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子，过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张叔揉了揉腰，就跟流鼻血一样，他的腰最近也出毛病了，为此他也只能感慨人老了。
“大晚上的...”裴焰顿了顿：“算了，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就勉强陪你聊聊咯。”
天台大概是最好的聊天圣地，但是很可惜，在这里能有房子就不错了，天台什么的想都不要想，因此两个人也只能蹲在大门前聊着天。
“我有和你说过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么？”张书掏了掏大衣口袋，烟果然在那里，他的烟从来不会离身。
“陪一根么？”
他将一根已经有了些许皱痕的烟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裴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下来，只是他并没有抽，而是夹着指间荡来荡去，好似在勾引着什么。
“我有说过么？”张叔吐出了烟雾，接着就是一阵咳嗽。
人果然是不能不服老的。
裴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刚开始的那个问题。
“没有，从来都没有。”
“没有么....”张叔眼神有些迷离，他忽然一把搂过裴焰的肩膀，另一只手夹着烟指着夜空小声道：“我以前啊...嗯，怎么说呢，是在政府办事的啦。”
裴焰有些震惊，根本看不出来好么？无论是冠冕堂皇的，还是实事求是的，都不会是这种性子的吧？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试探道：“难不成张叔你在那儿就是个混子？”
真相被人指出的张叔有些恼怒：“咳，你这小孩儿，什么混不混子的，摸鱼得到的钱才是你真正赚到的.....”
但是看见裴焰那根本不相信的眼神他有说不下去了，只能尴尬的挠了挠脑门。
有点想恼羞成怒怎么办，但是中年男人的脾气都快被磨光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舔了舔变得干涩的嘴唇，斟酌着用词：“其实我以前还是很努力的...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这句话沈真的！”
“所以之前的都是假的？”
“嘿，你这小孩儿别打岔！”张叔收拾了会儿心情又道：“官场，那是真不好混呐，撞的头破血流那都是家常便饭了。”
“那为什么不换呢？”
张叔神情扭捏：“咳咳...爬上去之后就有大钱了呗....”
中年男人的脸和脖子在此刻红透了。
“敞亮。”裴焰竖了竖大拇指。
“其实刚开始那会儿我还是个热血的少年啊，一心想要做些什么，施展自己的抱负，后面嘛，事实证明毛头小子是玩不过那帮老狐狸的。”
“没被踢出局？”
“我哪有这个资格啊，我就是一马前卒，入局的资格都没有的那种，人家收拾我都是顺带的，后面估计是压根就记不得我这号人物，所以才留了下来的，真是TMD比杀了我都难受，连被人正眼瞧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连成为棋子都是我误打误撞闯进去的。”
中年男人的生涯就两个字：憋屈；少年则是一腔热血到怀疑人生，再到看清一部分人一部分世界，然后要么就是从流，要么就是麻木。
“可惜啊，风流倜傥的我再也回不来了。”
“其他的都不计较了，但是你这样吹自己的颜值，婶婶知道么？”
“你以为我当年是怎么拿下你婶的？”
“6。”
“嘿嘿。”
“那后来呢？”
中年男人又一次沉默了，后面的故事都是他的屈辱史，是很难向一个孩子倾诉的，但是冥冥中他感觉自己的时间好像不多了，让人难受的东西不说出来一直憋着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更何况还要带进坟墓里。
“后来啊....后来我的政治生涯就是交换呗。”
“交换？”
“嗯，还是不公平都那种，想要得到人家指甲缝里流出来的那么一点，我都需要付出几乎一切，我真的太绝望了，但我必须这么做，不然我没法翻身，但我太天真了，不收拾我不代表人家心胸宽广，换着换着我就没剩下了些什么。
后来等撞的遍体鳞伤之后我终于醒悟了，就算我真的爬上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一个平民老百姓家的孩子凭什么和那些有背景的争？我要真的能上去那么我必然是舍弃掉了什么，也许是钱，也许是良知，到那时候我和那些人还有什么区别？我心中的抱负也就化为飞灰了。”
就像他说的，普通人想爬上那个位置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昂贵了，而且结果还不一定如你所愿，就算真的上去了，你真的还有那个决心和魄力去做你最初想做的事吗？
好吧，中年男人的生涯又可以添两个字了：无奈。
这回轮到裴焰舔嘴唇了：“叔啊，你信我么？”
“当然，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说。”张叔狠狠的拍了拍裴焰的后背，故作生气道。
“....”裴焰的唇角勾了勾：“我明白了，叔，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搬家吧。”
“不..不是..你这孩子说的叔有点懵....不就拍了你一下不至于吧？”
你那是一下？
“...灾厄要来了，这次是神谕，叔，信我，我们一起走，到时候会有人接我们，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一个全新的家，不管是破的还是好的，大的还是小的，只要我们都在，那就是最好的家，哪怕还不如现在这个。”
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像你信任我一样。
张叔有些迟疑，先不说能搬到哪里...就他这个身体情况，不知道路上能不能撑住....
“叔？”见男人没有吭声，裴焰歪了歪脑袋。
“...明天早上我会和你婶提一提的。”张叔站起身来伸了伸腰：“不早了，回去睡吧，现在应该能睡下了吧？”
看着男人的背影，裴焰嘴唇动了动：“嗯。”
听见少年的回答，中年男人没有回头，他只是将已经燃灭的烟头弹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将一支烟抽完，任由其燃尽，一个男人在叙述自己那充满遗憾岁月的时候，一个好的听客才是最重要的，连烟都得排后面。
当然了，或许兴起的时候还会到处散烟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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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活着，还在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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