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法娜跳下干草车,拍去黏在衣服上的干草。
“前面就是石碑镇了。”
愿意搭载我们到这儿来的车夫是沿途找的,经过我的软磨硬泡才肯载我们上路。
一路上的颠簸使我们精疲力尽,法娜更是险些昏厥过去。
不过这都要怪会长只给了我们俩十枚银币作为此次任务的开销,要是给的再多一些的话,就没必要去坐这种受苦受累的干草车了。
法娜蹲在一旁,她的脸色非常苍白,恐怕她还未从颠簸的路途上恢复过来。
“走吧,我们先去找家旅店休息一下。”我扶起法娜,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这是我第一次和法娜执行公会任务,没想到她的身上会这么香。之前在干草车上倒是没怎么注意,也许是一路的颠簸影响了我的感官吧。
怪不得临走前其他人羡慕的不得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法娜站稳了身子,轻声念了一段咒语,只见指尖泛起了微光。
“兰斯特,我们走吧。”法娜靠恢复咒语勉强恢复了身体状态,这是看她用的第二次了。我不禁为她担忧起来——在这个世界,非神职者使用恢复咒语可是会随机对身体带来负面影响。
此次之行我们来到红石大陆的最西边——荒芜之地。
自从自由联军在白松林地战役中战败后,就彻底失去了对白松林地与炎炎沙漠之间的全部区域的控制权,导致这些区域沦为了荒芜之地。
在荒芜之地的中心有一个小镇,名为石碑镇。
这里聚集着一群爱好研究石碑译文的学者。
据任务介绍,我们需要调查发生在石碑镇上的空间撕裂现象,并找出引发空间撕裂的元凶。
这次任务我是毛遂自荐的,这和我的上一个任务有着密切的关联。
法娜作为我的首次搭档是会长特意安排的——我作为新人来到公会也有三个月了,期间执行任务不下百余次,只不过执行的任务星级均在三星以下,这次会长将五星任务交给我时,我又惊又喜,我向会长保证,我绝对不会辜负会长对我的期待,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石碑镇原名“格拉尼姆小镇”,小镇名字取自旧世界神话中被称为“火炎之神”的格拉尼姆,同时也是一名赫赫有名的工匠大师。
在经历世界重组之后,零零碎碎的石碑陆陆续续的出现在格拉尼姆小镇上,因此才被原住民改为石碑镇。
这些石碑有的依旧埋于沙尘之下,有的已经出土。根据收集到的石碑镇资料显示,在石碑的来源这一栏上提到的仅是世界重组后的凭空出现,剩下的就只是学者们对石碑来源的猜想了。
有些人认为石碑是旧世界的产物,旧世界的人们用刻画石碑的方式来记录古老的历史和传说;也有人认为石碑是“天外来客”,上面记载的是外星文明。
种种对石碑的猜想吸引了大量对石碑上的译文感兴趣的学者,他们来自各地,扎根于此,甚至创立了石碑译文研究协会来呼吁更多的人关注石碑译文。
就这样,石碑镇从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成功蜕变成了一个由大量学者和石碑兴趣爱好者组成的聚集地。因此也吸引了不少远道而来的富商在这儿开店营业,没过多久石碑镇便登上了热门地区排行榜的榜首。
接任务后会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这半个月内我开始对石碑译文进行研究。
我查阅了关于石碑译文的所有文献资料,抄录上百篇到目前为止已被破译的石碑译文和未被破译的,再运用相关知识去尝试对未被破译的石碑进行破译。
石碑译文的研究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确实困难许多,鉴于克服这些困难需要运用更多与其相关的知识以外,还需要一个让我能更加深入研究的契机,我只好去了趟灰格堡向曾经与我一同研究过“魔法能源的动力驱使”的安菲尔·格莉绮讨教。
我与安菲尔·格莉绮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在一次提出“魔法能源的动力驱使”的研究结果中产生了分歧,还因此大吵了一架,直至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依然属于决裂状态,这次来到灰格堡,我得厚着脸皮去求她了。
很显然,在好不容易见到安菲尔·格莉绮之后,她依旧无法认可我在研究结果报告会上提出的“魔法能源无法与动力驱使兼容”这一说,同时还把当年厚厚一叠的研究报告摔在了我的眼前,并一一指出我的错误。
期间的我没法反驳,我怕激怒她,我可不是特意来到这儿与她吵架的。我任凭她一直说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一点,见她停歇的时候对她说了此次来由。
安菲尔·格莉绮得知我此次的来由后表现得十分惊讶,随后便笑出了声。
她知道我现在正在做什么——当年与她决裂后一气之下离开了灰格堡皇家魔法学院,在未满十五年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学院被判为弃学的我失去了学院授予的高级魔研师职位,之后来到了莱卡迪亚王国做了一名不起眼的雇佣兵,最后才加入了冒险者公会。
“你多久没有碰魔法了?”安菲尔给我点了一杯银色麋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饮品,至少喝起来使人如释重负,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很久。”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碰过魔法了,也可以说是离开学院后我就再也没用过魔法了。
安菲尔没说话了,我知道她在思考,我和她共事多年了,我很了解她的习性,等她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没想到你竟然会去接触石碑译文,还是以一个雇佣兵的身份……”安菲尔轻笑一声,以嘲笑的口吻继续说:“我确实有石碑译文的破译方式,不过你这次连招呼都没打就来找我要破译方式,还是时隔了三年才想到我,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告诉你吗?”
