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自己有些想多的路易斯摇了摇头，露出爽朗的笑容。听到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被人夸奖，伊莎贝拉似乎很高兴的点了点头。直到现在，路易斯才发觉眼前这位无笑公主，似乎和传说中所说的一样，直到现在，路易斯还未看到从她脸上有任何可以与笑容联系起来的表情。
“话说，你是真的没有笑容吗？”
“……是的。”
“没有笑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难受……”伊莎贝拉有些失落的晃晃头，看样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悲伤的时候想要哭泣，开心的时候人也想要欢笑……但即便是我心中，欢乐的感情快要漫出来，我都无法露出笑容，所有的感情都被压缩起来，那种无法宣泄的感觉非常难过。”
“无论如何，都笑不了吗？”
说着，路易斯无意识地将手伸向身旁的伊莎贝拉。被突然捏到腰部的她叫了一声，发现路易斯这失礼的行为，便有些生气地看着他。
“对一位淑女做那这样无礼的事情你觉得好吗！？”
“抱、抱歉。”
“都说了我笑不了啦。”伊莎贝拉眼中的愠色消去，代替的则是不满与失落，“以前父亲大人，还有负责照顾我的侍女，尝试过各种方法……说笑话，挠脚心，或是给我介绍个非常优秀的贵族男性，无论怎样都无法露出笑容。”
“这还真是……”
“很讨厌的感觉。”
“我听说，你不是曾经笑过吗？”
如果淡淡没有笑容，那么这个传说也无法掀起这般巨大的波澜。路易斯突然想起之前那个老妪说的话，出于好奇，便直接开口问了。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伊莎贝拉突然一震，一脸警惕的盯着路易斯。
“你从哪里听说的？”
“现在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啊。”
“不可能，没有任何人知道！”
“可是……”伊莎贝拉的反应有些出乎路易斯的意料，看着她小脸通红的样子，路易斯镇定下来，解释道，“现在外面真的这样传的啊，反正日后你自然会听到有关你，巴伐利亚的无笑公主的传说。”
“……对不起。”
“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吗？”
伊莎贝拉没有言语，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路易斯，碧蓝色的双眸中，蕴化着说不清的感觉。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发毛的路易斯，放弃继续问下去的意图。
“抱歉，我不该问的。”
“我曾经笑过，对我的贴身侍女。”
“嗯？”
“她很好，照顾我很用心。”伊莎贝拉开始回忆起那位照顾她的女仆，仰起头看着火烧似的苍穹，“我从三岁的时候就和她在一起了，一直到我八岁。我很喜欢她，虽然在所有的侍女当中，她最年老，而且动作慢。直到有一天，我莫名其妙的冲她笑了，目睹这一切的只有她……”
“然后？”
路易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公爵夫人是否是真的。在来这里的时候，路易斯也查过资料，那位公爵夫人出现的时间很合理，但是却在两年前莫名其妙的失踪。
“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
“不只是她，今天的事情也是。”伊莎贝拉越说越低沉，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涌出来，“因为我，大家都遭受了不幸，要么消失，要么因为我而死……果然我只是个会带来灾厄的存在吧。”
“……”
这对小小的肩膀上，一定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吧。路易斯如此想到，但却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在这种时候，一语不发，胜过不经大脑的千言万语。
“你说……”
“嗯？”
“她会到哪里去呢？”
“不清楚，可能会到她想去的地方吧。”路易斯不知道如何安慰有些悲伤的伊莎贝拉，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的笑容可以实现所有的愿望，应该，她肯定会获得属于她的幸福……我是这样想的。”
“是吗……”
“一定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伊莎贝拉将头转向路易斯，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我都忘了你的名字了，能不能再告诉我一遍？”
“奥斯顿·菲尔斯·海因里希。”
