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世界寂静,唯有路灯给这片世界提供了一点光亮。
“有点...眼熟啊...”张叔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喃喃道。
在他的前方,是一棵大概一人抱的大树,路灯的光将树叶的影子打的稀稀碎碎的,在树的下面,是一个喝的伶仃大醉的男人,他抱着树身熟睡着,嘴里偶尔还会念叨着什么,冷风一吹还会缩缩身子。
这里的一切实在是太熟悉了,熟到自己好像在这里度过了许多年的人生一样。
张叔走上去翻过男人的身子看了看,嘴角一抽。
...这应该不是自己吧?这肯定不是自己!好吧,这就是我。
张叔终于确定了,这个狼狈的男人就是自己,那时还年轻的自己,好嘛,难怪这里这么眼熟,因为自己的的确确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啊,再往前走就是自己住的小区了。
中年男人的记性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带给自己屈辱的那些。
张叔清楚的记得那是自己为了和领导攀上关系,在酒局上喝到差点送了小命,阿谀奉承到差点吐出来的一天,这样的日子以后还有很多。
不过...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张叔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对劲了,大晚上的睡个觉一下子就蹿到了这里,还是自己以前住的地方,而且还目睹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喝着冷风。
张叔想了想,举起了右手,猛的朝着地上的自己扇去,就在指尖触碰到已经有些粗糙肌肤的时候,天地倒转,场景又一次发生了变化,这次是在一间医院,曾经的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怀中抱着的是还年轻的妻子,看到印着妇科两个字的牌子,张叔整个人呼吸一滞,那并不大的牌子现在看起来每个边角都闪着光。
这一天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他第一次当父亲的时候,为此,他还特地请了一天假。
张叔的眼中含着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丢失已久的幸福,并非是现在不够好,只是比起当年远远不够。
看着曾经的自己不顾妻子的羞涩抚摸着她的肚子,张叔想笑,却又想哭,苦瓜拌着甜点的感觉实在是不太美丽。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不,应该说自己,恐怕会更加快乐吧?
接下来,场景一次又一次的变化,有的是他被上级当着一众同事的面儿训斥的场面,有的则是在路上碰见了当年在学校里处处不如自己的同学,如今却飞黄腾达,周身莺莺燕燕的尴尬。
太多太多了,多到连张叔这个当事人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真实归真实,熟悉归熟悉,但他无法对里面的人说话,他没法直接鸟那个傻叉上司一顿,也没法松松领带,甩甩袖子,把那些平日里的小人同事给打一顿,更没法给妻子一个拥抱。
话说回来他有多少年没有抱过妻子了?或者说是以当初甜蜜的心境去拥抱爱人。
就在张叔胡思乱想的时候,环境再一次发生变化。
“...又来了。”
张叔叹气,虽说看看过去的自己和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人是一种喜欢追忆的生物,但是自己的过去并没有多少快乐,成就感更是别提,一直看着也会恼羞成怒的好吗?更何况除了妻子那一段剩下的全是自己不如意的时候。
毕竟来到这里本来就够莫名其妙的了,现在连自己的过去都被什么东西给展示了出来,这让张叔有一种自己在对方面前一丝不挂的羞耻感...以及愤怒。
把这些展示出来很有意思吗?是在嘲笑我那毫无意义却又可以搏人一笑的过去吗?
张叔愤怒到了极点,中年男人脾气好不等于不会发怒的好么?
就在他以为又要出现什么不愉快场面的时候,周围变得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什么画面,有的只是死寂,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的死寂,入眼除了白还是白,倒是和先前的灰蒙蒙形成了对比。
“终于不来了?我c你星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老张奉劝一句,赶紧把我放了,还有,我警告你,别想对我老婆孩子起什么心思啊,嗯.....还有那个裴小子也是!”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的咒骂,显得他的怒火是那么的虚幻,好像下一刻就要熄灭了一样。
“我透你姥.....”
话还未骂完,一阵嗡鸣声传来,张叔的大脑空白了一秒,接着倒在地上,双手抱头,拼命的蹬着腿,他嘴巴大张,喉间发出濒死的嘶叫,他感觉自己的头皮已经被“震”和头骨分开了,像是两个板块,而那嗡鸣声在两个板块之间来回敲锣打鼓放炮仗,中间还穿插着凄洌的嘶吼,他就像是坐在秋千上面一样,被人逼着荡来荡去,到最后灵魂都快被荡出去了。
“唔.....”
张叔猛的惊醒,喉间一股腥甜涌起,他只能死死的捂着嘴巴,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快步冲了出去,这次他连心爱的大衣和大衣内侧心爱的烟都没时间拿。
来到庭院内,指间溢出了些许的血,张叔四处看了看,目光最终眇向了花圃,说是花圃,其实就是一小块儿土壤被划出来,种了些常见的花而已,当然了,他一个中年男人是没这种兴趣的,都是女主人的闲情逸致。
“对不起了老婆。”
怀着这样的想法,张叔跑到花圃那边吐了出来,大量的血浸入黑色的土壤,等到适合它们生长的季节,被血孕育出来的花又会是什么颜色呢?
吐完之后,张叔看了看手掌的血迹,他知道嘴边肯定也全是了,他又看了看被他血浸透的土壤,默默的动手翻了翻,又按了按,直到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说来好笑,之前他从未关心过这片花圃,尽管他生活在这里很多年了——比裴焰想的还要久,他也记不得老婆是什么时候开始种花的了。
他颤颤巍巍的摸了摸心口,他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了——身为人的那一部分。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他取而代之了。
他又想起了之前在“梦”中经历的一切....头痛欲裂的时候,他看见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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