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朝莆不解的目光中,目黑能活又一次微微下压自己的指挥刀。手举着短矛的战阵再一次向前跨出一小步。他再一次微微下压,战队再一次发出整齐的呼喝声。
终于找到了站队和自己统一的战斗频率,看着士气已经起来,他终于重重的将指挥刀挥下。
“向前!”
一声令下,六十多人的队伍从中间向前冲出,四个人一排,小跑着冲进了院子中。每一队到位后,迅速的变成了防御的姿态,等到三小队到齐,又恢复成了十二人一排的横队。
几乎就在同时,董朝莆点点头,小楼甬道中的一百二十名黑衣军也动了。他们比浪人兵团更加低调,几乎没有指挥的声音,每一个人快速在小楼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排成了十五人一排的四排横队。
原本以为还要搜检一番的目黑心中更是高兴,挥舞着长刀,带头就迎了上去。谁知道这两队人之间短短的十几米,却成了这群浪人最长的十几米,也成了他们生命最后的十几米。
已经开始奔跑的浪人只听得到耳边传来密集的火铳发射的声音,不用回头,就能看到自己前面和身边的同伴向后飞去的身影。冲在最前面的目黑中弹最多,但是他却拄着武士刀半跪在地上。
这一过程甚至只用了不到几个呼吸不到的时间。
原本这种小团队的战斗,还有一个势均力敌、损失过半、强忍苦撑到全面崩溃的过程。目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精锐站队几乎在一瞬间就全面奔溃了,甚至于连逃跑的人都没有一个。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浪人兵团瞬间就变成了满地打滚,痛苦哀嚎的伤员。这时候他们才看到了举着刀枪,站在大门两侧的另一队黑衣军。可是这个时候,这批黑衣军才成了收割自己生命的死神。
现状枪弹的杀伤力和准头还是太弱了,许多人只是身体上、腿上中枪,在血污中捂着伤口哀嚎。举着刀枪的黑衣军宛如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三个人一组,挨个补刀过去。越往前走,哀嚎声音越少,院子中也越寂静。
长刀即将要落在目黑能活的脖子上的时候,站在大门外的鹤姬终于出声了。
“还请手下留人,德川家光家族三女鹤姬请见贵府主人。”
背着手站立在小楼前面的董朝莆和贺人龙撇撇嘴。还真是和皇帝陛下说的一样,打痛了的东瀛人才是有礼貌的东瀛人。他们挥挥手,让准备一刀砍在目黑能活脖子上的士卒退了下去。
朱由检站在二楼上,高声说道:
“怎么每一次欢迎客人都弄的鲜血淋漓的,这么长期以往下去,还怎么让你们东家在家里面待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搞得是人肉包子的黑店呢。老吴,老吴,还不搞点清水洗洗地,赶紧把咱们的财神贵女请进来。”
进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各种不同情况的历练,朱由检总算是能够忍受这种冲天的血腥气和满地的尸体的情况了。
鹤姬正准备走进去的时候,正门被迅速的关闭了。那位门子又出现在了偏门处。“贵女还进不进?”这时候门子的猥琐已经没有了,只剩了满脸的不高兴。
“贵女要进去的话就请走这边,别再让东家找在下的麻烦了,要是改天再来的话,那就请早。”
说着,就准备要关门。鹤姬咬了一下嘴唇,却是依然面带着微笑小步挪着走到了偏门处。门子一边做出请进的手势,一边还在那里絮絮叨叨:
“我也是看不惯这些人动不动就要把大门给撞坏了,这才给开的门啊。一扇大门怎么也十几两银子呢,这都做错了?”
他也不看跟在后面的鹤姬,自顾自的在前面走,还小心的绕开了地上的血洼。旁边的小兵正举着大桶往地上泼水,他看见了也高声的骂道:
“小心你的眼睛,没看到有贵人走路吗?把这些脏血泼起来溅到贵人的衣服上仔细你的皮。”
穿过了楼前的青砖广场,绕过了小二楼旁边的甬道,穿过了几道月亮门,这才来到了一间开阔的佛堂。除了正中靠墙的地方是一尊真人大小的的观世音菩萨雕像之外,剩下就是被擦得油滑光亮的木地板。
一名不到两旬的青年男子坐在地板上,前面是一张矮几,摆着烧水的炉子和一些茶具。鹤姬看了看,小步的走到了矮几前面,用手挽起来自己和服的广袖,开始煮水烹茶。
“能为大明王朝的皇族烹茶,也是臣妾的运气呢。”
朱由检看着鹤姬行云流水的将一杯清澈的茶水推到了自己面前。这才自己端起来一杯茶水,在鼻子旁轻嗅着。鹤姬侧坐着,从广阔的袖子中,怀中雪白和嫣红不时一闪而过。
看着朱由检的目光,鹤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身子前倾到朱由检的面前。
“相比臣妾的身子而言,不知道值不值那两千两黄金?”
朱由检有点被抓包到,却毫无羞愧。
“那两千两是向朝鲜国买地的金子,又关我何事?”
“那公子不会一位臣妾的手下,都是这种没有用的货色吧。”
朱由检这才收起了目光,用手中的描金折扇敲着矮几说道:
“即使有人,又能有多少人呢?德川家光还有闲心派出来自己的军队到朝鲜来找大明的麻烦么?”
鹤姬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臣妾只不过是一个不值钱的女儿而已,但是也是德川家族的脸面。就算是大明的皇帝来了,也不过值得德川大人的敬座,挑起大明和东瀛的怒火,也不知道公子瘦弱的肩膀能不能扛得住。”
朱由检指指门外不远处躺在简易担架上,
“抗不抗的住,你还不清楚吗?”
“更何况,你真的知道你的父亲现在面临的局势吗?猴子如果现在还是壮年的时候,也许我们还真要考虑一下。可是,你真的觉得你的父亲现在还有把眼光放在海外的闲心?”
从进门到现在,鹤姬才第一次有一点心慌。她不知道自己对面的人是谁。但是这并不妨碍对方的话在自己心中掀起的惊涛巨浪。
这么多年了,外人不知道,经常以面具示人的自己才真正是德川家光家族中干脏活最多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知道这位年轻人无论是猜测、还是分析得出的,对现在德川家族目前的困境了解的如此正确。经过了文禄庆长之役,也就是大明人口中的万历朝鲜战争之后,现在的东瀛已经没有一点实力可以对外用兵了。即便如此,就是处理国内此起彼伏的国内农民起义就已经手足无措。
“难道阁下不知道,大明是多么让人尊敬的一个国家。”鹤姬梗着脖子说。
“如果大明的商团都如阁下所率领的这般,恐怕大明不会在另四海因为尊敬为臣服。”
朱由检摇摇头,站起来,绕过矮几转到了鹤姬的面前,从上而下,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错了。”
“其实不是你,是你们东瀛几乎全部的人都错了,大明从来都不是让外族人尊敬的。”
“大明……是让外族人……恐惧的!”
在鹤姬不解的目光中,朱由检伸出手拍了拍有点地呆住的鹤姬的肩膀。
“你父亲的决策是正确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他闭关锁国的全部意思。你可以转告他,一个大明皇族子弟对他这一决策的理解支持。至于黄金的事情,你们本来就是提着猪头拜庙门,既提错了东西,又拜错了人。大明其实本来就是你们最大的贸易商。我还要在汉阳待上一段日子,要是可以的话,你可以把双方正式贸易的要求提出来,这不比你们在朝鲜小打小闹的好?”
“你看看,我的这个建议和帮助是不是比十足的黄金还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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