“奥斯顿·菲尔斯·海因里希……”就像是鹦鹉学舌一般，少女低头重复了一遍，“那我以后就喊你奥斯顿吧！你就叫我希拉瑞莉吧！”
“好、好……”
真是怪异的性格……
可能不是怪异，只是没有笑容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生难受。这样想着的路易斯苦笑着点点头，然后放下一直放在伊莎贝拉头上的手。
“奥斯顿。”
“嗯？”
“你说，她是不是被我害死了呢？”
“害死？”路易斯被这句话弄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伊莎贝拉传递出的那份认真却让他知道了意思，“这个不太可能吧，如果你一笑就能让别人死，那么外面也不可能会有那么风风火火的传说了。”
“可是我……”
“嗯？”
“自从她消失后，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改变了。说不清那种感觉，大家好像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就像是，看到魔鬼一样，都躲着我。父亲大人也将我身边所有的侍女全部换走，把我带到身边亲自照顾，后面父亲大人又娶了一位妻子，对我很不错……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大家都闭口不提，我问过一次，他们都说不知道有这个人……奥斯顿，你说是不是我一笑，就会带来灾厄？”
“……别想太多了。”
“嗯……”
可能不亲身经历，就无法体会伊莎贝拉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感受。失去笑容，难以宣泄感情，自己最亲近的人也因为自己的笑容无故失踪，而所有人却又假装不知道。而且公爵府被围攻，雷奥哈德的死，一定让这个不谙世事的无笑公主饱受创伤。
“希拉瑞莉。”
“嗯？”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所有事情都不要想得太绝对了。”路易斯拿出水袋，递给有些茫然的伊莎贝拉，“对于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你听说过潘多拉的魔盒吗？”
“没有。”
伊莎贝拉则是摇摇头，接过水袋。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位神叫普罗米修斯。他从天上带来火种，人类学会了使用火。而主神宙斯非常生气，便命令他的儿子火神赫准斯托斯用泥土制作一个女人，名字叫做潘多拉，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被赋予一切的女人’。”
“好厉害……”
果然还只是个女孩子，伊莎贝拉很轻易地便被故事所打动，沉浸在对于路易斯来说已经相当熟悉的传说之中。路易斯顿了顿，微笑着继续说道。
“所有神给了她优秀的东西，美貌，伶牙俐齿，还有音乐。主神宙斯又送给她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灾厄，如果散放到人间，一定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
“唔……”
“潘多拉到了人间，迷住了很多人，这其中包括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后觉者’厄庇墨透斯。厄庇墨透斯不顾他哥哥的告诫，将这位潘多拉娶回家。潘多拉手捧着魔盒，在厄庇墨透斯的面前打开了魔盒。于是，所有的灾难全部释放而出，唯有智慧女神雅典娜藏在其中的希望没有飞出。”
“那我们现在……”
“我们生活在各种罪恶之中，唯有在主的指引下才能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路易斯收回水袋，自己喝了口水，“虽然我不信什么希腊神话，但是如果按照那上面的记载，盒子里留下的是希望，才得以让人类在无数灾难与罪恶中，依靠那希望克服苦难存活下来。而你，我感觉就像是那个潘多拉的魔盒，你的笑容就是那个钥匙。”
“为什么这么说？”
“上帝不让你笑，可能就是担心你把希望放跑吧。”
路易斯挠了挠头，显然对于说故事逗女孩子上面的并不是太擅长。不过，伊莎贝拉听完后却是如获至宝一般，低着头略加思考，旋即又抬起头冲着路易斯重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
“你说的话我已经明白了！”
“嗯、嗯……”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金色的长发随着这节奏上下摆动起来。再加之那副认真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无比。被这副模样的伊莎贝拉盯着的路易斯，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撇过头敷衍了一句。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很快便流逝过去。原本火烧似的天空，现在已经被墨色全部吞噬，月色如泻下的水银一般，笼罩整个安静的小路。马上就要到温特弗林镇了，也就代表着两人终于可以停脚休息了。