安菲尔抿了一小口蜜瑰花茶,沾上了花茶这淡红色的双唇在夜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知道安菲尔在打什么主意,她要提条件了。
果不其然,她提出了一个明知道我不可能做到的条件,却要我去做到,毕竟她这是在用石碑译文的破译方法来诱导我走进她布下的圈套。
“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我没想到的是我直接拒绝了安菲尔提出的条件,她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安菲尔只是盯着我,眼神很温和,这也许是蜜瑰花茶的功效导致的,会让一个人变得安静。
或许是我的幻觉。
我被下药了,当我意识到时我已经无法动弹,在我耳旁的声音愈发刺耳,好似尖锐的利刃割开我的耳廓穿过我的耳膜刺入我的大脑。
当我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公会的床上。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公会的,只好去询问会长。会长提起了一个身材窈窕的蒙面女人,并向我调侃艳福不浅。
我摸了摸怀里厚实的石碑译文资料,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步行一小时,我和法娜来到了石碑镇的检查站。
最近慕名来到石碑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出现空间撕裂现象的缘故,才特此在进入石碑镇的关口设立了检查站,为的就是防止不法分子进入石碑镇。
“你们俩一起的?”
检查站有两个人,一个人负责登记,一个人负责问话。
负责登记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脸羞涩,只顾低着头看着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张;负责问话的已是满头白发的老者,强健的体魄光是站在那儿就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性的气场从老者身上散发出来。
这两个人看着面生,倒是两人袖章上的图案唤起了我的记忆——四叶草,是小奈鹿的人。
我从来不习惯穿公会服,即便是执行公会任务我也不会去穿它,唯一穿过的一次就是在公会举办的活动中了。
我不是不喜欢公会服,而是因为公会服整体设计过于奢华,尤其体现在精细的做工和用料上面,经常会被认为是王族出身,同时也会被宵小之徒盯上。
这次的出行我只是提出了不穿公会服这一个要求,我认为越是穿的朴素行动起来越是方便。
我不知道是不是法娜对于“朴素”的字面意思理解有问题,她直接穿了一身她们西川人的服饰,银色的小挂坠点缀着全身上下,走起路来叮当响。
“是。”我毫不犹豫的回答,这回答的速度快到让我怀疑这个字是从我的嘴中蹦出来的。
起初,为了防止无法成功通过检查站才提前和法娜说好的“互不相识”。以个人身份通过检查站的几率明显要高很多,尤其是在法娜的着装彻底打乱我的计划之后。若是被检查站的人发现了,也只能老实交代,看在会长与小奈鹿的多年交情下,他们不会不让我们进去吧。
这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将真实身份拿出来——在出发前,会长就猜测到此次任务估计不会只是查明空间撕裂现象这么简单的事情,若是发生了危急到我们俩生命安全的事件,在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可以向对方表明身份及此次前来的目的。毕竟在外面,公会的名声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法娜朝我瞥了一眼,她目前估计处于混乱状态,这和出行前制定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老者身上释放出来的气场没过了我的身体,我丝毫不敢去抗拒。
“一个西川人和一个……”老者停住了,他上下打量起我来。
法娜的穿着一看就是西川人了,我的着装看起来就像是走在大街上不起眼的路人甲,再配上我这副随处可见的大众脸,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其实这一身是我压箱底的装束,在我还未加入冒险者公会前可是一名穷困潦倒的佣兵,每天省吃俭用,这一身就是靠节省下来的钱在最廉价的商人那里买到的。因此,我在佣兵公会里经常被人称为“寒酸的佣兵”。
老者先前不断向外散发出来的气场实际上就是老者布下的绝对领域,只要在属于他自己的领域中就能探查出这里的任何异样,包括他眼前的所有人的真实面目。
我说:“学生。”
我这是再说什么?
