自己的表皮剖开,露出内部的脏器与真实。
“.....珀伊特。”
“珀伊特?”那男人夸张地重复了一遍,随即不断摇着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真他娘的巧.....行了,你该醒了,这不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没必要说太多。”
蜂鸣。
男人话音未落,一阵蜂鸣声便从四面八方传来。空寂的虚无开始像水一般波动,雾气也逐渐消退。珀伊特能够猜到自己多半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一股吸力正拉着他朝未知的方向去。“你的名字呢?”他不死心地想要知道对方的一些事情,哪怕是最浅薄的也胜过无知。
“我的名字?有机会的话你会见到的,没机会的话.....那也没什么办法。”
.....
.....
珀伊特猛地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棚屋那坚硬的地板上跃起,双手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将匕首握在掌中。他环顾四周,却发现这曾经被莎恩芮称之为“家”的屋子里面除他以外空无一人。
梦?他开始对之前的判断产生疑问,因为那只被无名的男人牢牢抓住的手腕现今还有痛觉残留。
在保持着这幅备战姿态长达五分钟以后,珀伊特才接受起没有入侵者的现实——自己设下的那些陷阱都没有被启动,就算他自己感觉迟钝也不可能忽略这个事实。
少年靠着墙壁坐下,抬起头,刚好看见对面那空无一人的床板。
那天,他一个人回到村子之后,发现的只有委托人以及其他村民的干瘪尸体,以及房屋的废墟。他当时比起这些更关心的是自己该怎么回去。
万幸的是随着浓雾的消散,之前被莎恩芮通讯过马车损坏的公会又派了另一架车过来,珀伊特也得以带着吸血鬼的头与满身血腥味,在中城区雇佣兵的复杂眼光中上报了委托情况与莎恩芮的失踪。
至于在陈述失踪前情况的时候.....珀伊特已经是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但接待员的脸色告诉他,那些东西似乎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如今,已经是事情过去之后的第五天了。
狮心领主的所谓召见还没到时候。
女巫小姐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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