“终于到了……”
“先等等。”
伊莎贝拉慵懒地撑了个懒腰，显然这长途跋涉对于她这样生活在温室中的公主来说太过困难了。路易斯已经看到了这个规模不大的小镇，但是却没有打算驶进小镇。他拽动缰绳，迫使马匹转换方向，然后朝着通往小镇另外一边驶去。
“怎么不进小镇？”
“为什么要进去……你想你被抓起来吗？”
“可是……”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了。”路易斯知道，这个伊莎贝拉公主脑子里担心的到底是什么，他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你洗澡的事情我会帮你安排的，不过到时候别抱怨条件简陋哦。”
“好吧……”
伊莎贝拉只好忿忿地摇摇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路易斯知道接下来怎么安排伊莎贝拉洗澡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如何安排她的睡觉问题。就在他有些茫然，不知道是直接留宿野外好还是到小镇里的旅馆住的时候，在小镇的外围，有一阵火光吸引了路易斯的注意力。
“……朝胜者？”
几个人穿着简单的罩帽长袍，围坐在火堆旁，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但从这个装束上来看，倒是很像前往耶路撒冷朝圣的朝圣者。不过，在巴伐利亚这样的地方出现朝圣者的确不是太多见。
“可能今天你要委屈一下了。”
“委屈一下？”
“你看到那群朝圣者吗？”路易斯指了指远处那些人，“今天我们最好不要进小镇，假扮成朝圣者和他们呆在一起最好。既然是虔诚的信徒，我想他们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歪念。”
“睡在野外？”
“你还指望这时候会有舒适的床给你？当然，你可以睡在马车上。这上面的衣服稍微整理一下，躺在上面还是相当舒服的。”
“好吧……”
伊莎贝拉踌躇一会，点头同意了。看对方没什么意见，路易斯便策马赶到朝圣者那边，将马车停到那些朝圣者面前后，路易斯不顾他们好奇的目光，从马车上拿下一件罩帽长袍递给伊莎贝拉。
一共五个人，大概三男二女。
所有人都被罩帽这种大部分的脸，路易斯只能通过辨别裸露在外的皮肤分辨对方的性别和年龄。三个男的都是壮年，差不多三十四岁的样子，两个女的其中一位略显苍老，而另一位罩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
总之，不会是什么危险的角色。
“各位，打扰你们的休息了。”
“你们是……？”为首的一名朝圣者拉下罩帽，以和蔼的笑容望着路易斯和伊莎贝拉，“你们，莫非也是要前往耶路撒冷的朝圣者？”
“我不是，但她是。”
路易斯把穿好罩帽长袍的伊莎贝拉向前推了一把，然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伊莎贝拉本想回头说些什么，但看到一脸好奇的朝圣者，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示意。
“这样年轻的姑娘？”
“嗯，他是我的妹妹。”路易斯苦笑两声，耸了耸肩，“虽然是个小姑娘，但是相当的虔诚呢。我这个做商人的哥哥没办法，于是一路做生意，一路把她送到那个地方。”
“于是你们过来……”
“希望能占用你们一些地方，我们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
“这当然好，但是……”
“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
一句话把别人堵回去的路易斯，拍了拍伊莎贝拉的肩膀。那几名朝圣者都对这位年轻美貌的朝圣者少女充满好奇，可能是出于天生的单纯与好奇，为首的朝圣者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拉好罩帽又坐了回去。
“什么都别多说。”
贴在伊莎贝拉的耳畔，路易斯轻吐了一句，然后伸手一推将伊莎贝拉推到了火堆旁。尽管是一脸的不情愿，伊莎贝拉还是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那么各位，就拜托你们照顾一下我这个小妹了。”
“请放心吧。”
“那么我先到小镇里采购一些东西，先告辞了。”路易斯再度行了次礼，然后对伊莎贝拉微笑着说道，“希拉瑞莉，你在这里等着我哦。”
“我知道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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