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逍这小子，又不回来吃饭。”
中午，许辰烧了几个菜，可惜除了自己和白心缘，没一个人来吃饭。
许辰转念一想，好像修仙之人都会辟谷，这里只有自己和白心缘没修仙……
“好啊，你们都是修士，我有被气到。”许辰将几碟菜放进食盒。
“心缘，帮我送点吃的给晨雪吧。”
白心缘接过食盒，很听话地就上路。
许辰看着白心缘离开，很欣慰地点点头，“这才是正常剧情啊，跳崖，被我救了，然后一起当个普通人，隐居。”
许辰也有点收白心缘当弟子的想法。这从悬崖上跳一个，咱就在崖底收一个，也算是自己的传统艺能了。
可惜，许辰还没看出这个白心缘对自己哪门手艺感兴趣，不好意思收徒。
白心缘再次来到了悟道台。
“谢师傅挂念。”
沐晨雪双手合十，用餐前不忘感谢许辰。
沐晨雪用餐时，白心缘忍不住低着头，去看这铺设悟道台的石板，有些年头的深色石板，上面的文理杂乱无序，深浅不一，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白心缘却看得津津有味。
“是不是很惊讶？”
沐晨雪自然知道白心缘在看什么，她笑着问。
“唔！”
被沐晨雪这么一问，白心缘急忙把视线从石板上挪开，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没关系，你若愿意看，便继续看吧。你若能看懂其中奥秘，说不定，师傅就会收下你。”
端坐在悟道台的沐晨雪，能够感应到这些组成悟道台的石板，都蕴含着天地法则的力量，而其上的纹理，沐晨雪虽不懂阵法之道，但也能猜测出，这些石板纹路，乃是师尊勾勒下的阵法！
神识覆盖下，悟道台乃是气韵轮转，金光纵横的奇妙之地！纵横在这些石板上的金光纹理，构出一层层玄妙的阵法，在帮助自己汇集灵气，领悟天地法则！
普通修士若是能将这些阵法参悟一二，恐怕也能暴涨修为！
沐晨雪见这位白心缘，有心观察地上的纹理，若是修士还好说，是感悟到了阵法的玄妙，但白心缘不过一个凡人，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想必，是她本身有何特殊之处吧。
“嗯……”
白心缘双手捂在胸口，似乎在想些什么。
沐晨雪看着白心缘，也是回想了许久，猛地眼中一亮。
“我记得，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沐晨雪看着白心缘，记忆逐渐清晰，“三年前，云衡宗的徐长老带着一个病重的女孩来过药王谷……我记得她的脖子下，有一颗痣。”
沐晨雪此话一出，白心缘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脖子，身形一颤，为沐晨雪所说的话感到紧张。
提及徐长老，白心缘的脑海中爆发出恐怖的回忆，是她绝对不愿再面对的回忆，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回忆！
还有她的身份，她在云衡宗的过往，都是她不愿再提及的事情！
“是你吗？”
沐晨雪并没有恶意，她只是觉得白心缘很眼熟，仅此而已。
“唔！呃！……”
白心缘拼命地摇头，像是被人追杀似的，跑开了。
“这孩子……”沐晨雪见白心缘慌慌张张地离开，能够感受到白心缘内心的恐惧。
她在害怕什么？
沐晨雪知道白心缘这样的状态，肯定是有心结，可能是……
她在云衡宗遭受了些什么？就像自己曾在药王谷里遭受到一样？自己有特殊的体质，遭人白眼。
那白心缘……
沐晨雪回忆起当初，病重的白心缘，一如现在，都是凡人之躯，没有修为。听谷内长老说起过，白心缘，似乎是沾染了妖邪。
一个普通人，又曾染过妖邪，在云衡宗里待着，日子不会好过……
慌慌张张跑开的白心缘，脑海里是杂乱的回忆，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她被什么绊倒，摔在了软软的草地上。
“唔……”
稍微有点清醒的白心缘，从草地上爬起来。
眼前，出现了两棵桃树，一株枝叶嫩绿，桃花朵朵，令一株则是树叶紫青，十分诡异，若非挂着几颗桃子，很难看出它的树种。
白心缘果断选择坐到叶绿花红的桃树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泊，独自哭泣。
自己是一个孤儿，在大雪夜被徐长老捡回了云衡宗。
自己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但是大长老和徐长老并不介意身为无用之人的自己，依旧抚养着她。