“学生?”老者很疑惑的看向我。
老者的疑惑是正常的,尤其是我在踏进老者的绝对领域中我刻意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他完全可以用领域来探查到我的真实身份。不管是谁都会起疑心,况且我还说了个与自身装扮相反的角色。
这完全不是我先前预想好的。
“是的,我是灰格堡皇家魔法学院魔法研究协会副会长安菲尔·格莉绮的学生,初级魔研师兰斯特。”嘴巴竟然动了起来,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一大串想都没想过的也从来不会去想的字词从脑海中浮现出来,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展开,就连身旁的法娜都看呆了。
能说出这话的我看来是被安菲尔·格莉绮操控了,只是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手段。
“哦,原来是大魔法师安菲尔·格莉绮的学生啊,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老者的领域消失了,他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两眼放光,看我跟看到宝似的。
“这是老师让我捎给您的符令,请您过目。”我从怀中掏出个菱形金属片,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据说这种东西只有被授权使用的人才能看懂,旁人只道是一个没用的破烂罢了。
没想到我的怀里还有这个东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老者盯着符令沉思片刻,朝身后站着的士兵挥了挥手,随后对我说:“请随我来吧,尊敬的魔研师大人。”
此时的法娜还处于短路状态,要是这么把她晾在这里也不好,到时候身份破败反而会影响这次的任务。虽然不知道安菲尔控制我的目的何在,但是我可以加以利用安菲尔给我的身份来调查石碑镇的空间撕裂现象了。
“她是我的保镖,也让她一起进来吧。”我指了指处于短路状态的法娜,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法娜在碰到无法及时处理突**况的样子,还是有点可爱。
老者丝毫没有去怀疑法娜的身份,并朝我点点头。
“法娜!”
法娜回过神,见我朝她招手示意便跑了过来。
老者将我们带到了一家旅店,旅店的外观看上去有些老旧,木制拼接的店名在风中摇曳时发出吱呀吱呀声,给人一种马上要掉下来的感觉。
店门口种植的普兰竹已经枯萎了,普兰竹是一种耐旱的植物,它的发源地为炎炎沙漠。普兰竹总是四五根生长在一起,因此经常被迷路的人以为是幻觉中的绿洲。
此刻的我无法想象出旅店老板是如何将普兰竹种死的,除了店门口的普兰竹以外,一种名为香缇花的植物映入我的眼帘。
这是一种极其娇贵的植物。其娇贵的程度可以媲美这个国家的普兰丝缇公主。
香缇花每天必须浇三次水,然而它的第一次浇水时间极为重要,必须是清晨太阳照耀出第一道光的时刻。第二次为中午,太阳正好垂直于地面与地面呈九十度的时刻。最后一次浇水时间为夜幕被繁星点缀之时,如此反复操作,香缇花才能存活下来。
如果当天是阴雨天,主人就必须将香缇花移至温室,控制好温室的温度来模拟出晴天,夜晚的温度也是如此。为了满足香缇花处于夜幕星河之下,研究人员为了香缇花研究出来一种名为“星空仓”的法器,只需要一丁点魔力注入就能模拟出漫天星辰。
仅是一株香缇花就会让主人煞费苦心,香缇花的待遇就像城堡里的公主一样,而种植它的人被比作服侍公主的仆人,因此香缇花也被称作公主花。
看着这朵美丽的香缇花在风中摇曳,伴随着同是在风中摇曳的店名,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我走进旅店,一股扑面而来的霉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尽管我能闻到一丝从墙壁上散发出来的香味,然而这些霉味还是险些麻痹了我的嗅觉。
店长一副懒散的样子耷拉着双眼看向我们,“那边有自助住店办理处,付了钱就会吐钥匙出来了。”
不会吧,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
我看向老板提到的所谓自助住店办理处就是个面带微笑的女服务员,她在写有自助办理的地方站着朝我们挥手。
“本店一晚十金币,不限人数。”
十……十金币!这不是明摆着宰人吗!我朝老者看去,老者掏出一张卡,直接拍在老板的桌子上,道:“无需担心,你们的房间我已经订好了,你们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
不,我一分钟都不想待了——外观老旧就算了,店门口种着一株公主花也就算了,住店一晚竟然要十金币,这不是家黑店又是什么。
“原来是贵客啊,我带你们上去。”老板拿了一串钥匙从柜台后面出来,踩在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不时朝我们露出阴险的笑容。我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法娜,她欲言又止,看来等到了房间后她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二位,这边请。”老板带着我们来到了二楼。
