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不再那么无情”
季红妆说的话让姬如雪一愣，脸色也柔和些。
“是么，人总是会变的，比如某人开始思春了”
说着，姬如雪摆弄季红妆的发鬓，将其梳理成另一样。
鬓盘而旋，侧垂并右。
是已嫁作人妇的发样。
季红妆听着姬如雪调笑的话，又见着铜镜映出的俏人模样，一时羞红了脸，舒声问道。
“真不要归一么？”
姬如雪摇了摇头，仍是用着冷淡的语气说道。
“你这么惹人喜欢，为什么要走呢？我不过是换一条道走罢了”
季红妆眼眶微红，似有不舍，又带着绝意。
“欺天瞒地就算了，还要骗自己么？”
她同姬如雪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何来两人之说？
所谓的你是你，我是我，只不过是口头说说罢了。
她从未觉得季红妆是季红妆，姬如雪是姬如雪。
“够了”
姬如雪轻喝一声，不让季红妆继续说下去。
“不骗过自己，怎能欺天瞒地？”
“那......那为什么......还要走这一条路？”
姬如雪脸上浮现一抹苦涩，重新为季红妆梳理发鬓。
“另一条路，别人能走，我走不了”
季红妆无力地垂下脑袋，不再言语。
是啊，另一条路是修心。
谁都能修心以踏道，她却不能。
因为她过不了自己那关，始终忘不了那位没来赴约的人。
所以才需要无情的姬如雪，所以才有漫散的季红妆。
“可不归一，你撑不住了怎么办？”
姬如雪双手一僵，凝霜的脸上挤出笑容。
“可不化二，你又撑不住”
先有季红妆，才有姬如雪。
天道无情，她这个天弃之人，只能搏上一搏。
所幸有位昔日故人，那位从天手上抢来了十年光阴的故人。
“只是靠自己太累了，何不考虑依靠下别人？”
季红妆知道姬如雪在说方闲，也清楚其的盘算。
“为什么还要算计他呢？”
姬如雪素腕慢翻，蜻蜓点水一般，点在季红妆朱唇上，说道。
“那日他没来赴约，这些是该他还的”
那一夜，明明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无比绝望。
情最伤人。
你伤了我，那我便还之。
雪原十万覆甲，同你结契，此为起始。
了却冰凤涅槃，窃你三分气，此为续而。
看遍满城海棠，与你相约，此为了蛰。
只是看了一场雪，看了些花，就在你心里留了道影子。
待影子显形，便是心扉间开之时。
她算的很清楚，算的很简单。
姬如雪只是要方闲后悔，后悔那一夜未来赴约。
半年风景有多娇媚，伤得便有多重。
欺天瞒地，当然要骗过自己。
这场算计从何时开始的呢？
姬如雪不清楚，也许是从那几张清心符开始。
这场算计又何时结束呢？
姬如雪不清楚，也许是方闲真正后悔，又或许她真正喜欢上方闲......
季红妆从何时喜欢上方闲的呢？
也许是从那一场雪夜，那一柄红纸伞。
也许是满城海棠花开，檐上赏花饮酒。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很简单，仅仅只需要一句话，一柄红纸伞。
有时候恨上一个人很简单，仅仅只需要一次未赴约。
姬如雪很纠结，她究竟是喜欢，还是恨？
本来她已经放下了，当作那人死了。
可那人再度同她重相逢，还忘了她。
姬如雪恨，季红妆喜欢。
难解难缠，不若一念化二。
......
......
门外。
不出意外，方闲什么话都没听着。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红裙姑娘款款走出，手里还握着半块阴阳鱼玉佩。
目若柔水，精致的面容依在红纱下掩着。
随着季红妆的走出，房内传来一道冷彻的声音。
“剩下的四月，替她续上十年光阴”
方闲抬头望去，女君从未有过男人踏足的寝宫，显露在他面前。
里面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两方桌子，及几口木椅。
正对门的那一张木桌，上面零零散散摆了些奏折，后面坐着位人儿。
人儿一袭素白雪绒衣，未饰半点红妆，便已惊人。
可容貌再如何惊动天人，看起来也就只是位二十来一的小姑娘。
“姬小姐，或者该叫您陛下？此意何为？”
跟尊重半点不占关系的话，从方闲口中道出。
“君要臣为？臣何不为？”
方闲明了，果然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抚正衣袖，方闲向着寝宫内的女君叩首而拜，是臣见君拜礼。
“臣遵旨”
这是他这一生的第二次叩首，叩的第二人。
第一次叩首，是他拜方见为师，行拜师之礼。
此次叩首，姬如雪为君，他为臣。
方闲平身而起，仍拱手问道。
“臣有一事不知，陛下可能解惑？”
女君翘首，言道。
“尽言之”
“陛下设得如此一盘大棋，不怕有人掀桌而起？”
话中有话，尽是威胁之意。
方闲是个讲规矩的人，答应的事，他不会反悔，可不代表没有半点脾气。
“那你可知为人欺瞒，当有怎般？”
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语调却高了半分。
“臣不知”
女君同样话里有话，只是方闲真的不知道。
“那便退下”
方闲得了想要的回答，又没得一般，拉着季红妆拂袖而去，或者说是讨要银子去了。
你让我走，那我拿银子走人。
半月又两月，女君意中人的消息，仍是半点未有。
两人刚离去，饰了朱红色装漆的木门再度合上。
姬如雪仍坐于桌前，零散的奏折上面，多了一件黑色道袍。
道袍漆黑如墨，却名唤吞金，以金银铜钱配上道人秘术织成。
吞纳的金银铜钱越多，从天那里夺来的寿元越多。
你是百般不情愿，可为何又要将这道袍送予季红妆？
季红妆回来后，她就在其身上找着了这件道袍。
既然看出了算计，怎么还愿意如此？
可惜你看出了姬如雪是女君，知道女君在算计你，却没想到季红妆和姬如雪是同一人。
只要她觉得姬如雪和季红妆是同一人，那这天这地，这世间之人，都这般认为。
所以啊，你送季红妆的吞金，与我姬如雪何事？
姬如雪素手轻点，如一只蝴蝶于花丛中起舞，点于吞金道袍上。
道袍溅起一阵波澜，很快融消去了。
......
......
女主算计男主，就是因为纠结，所以马上就要追夫火葬场了。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先骗自己，连自己都骗过去了，还有什么骗不了。
女主走的路，是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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