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调整座位。
这几个字从荨老师口中说出来时，方明轩看见曾雪莹肩膀一颤，发现她将胸前靠在桌子边，以前所未有的集中力听着荨老师的话。
原来她不知道啊。
方明轩这么想到。
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开学第一天的这节课是班会，按照惯例，要由班主任对上个学期的学习做个总结，再对新学期进行展望，然后就是把大家的座位彻底打乱一遍。
为了防止常年坐在一起的学生形成爱聊天的小团体，影响上课的质量，这是每个班级在新学期开始的例行公事。
难道沿海的学校有所不同吗？
方明轩不知道，只是从那满怀期待的侧脸中，他在看见了曾雪莹的某种决心。
调整座位的方式是大家都被赶出教室，由荨老师把写有每个人名字的纸条放进箱子里一个一个地拿出来，在按照顺序让他们从靠窗的位置依次坐下去。
在离开教室的过程中，曾雪莹停在荨老师身边，大声向她请求：
“请把我安排在方明轩前面的座位。”
人群停下来，不少人纷纷向她投去敬佩的目光，当然更多人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态又看向方明轩，他什么都没说，默默挤开人群走出教室。
荨老师板着脸。
“座位都是随机的，不能选择和谁坐在一起。”
“但是我只能坐在他旁边，不坐在他旁边的话我就没办法过好校园生活了。”
“那你上个学期是怎么过来的？别胡闹，快点出去。”
荨老师不留情面地训斥，本来已经出去的莫嘉娜也走回来揪住她的胳膊。
“你别在这丢人现眼。”
莫嘉娜强硬地把曾雪莹拽出教室，但经她这么一闹，大家的心情已经平静不下来了。每个人都聊着她们的话题，方明轩已经退到人群边缘，却还是躲不过戳在身上的目光，莫嘉娜把曾雪莹带过去，就连杨煦岚也来了。
“你这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今早上出门的时候被门夹了吗？”
“我只是想坐在阿轩附近，有什么错？”
莫嘉娜刚松开曾雪莹的手就是一顿骂，曾雪莹也不服气地反驳，方明轩只是趴在围栏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依旧默不作声。
“重新调整座位的规则是由老师决定的，我们都要听从老师的安排。”
杨煦岚也说，曾雪莹转向她：
“所以我才向她请求啊。”
“听从安排的意思就是不能按照你的想法改变结果，要不然每个人都想自己找座位就没有换座位的意义了。”
这边吵得正凶，另一个人来到方明轩身边。
“哎呀，真是非常大胆的行为，看来她是相当喜欢你。”
方明轩一看，是原来坐在自己前面的那名女生，她和其他人一样因为曾雪莹刚才的行为激动着。不过也许是因为她在方明轩前面坐了半年时间，就熟悉程度而言，她觉得自己可以不必像其他窃窃私语的人那样待在一旁，而是来到这群人身边，和方明轩一起靠着围栏。
“当喜欢过于沉重的时候也会形成一种压力。”
“哦，没有否认嘛！”
对方很惊喜，方明轩却只是目光充满忧郁地将视线放向远方，羡慕着那片被风渐渐吹散的白云，又被晚霞染上鲜艳的颜色。
杂乱的争吵声和窃窃私语声还在继续，他身边的人却不属于任何一方，与他一并望向那片云朵。
“不过一想到换位置之后不能再坐在你前面，就感觉有点寂寞。”
方明轩惊讶地将视线转向她，那忧愁的侧脸，仿佛正渐渐与方明轩的情绪贴合。
“你……”
“不能再给你的相好让位置，然后坐在近处观看下饭的互动真是遗憾呐。”
“喂！”
方明轩的情绪立刻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因自己的误会增添了新一层气恼。对方却一拍脑门，表情转瞬间明亮起来说:
“但是课间时间我可以到你的座位旁边去啊，要是那附近有我的朋友就好了！”
方明轩不再理她，重新沉浸在对生活的哀叹之中，此时旁边的争吵达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我不管，反正阿轩前面的位置一定是我的，就算荨老师不同意把我安排在那里，老天爷也一定会给我好运。”
曾雪莹斩钉截铁地说，仿佛她的话语已经是既成事实，杨煦岚则很不理解。
“为什么一定是前面的座位？旁边和后面的位置不也是在附近吗？”
“我才不仅仅满足于‘附近’这个范围。”她的表情和语气都透露着只有她才了解某件事的优越感“我们的座位都是单人桌，没有同桌这一说，并且座位每个星期都会往左边移动一组，若是坐在旁边的小组，总会有一整个星期的时间分开得很远。只有一直在同一个小组才不会被分隔到教室的两侧。”
“但也总会被分到教室前后，你忘了在往左移动的时候同时也会向后移动一个位置吗？”
“可是小组只有五个，而一列的人数却很多，明显被左右分开的机会更多。而且坐在前面能让我美妙的身姿一直出现在后方的视线里，这可是一步一步摧垮理智的武器！”
曾雪莹对于座位所进行的思考让旁观的人不禁拍手称绝，面对这副神气的模样，莫嘉娜依旧垮着脸。
“但凡你把这些心思稍微分一点在学习上大家都能轻松许多。”
“可是结果还没出来，你不能断定能坐在方明轩前面，一切都要看荨老师的安排。”
“没错，你的话只是在做白日梦而已。”
曾雪莹也皱起眉头，她要开始反击了。
“别总是数落我，你们装得很平静，其实心里也期待着坐在阿轩附近不是吗？”
此话一出，两人瞬间变了脸色，莫嘉娜匆忙往人群一瞥，与数人对上视线，略显慌乱。她虽然对方明轩说不想隐瞒自己和另外两人的竞争关系，但其实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快就揭露事实。
但在方明轩身边的人已经坐不住了，她又兴致勃勃地凑到女孩们身边。
“什么？什么？又有新的瓜可以吃吗？”
“不，那是......因为我和方明轩要在各方面上分个高低，靠近他有助于观察对手的状态，以调整作战计划而已！”
“方明轩看起来像是个好人，待在他旁边不会受欺负的感觉......”