本想着这家店外观已经破旧不堪,就没有对内部的装修抱有什么期待。一楼很显然验证了我心中所想,而二楼却让我大开眼界——这种反差的风格转换让人眼前焕然一新,仿佛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走廊的上方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左右两侧均挂了一排魔法悬浮灯,这些魔法悬浮灯发出的光亮程度会随着人的距离发生变化。走廊的地面用的是變晶石制成的石砖,据说變晶石的硬度不亚于金刚钻石。
旅店老板给我们开了两间房,房内用的家具均是布满魔法纹路的木制家具,没想到旅店老板在布置房间的时候想的还是挺周到的。
这些拥有魔法纹路的木制家具会变得非常轻盈,住客若是想挪动它们会十分方便。
“兰斯特。”
门外响起法娜的声音。
我端坐在法娜对面,不论她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兰斯特,前面在检查站那里,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互不相识吗?”法娜已经脱去西川服饰换上了一身白色条纹睡服,凹凸有致的身材在睡服的包裹下显得极其诱人。
“抱歉,我当时被人控制了。”我的脸滚烫滚烫,法娜貌似没有发现我的视线正集中在她的身上——胸前的那一对隔着轻薄的睡服下的酥胸在有节奏的呼吸下此起彼伏。
我努力地将视线从法娜的身上挪开,却无法阻止法娜身上散发出的清香钻入鼻腔。
“被控制了?这是怎么回事?”法娜急忙追问。
我把我于半个月前研究石碑译文和去灰格堡皇家魔法学院请教安菲尔·格莉绮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给法娜听,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只隐瞒了我曾经是皇家魔法学院的学生,不是我不相信法娜,只是觉得法娜没必要知道我过去的身份。在公会里,这个“学生”的身份目前只有会长一人知道。
法娜在听着我的讲述时就呆滞住了,恐怕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容纳下我讲出来的事实吧。至于对她过于深奥的“石碑译文”内容我只好将其缩短,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说给她听。
法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我说:“没想到你还为此任务做了不少功课啊,石碑译文这方面我还真是一窍不通,之后若是碰上这方面的事情还得靠你啦。”
“法娜姐,能帮助到你是我的荣幸。这次任务你选择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好好的辅助你完成任务的。”我看向法娜的双眼坚定地说道。
这时,一抹红晕浮现在法娜的脸颊上。
“兰斯特。”法娜显得有些害羞,双颊渐渐变得通红。
“兰斯特,对不起!”法娜突然对我道歉,让我很是诧异。
“兰斯特,其实这次的任务我选的搭档是黑木,不是你。”法娜对我坦白了,其实早前我就知道这件事了,在会长把任务给我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我装出很惊讶的样子,没有说什么。我知道法娜作为公会的元老,一个五星的任务没必要去选择一个刚入公会三个月的新人,更何况还是个没有做过一次五星任务的人。
我和公会里的人很少说话,特别是在我还是以雇佣兵的身份加入公会时,他们就看不起我。
雇佣兵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存在,扮演的是只要给钱就做的一种角色。没有信仰,黑白通吃,只要委托人的钱到位,不管什么脏活、累活都接,始终遵从委托人的指示去完成任务。
雇佣兵永远保持中立,亦正亦邪,这也是多数冒险者看不上雇佣兵的原因之一。如果说冒险者在人们心中是正义的化身,那么雇佣兵在冒险者的心中就是邪恶的化身。冒险者与雇佣兵一直以来势不两立,作为雇佣兵与冒险者为伍是更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身为雇佣兵的我加入了冒险者公会就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可惜我被黑木拒绝了,没办法啊,谁叫他是个名人呢。”法娜的双颊更红了,她不停地**着双手缓解紧张,继续说:“之后会长向我推荐了你,会长让我带你一起去,我当时是拒绝的。对不起,我不是嫌弃你的实力,只是这次的任务我怕我保护不了你,曾经在一次出任务带过一个新人,这个新人和你差不多大,结果那次任务我搞砸了,我害死了他。”
法娜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去抹眼泪,“是我害死了那个新人,我犯了错,我保护不了他,也保护不了你。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会长却偏偏要把你推给我,说什么好话,不就是想看我笑话!兰斯特,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法娜姐……”
我伸出的手被法娜紧紧抓住,指甲印牢牢的烙在手背上。法娜猛地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流:“答应我,我叫你跑的时候就跑,头也不回的跑!”