在一个修仙宗门里，养着一个凡人，这不合规矩，也不被大多数弟子认可。
于是她潜心钻研阵法，把所有的阵书都看透，倒背如流，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阵法天赋，可以用阵法为宗门做出贡献，让徐长老和大长老不再因维护自己而被其他人难堪……
诡阵重现，她可以修习破解之法，为宗门出力，然后名正言顺地留在宗门内，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
那个诡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自己被控制了，变成了只会杀戮的怪物！
然后，她杀了徐长老！
“唔……”
白心缘捂着头，泪水止不住落下。
为什么会这样？！
当她跳崖自尽却被救起，当她的烦躁的内心被人平复，她只想变成一个哑巴，就龟缩在这个山谷里，一辈子。
但是，为什么？
还是会被人发现，自己还是会不断记起那些回忆……
白心缘看向了湖泊。
“请问，你还好吗？”
十分温柔的声音，听着就会心生暖意。
白心缘一惊，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坐下一位如桃花般灿烂的少女。
“唔……”白心缘有些害怕和紧张。
“我叫小夭，是先生栽下的桃花树，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夭露出甜甜的微笑。
“嗯……”白心缘立刻想到了许辰。
“你很难过吗？”
小夭温柔的声音让白心缘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
“唔。”白心缘点点头。
“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和小夭说哦。”小夭保持温柔的微笑。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白心缘又是止不住的落泪。
“没事哦，小夭在这里，没事的……”
小夭伸出手将白心缘抱在怀中，轻柔地拍打白心缘的后背，像是怀抱这婴孩般安慰她。
粉红色的氤氲之气伴随着零落的桃花瓣，在小夭和白心缘四周旋转，飘舞。
白心缘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虽然还在哭泣，但是纷乱如麻的思绪不再翻涌。
“这气息，是白泽的味道啊！这小姑娘，身上居然有白泽的血脉，不得了，不得了！”
从另一棵桃树上跳下来个黑衣少年，与小夭年纪相仿，相貌也是俊朗，不过皮肤偏黑，咧嘴的笑容更是带着一丝邪气。
正是许辰挖回来的蟠桃树，很显然，为了追小夭，小黑人特地化形改变了相貌。
他还给自己取了新名字“小黑”！然后它就被墨麒麟揍了一顿！改名“小潘”，既然是蟠桃，就取了“潘”姓。
听见小潘的话，小夭歪头。
“白泽？”小夭不甚明白，她只是被先生点化不过数年的桃木，根本不知晓久远一些的故事。
“夫人……”
“……”小夭嘟嘴，很是不满地看向小潘，“不准这么叫我。”
“啊，我一时间改不过来，对不起，小夭。”小潘立即改变了称呼。
“唔……”
此时白心缘躺在小夭的怀中，已经没了方才的悲痛欲绝。
“嗯？！”
白心缘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甜甜的清香扑鼻，自己绕是女子，她也很是不好意思，她立刻正身坐起，满是不解地看向一左一右两个陌生人。
“你是叫白心缘吧？”小夭笑盈盈的。
“……”白心缘点头，她能感受到面前的两个人，没有恶意。
“我是小夭。”
“嗯…”
白心缘想起刚刚自己被抱在别人怀里哭泣，有点害羞。
不过，白心缘的记忆又想到，这个黑衣少年的声音！他说自己身上有，白泽的血脉？
白心缘有些急切地看向黑衣少年，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人是妖。
精怪本就敏感，通过心灵的感应，小夭和蟠桃自然清楚白心缘在好奇什么。
“白泽乃是上古传说中的神兽，通人言，明万物之情，晓万物之貌，乃是祥瑞的象征。
这个时代恐怕是见不到了，留下的应该都是流有白泽血脉的后裔。
真没想到，你一个人族身上，居然会有白泽的血脉。”蟠桃仔细端详着白心缘。
“唔……”
白心缘一听，自己身上真的有妖族血脉，又是忍不住要哭出来。
“妖族血脉怎么了？你是不知道，上古多少大能皆是半人半妖的存在，利用妖族血脉和人族天赋修行，傲视九天，纯血妖族和人族都不是敌手。”