莫嘉娜在慌乱中展现出了灵敏的思维能力，而杨煦岚的答案则有些牵强。
但不管怎样，她们的对话都已经在大家心中种下了新的种子。
*****
很快荨老师就开始安排座位了，被叫到名字的学生一个一个地走进教室，轮到第二组的时候方明轩的名字才被叫到，他坐在了较为靠中间的位置。
在方明轩之前，三个想和方明轩坐在一起的人里只有杨煦岚一个人被叫到，但她此刻正坐在旁边那个小组的最后一个座位，在离方明轩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叹息着。
同学们一个个地入座，方明轩后面坐了人，与他相近的位置只剩下右边那一个了。
曾雪莹会像她说的那样在最后一刻受到老天爷眷顾吗？还是同样想坐在这里的另外两人？
方明轩心情是忐忑的。
坐在右前方的同学已经来了，荨老师念下一个名字，方明轩看见熟悉的面孔向自己走来。
“嘿，又是我。”
那是上学期坐在方明轩前面的女生，刚才还因为八卦话题激动不已，此刻却在微笑地冲方明轩招手。
“真遗憾呢，她们都没能坐在你旁边，知道最后的机会落在我身上会遗憾吧？但这也是没办的事，天不遂人愿呐。”
她叹息着说，表情里却藏着调皮的愉悦。
其他三人也许很失落，但方明轩却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而是轻松地回答：
“不，能再次和你坐在一起我很开心。”
她发了一会儿愣，随后惊讶地用手挡住嘴。
“这就是你获取后宫的方式吗？”
“我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而已。”
*****
“唉，想不到我居然是坐得最远的一个，老天爷不开眼啊。”
在去社团活动室的路上，曾雪莹一个劲地抱怨，她现在的座位与方明轩隔了两个小组，还在教室的后排，是三人中与他距离最远的。她的祈祷完完全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种随机事件本来就有各种可能性存在，况且这距离也和原来差不多，都在一个教室里没什么好遗憾的。”
“你不明白，若是坐的太远就体会不到上课一起偷偷做小动作的快乐了。”
“我完全没有想过要体会那种快乐，你给我认真听课。忘记安慧阿姨给你的任务了吗？要是成绩再下滑她是会扣生活费的。”
“不要在开学第一天就提这么扫兴的话题啊，离考试还有那么久。”
曾雪莹很痛苦地抱着头，但在方明轩心中已经渐渐地拟定了一个帮助她学习的计划，尽管不会立刻考试，但考虑到她需要重新学习的知识点，时间就一点也称不上宽裕。
但是在此之前，社团活动还是得参加的，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进入活动室了，方明轩非常想念放学之后在那里读书的感觉。顺带也挺想念那里的人，毕竟他们在创造氛围这方面起到了一定作用。
两人进入活动大楼，上到楼梯间的转角处，于念秋正在那里徘徊。她非常专心地思考着什么，没有发现两人的接近，直到方明轩开口。
“小秋，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明轩学长！”
她惊讶地转过身来，似是把什么东西塞进口袋里，随后她又看见旁边的曾雪莹，表情又平静下来。
“没什么，刚才在想点事情，其实已经没事了，正准备去活动室。”
“那我们一起走。”
“恩！”
她欣然接受方明轩的邀请，只是在看着曾雪莹时目光中有些许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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