“法娜……”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法娜姐,你放心,我最擅长的就是逃跑了,一有危险我跑的比谁都快呢。法娜姐,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跑,可以吗?我也不想失去你。”
法娜怔了一下,对我苦笑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我擦去法娜脸上的泪水,拿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给法娜戴上,说道:“这是月之牙,是我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它能保护携带者的安全,这块送给你,希望这次任务我们能够顺利完成,等回到了公会给会长一个惊喜。”
法娜姐脸一红,急忙道:“不行不行,你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还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这个我不能收。”
“法娜姐你就收下吧,月之牙是一对的,我这里还有一块呢,帮我戴上吧。”我拿出另外一块月之牙对法娜挥了挥。
法娜接过我手里的月之牙,此时一条红线穿过月之牙缓缓落在法娜的掌心上。
“唉?”法娜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月之牙。
我见她许久未说话,忙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来~我帮你戴上。”
法娜吸了吸鼻子,眼眶湿润。我低下头,法娜将月之牙挂在我的脖子上。突觉脖颈处一凉,再去看法娜时,她哭了。
“我闻到了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恶心的我想吐啊。”轻笑一声,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朝法娜白皙的脖颈抓去。
法娜猛地抓住我的手,就在刚刚,法娜提前预判了我下一步的行动,直接将我双手扣住狠狠地压在地上。
“喂,**,很痛啊!”被法娜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方才那一下我的鼻梁骨与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你就是在检查站控制兰斯特身体的安菲尔·格莉绮对吧。”先前的法娜还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现在的她出奇的冷静,完全没有因安菲尔·格莉绮占据我的身体而慌乱。
这时,房间里的温度飞速下降。
“快从兰斯特身体里出来!你这恶毒的魔女!”
法娜在说话的同时,墙壁、天花板上结出一层冰晶,冰晶瞬间扩散开来,直到包裹了整个房间。
“法娜姐,我是兰斯特啊!”鲜血不住地从鼻腔涌出,我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好在地上哀嚎。
法娜从地上拔下一根冰锥抵在我的喉咙上,说:“我只说最后一次,马上从兰斯特身体里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法娜生气的样子——法娜散发出了杀气,不仅仅是杀气,还有瞬间展开的绝对领域。法娜的绝对领域我是第一次见,我能感受到的只有麻痹身体和神经的冰冷和让人堕入深渊的恐惧。这恐怕就是老师提到过的领域叠加效果。
法娜施展出领域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抵在喉咙上的冰锥随着我沉默的时间推进,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一丝刺痛,此时的冰锥已刺入表皮,要是再不快点脱身的话真的会被杀的。
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现在我的身体正被安菲尔·格莉绮控制,只有她能救我了。
“法娜姐,好痛啊,求求你不要杀我!”
法娜冷冷地看着我,并没有因为我的哀求而心软。
我想她也知道,杀了我也无法救我,安菲尔·格莉绮的操控术实在是太强大了,不论外界对我的身体造成如何的伤害,即便是致死性的,也无法将安菲尔·格莉绮从我的身体里赶走,她依然能随心所欲的控制我,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操控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咳咳——咳咳咳——”
房间内的空气不知不觉中被抽空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也是法娜的领域叠加效果吗?