蟠桃叉腰，摇头叹息，它记忆中那个年代，可真是诸神群魔并齐，强者无数。
白心缘在意的，当然不止是她身上的妖族血脉，更多的是，她被妖族控制所做出的那些事……
人妖不两立，而她流着妖族血脉，是一个异端！更何况，她弑杀了义父！
她已经…没有脸再面对人族了！
心念相通，不能说话的白心缘将自己的痛苦的回忆，就这样倾诉给了小夭和蟠桃。
知晓白心缘的经历，和她心中的痛苦，小夭无言，只能再次温柔地抱住白心缘，轻声安慰她。
蟠桃看着哭泣的白心缘，似乎是被什么触动了，它不着痕迹地哽咽，随后它说：“你应该振作起来。”
白心缘和小夭都看向了它。
“也罢，见你可怜，我就实话实说了……”蟠桃挠挠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来了这天道山，见到了小夭，自己那颗被邪气沾染的蟠桃核，越来越怪。
今天怎么还会关心起人族来了？
蟠桃摇头，但看见小夭那楚楚动人的面庞，蟠桃心头一颤，自己明明应该是铁石心肠怪物，怎么……
越来越喜欢她了？
“嗐！我本是天宫里的蟠桃树，其实也就是颗半生不熟的家伙，比起我的那些同胞，我连被摘下来送给天官吃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那些同胞，它们却待我很好，时常将仙壤分给我，挑水的那些力士，也都多分我壬癸水……
只是当我快要成熟时，天塌了，魔气侵染了我，我将那些同胞，力士，全部吞了！”
蟠桃挠着头，努力让自己很是轻松地说出这些往事。
“嗐，全部吃了，好的坏的，我连骨头都不吐的！然后我就成了一颗邪桃
，独自在那秘境里，有人来了我就吞了他！反正我连同胞都吃了，我本来是天地灵根，沾染了魔气，那就彻底变成魔头算了……
你的经历，我感同身受。”
蟠桃拍拍头，没有直视白心缘。提起这种往事，它可没心情与白心缘相互哭诉。
“……”
白心缘呆呆地看向蟠桃，她能够感受到蟠桃精怪内心同自己一样的煎熬，甚至蟠桃精怪的记忆片段也会落进她的脑海。
残食自己的同胞！
蟠桃在恢复神智后，那会是何等的痛苦？
小夭也能感受到蟠桃内心的悲戚，而后，她轻柔地握住蟠桃的手。
“……”蟠桃脸上红晕，心里是躁动的情绪。
“嗐，小姑娘，你听好了，我的意思就是。
既然过去已经成为现实，无论你犯下何种过错，至少你还活着，既然活着，与其浑浑噩噩的堕落，整日沉浸在无用的悲痛里。
倒不如想想，你该如何努力活下去！
对，就是要活下去，背负着那些死去之人的意志，努力地活下去吧！
他们的生命将会一同承载到你的身上，连同他们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一番话吐露出来，白心缘陷入了沉思。
蟠桃也在说完后，松了一口气，连带着他身后那棵诡异的桃树，也抖落了几分阴暗色。
“唉。”
一声叹息传来，仿佛带着古老的意志，深邃而伟大，让白心缘他们不由得望向来者。
“先生……”
许辰的身影靠近，白心缘的心神颤动，蟠桃也是呆呆地看着他。
许辰走近，伸手摸了摸蟠桃的脑袋。
方才蟠桃所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没想到，天宫秘境里的蟠桃，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去，的确可惜可叹。
“以后，好好做一颗桃子吧。”
“先生……”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许辰背着手，留给白心缘他们一个沧桑的背影。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白心缘回味着这句话。
是先生在对自己说吗？
“努力活下去，为了无可替代的人们。”许辰不禁又说了一句，他的确有点感慨。他想起来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很怀念，也很动情。
“……”
白心缘的目光定格在许辰的背影上。
“我想起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听？”
“嗯。”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它的名字叫无问西东，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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