法娜创造出了一个完全真空的房间,失去了空气的我很快的便失去了意识。很显然我的身体依然被安菲尔控制,如提线木偶一般以自残的方式强行冲破了法娜对我施加的束缚,控制我的身体撞破窗户一跃而下。
“咔嚓”
落地的一瞬间,我的双脚踝发出清脆的声响。要是平常我可能会因脚踝骨折痛的满地打滚,现在即便骨头断了我还能因安菲尔对我的控制行动自如,根本无法感受到疼痛。
法娜也紧跟其后,落地的一瞬间朝我冲了过来。
安菲尔用我体内的魔力凝聚了几发火球术,在法娜闪躲飞来的火球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完成了召唤仪式。
“砰!”
一声巨响,法娜忽地出现在我的上方,按住我的头将其砸进了地面。
好快!我完全没有看到法娜是何时近身的,就连安菲尔也没有反应过来。
“还不快从兰斯特身体里出来!”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只觉一股极强的冲击力撞在我的身体上,我瞬间飞出数米远。
安菲尔,赶紧停下来吧,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都要散架了!
我竭尽全力的在体内对安菲尔大喊。
安菲尔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说道:“喂,再这样下去你的‘小男朋友’就要被你踢废了哦!”
法娜也没有要停止的样子,倒是这句话让法娜的速度更快了。
她一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又是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再被控制期间,我确实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要是安菲尔解除对我的控制我肯定会痛的晕过去。
“停!”我缓缓站起身,我的身体可以说是没有一处完好的。
“别再踢了,虽然不是我的身体,你这怪力女再不控制力道的话,他这一生都得在床上度过了。你不心疼的话我可心疼了。”
用我的声音说出这话真让人感到奇怪。不过说出后倒是有点效果,法娜停止攻击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也渐渐缩小。
“疼吗?”法娜突然关心的问道。
“不疼。”
“哦。”法娜应了一声。
这时,微风吹过,树叶随风摇曳。
“喝!”法娜一掌拍在我的胸口上,我只觉胸前一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由自主的从口中喷出。
法娜的这一掌直接把控制我的安菲尔·格莉绮的精神体拍飞了出去。
“别别别别打我,我认输!”安菲尔颤抖的身子缩成一团,活像一只在血盆大口下的小羊羔。
法娜扶起我,对我吟唱恢复咒语。
光靠法娜的恢复咒语是没法将我恢复完全的,最多起到止血作用,之后我必须忍受外伤带来的痛楚,一想到身上的这些险些让我成为废人的伤都是拜安菲尔·格莉绮这个女人所赐,我就恨不得立刻起身揪住这个女人的衣领……啊,我忘了,我的双手双脚均被扭断,在挣脱法娜对我的束缚时就断了。
我无奈的躺在地上苦笑,看着法娜正专心的为我施加恢复术的样子,不禁让我感到了一丝温暖。法娜明明知道非神职者对他人施加恢复术会对施术者造成身体上的负面影响,可不要小看了这负面影响,这些负面影响往往都是对施术者的一种致命性的存在。
“法娜姐,快停下,你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的。”我察觉到法娜在持续吟唱过程中的语速发生了变化,她的身体正在被恢复术产生的负面影响侵蚀,再这么下去法娜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一滴液体落在了我的脸上。
下雨了?不是。
又一滴落在了我的嘴唇上。我舔舐嘴唇,是泪水。
法娜正在哭泣。
很快的,泪水变得血红。
法娜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符文,我从未见过这个,第一时间我可能会想到会不会是安菲尔施的咒,结果不是,安菲尔在法娜对我施加恢复术时悄悄的传送走了。
那会是谁呢?
难不成这也是负面影响——我只知道这个世界有这么一项规定却不知道所谓的负面影响究竟指的是什么,对此得到的答案也是众说纷纭,没有人知道,也可以说是大家都很遵守这一项规定,没人敢去违抗它。
“法娜!你快停下!”
法娜一动不动,手上凝聚的恢复术没有停止。
“原来这女孩叫‘法娜’啊。”一个身影出现在我的身旁,那个身影全身被黑袍包裹,拄着一根黑色长柄拐杖,没有面孔,也没有四肢,更没有名字。
人们称他为“黑袍符文师”。
“混蛋!快放了法娜,她与这次事件无关!”我朝黑袍符文师大吼。
法娜脸上的黑色符文不是什么负面影响,这只是黑袍符文师对法娜下的术。此刻的法娜面色非常苍白,这是失血过多所致,在这样下去法娜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兰斯特,请注意你的言辞。”黑袍符文师用拐杖的末端撩开遮住法娜面庞的头发,“我放你下来不是让你来谈情说爱的,也不是让你在我面前与这个女人亲亲我我。兰斯特,你不会忘记你下来的目的吧,也对,你不敢忘记。”黑袍符文师注意到了法娜脖子上的月之牙挂坠,继续说:“哎,作为你的师父,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如今你却……哎,我就好心的再提醒你一下吧,你的姐姐,她时日不多了。”
哎?
我猛地将头转向他,听到这句话后大脑一片空白。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会治好我的姐姐的!”我真想一拳打在这家伙嬉笑般的脸上,尽管他把脸藏起来,我依然能看到黑影下时刻透露着狡黠的嘴脸。
“是啊,我是答应过,可是你自己不去珍惜啊,怪我咯?兰斯特,你要让我如何相信?”黑袍符文师用拐杖一扯,将月之牙挂坠从法娜脖颈上扯了下来。
“别板着一张脸啊,笑一笑,你姐姐可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了,不趁现在多多满足一下你的姐姐吗?”黑袍符文师没有去捡掉在地上的月之牙,而是将其踩碎。
“不用担心,很快就有人替代你了。”黑袍符文师的气息消失了,我感受不到他的存在。黑袍符文师的离开,法娜脸上的黑色符文也渐渐褪去。
我紧紧抱住法娜,我没法用恢复咒语给法娜治疗,不是因为我担心负面影响的问题,而是我根本不会任何治愈性法术。
随着黑色符文的消失,之前从法娜的五官涌出的鲜血倒是止住了,现在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我抱起昏迷不醒的法娜回到旅店,旅店老板趴在柜台上睡得正香,丝毫没有被先前楼上的巨响给吵醒。就连方才法娜与安菲尔·格莉绮控制我的战斗中发出的如此巨大的声响也没有打破石碑镇夜间的宁静,要是一般城镇早就聚满了一大堆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了。
我把法娜安顿好,看着昏迷中的法娜不是很放心,只好守在她的身边。
“兰斯特。”我被一个声音吵醒,我下意识去看床上的法娜,不是她,这个声音是从我的脑内传出,徘徊在我的耳旁。
我只睡去了一个小时,现在是凌晨两点。
“兰斯特。”这个声音再一次响起,从方才的迷迷糊糊到现在的瞬间清醒才想起来这个声音是会长。在出任务的前一天,会长曾交代我让我每天晚上汇报一下当天情况,我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会长……”我来到阳台,突觉的石碑镇的夜间凉嗖嗖的,不得不回到房间内。
“兰斯特!你是不是忘记我交代你的事了!前面叫你了好多声你到现在才理我?”会长明显的是生气了,不过会长够执着的,等着我的汇报等到了现在。
“会长,万分抱歉!我……忘记了!”我向会长诚恳的道歉,不用任何借口去掩饰才是最好的。
“好了好了原谅你了,快和我说说你们在石碑镇的情况。”没想到会长这么快就原谅我了,我还以为会长会出些什么事刁难我呢,不过想想会长也不是那种人吧。
我先把白天在检察站那儿被皇家魔法学院的安菲尔·格莉绮控制和得到四叶草公会成员提前预定的住所这两件事简短的向会长汇报了,再把晚上发生的战斗除去我省略了与黑袍符文师之间的对话以外一字不落的都和会长说了。
“法娜她还好吗?”会长关心的问。
“法娜姐目前处于昏迷中。我对法娜的全身做了个检察,没有发现任何外伤。”
“哎?你……你……你检查了她的身体?”耳旁传来会长一声惊呼。
“是的会长,怎么了?”我十分不解会长为什么要这么问,会长那边传来的则是支支吾吾的声音,我没听清楚会长在说什么。
很快的,会长把话题聚焦在了安菲尔·格莉绮和四叶草公会上。
“会长你是认为安菲尔·格莉绮与四叶草公会之间有所联系?”
会长沉声说:“你还记得你去皇家魔法学院向安菲尔·格莉绮讨教石碑译文的事么,我一开始觉得安菲尔·格莉绮只是出于报复你当年与她不合才给你下药的,直到你前面和我说的事后,我才发觉这件事的发生更像是提前预谋好的。你上次的拜访也许直接改变了安菲尔·格莉绮的某个原本计划,导致安菲尔·格莉绮对你附身的事情发生。总的来说,不管是安菲尔·格莉绮还是小奈鹿他们肯定与这次石碑镇发生的空间撕裂脱不了干系。至于晚上发生的事情嘛,你还看不出来嘛,很明显是安菲尔·格莉绮喜欢上你了呗,谁叫你对法娜那么亲密,结果吃醋了嘛!”
“不会吧,安菲尔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不可能不可能。上次她只是对我下药没把我杀了都算她仁慈了,这次又差点害我变成废人,还好法娜及时对我施展恢复术,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都怕我再也见不到会长您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兰斯特……”会长欲言又止。
“怎么了会长?”
“兰斯特,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我好奇的问,说实话会长突然这么一说,我又惊又喜。
“等你完成了这次任务再说。对了,兰斯特!你刚刚提到的黑袍符文师,我突然想到个人能帮助我们,我会尽可能查清楚黑袍符文师的身份,至于四叶草公会和安菲尔·格莉绮那边我只能拜托你了,你也知道的,我和小奈鹿之间还处于冷战阶段。”
“会长你放心吧,你不用说我也会去做的。还有法娜的事你也不用担心,等天一亮我就去镇上找神职者。”
我主动断开与会长的连线,在与会长连线中我也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个异样源自一个很隐蔽的魔法道具,我在法娜的床下找到了个以魔力驱使的**。
这个**的主人仿佛是故意让我发现的,不然也不会用如此低劣的窃听手段来窃取这个房间内的声音。
有一种追踪型的法术能在接触到他人留下来的东西或气息时一瞬间来到这个人的所在位置,留下这个**的人是知道这个法术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会这个法术的人找到。
非常可惜的是这个法术已经被魔研会的那群老家伙封为禁术了,不仅成了禁术列表上的法术以外,它的学习方法还被魔研会的创始人给摧毁了,因此会此法术的人少之又少。
有意思的是,魔研会的创始人发布了全世界的通缉令,只要发现通缉令上的人一律格杀勿论,通缉的赏金非常可观,导致通缉令上的人名也越来越少了。
通缉令上的人名减少并不是因为通缉令上的赏金召集了很多看上赏金的冒险者或赏金猎人,毕竟光靠一张通缉令和可观的赏金是无法找到会此法术的人的。魔研会的创始人和那群老家伙可不是吃白饭的,通缉令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利用这个追踪法术来追踪名单上的人达到抹杀的目的。
很显然这种方法非常好用,不过也存在利弊。利在于能用最短的时间和最快的方法找到被通缉的人,弊在于即便找到了此人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抹杀此人,例如战斗中的两败俱伤或是被通缉令上的人杀死,又或是被对方逃走。这是极具风险的行动,对于魔研会来说,即使几率为零,也要以命换命。
我在石碑镇的布告栏上看见了这张通缉令,没想到通缉令依然有效,通缉令上面还残留着的三个名字至今没有人找到。
“安菲尔,我可是冒着被杀的风险来找你的哦,希望你能给我个满意的解释,否则——”我坐在安菲尔·格莉绮面前喝着管家给我泡的茶。
“否则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吃了我?”安菲尔对我笑了笑,她挥了挥手,管家端着盘子来到桌旁。管家给我沏上了热茶,把另一杯放在了安菲尔面前。
安菲尔泯了一小口,手中出现了张我曾在布告栏上看到的通缉令。
“别忘了我是魔研会的副会长。”安菲尔摊开通缉令,指着上面的名字继续说:“我该说的都已经和你说了,信不信就是你的事儿了,与我无关吧。另外,再透露你个魔研会放出来的消息,这个人就在石碑镇,魔研会一半的成员已经动身了,这次创始人会亲自过来。”
“好吧我信你一次,谢谢你的情报。不过一码归一码,你窃听我们之间的谈话,我还是要抹除你的那段记忆,对不住了。”
安菲尔摆出一副“简直不可理喻”的表情瞪着我,她没有反抗,只是将杯中的茶水喝完乖乖的坐在那儿等我。
抹除记忆的法术是我在皇家魔法学院学习的第二年课程。第二年的课程为择向性专业课程,也就是说,我选择的专业允许我学习这门课程,而且还是个必修课,对于这门必修课我很拿手。
离开安菲尔的思维空间后,我回到旅店。旅店老板很客气的朝我打招呼,我顺便询问了这个镇子有关神职者消息。可惜的是,旅店老板没有见过神职者,我只能去镇上碰碰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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