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教徒们的黑色兜帽之下,左脸上的荆棘图案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尽管看上去都是些惨白枯瘦、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男女,但他们依然能够又快又狠地使用匕首和短刺之类的便携武器,其中或许还有人偷偷藏着手铳和短弩,随时可以趁我不备发起致命的攻击。
但仅仅只是如此,也不过只有武装暴民的水平,根本无法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机器进行周旋。
往脸上画荆棘并非是为了增加时髦值,而是为了能够像魔女们一样接受来自深渊的力量——不过那完全是照猫画虎的赝品,虽然能起到一些作用,但代价便是如同这些邪教徒一样,慢慢地被吸干所有的血肉,最后成为连恶魔们都懒得看一眼的廉价祭品。
其中也有少数的幸运儿能勉强撑过去。
若他们只对付同样肉体凡胎的其他人,无疑是绰绰有余。
沉沦于邪魔外道的力量所带来的快感,便如同使用违禁的药物,成瘾之后,只会变成为了追求强大而自愿受人肆意操控的行尸走肉。
还有救吗?
答案是没有。
这样的人可以抛弃曾经珍视的一切,父母、朋友、妻子、恋人、孩子——也可以将他人的人生视作可有可无的玩具,随意毁坏。
他们的心已经被腐蚀得一干二净,倘若真有人幡然醒悟、迷途知返,也必定会再度堕落于深渊之中,再没有见到阳光的一天。
所以我从来不可怜他们,毕竟我并非悲天悯人的圣人,反倒是个因为私人的情感就可以无视道德问题的恶徒。
他们很像我所憎恨、所恐惧着的人,因此,我会趁机释放自己内心中的阴暗面,单纯为了发泄而行使武力。
——我早已经接受了真实而又丑陋的自己。
邪教徒们并没有毫无章法地一哄而上,他们交错着向我靠近,形成简易有效的包围圈,四人作为内环,三人则与背头男处于稍外侧的位置,确保随时都能补上前锋的空缺。
谨慎小心的态度值得让人称赞,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即便做到了极致,结果也可能是徒劳无功。
这些人对我无法构成什么威胁,唯一值得注意的对象,只有背头男手中的鲁特琴。
那东西极有可能是一件「神躯」。
如果连邪教中的小头目都能拥有这种宝物,那这充满脏污的一池死水,恐怕比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你是巡检?警察?伪神教会养的狗?还是骑士?”
背头男面露紧张,双眼死死盯着我的四肢,正防备我做出任何可能的异动。
就算我真动起来你应该也来不及反应的,所以别那样瞪着眼珠子啊,看着都快从眶里掉出来了——虽然很想这么挑衅他,但姑且忍住了。
于是,我换了个说法。
“你是会在简答题上填写所有可能答案的那种人吧?不过很遗憾,今天的我很严厉,只能给你零分,要不要再尝试一次?”
“……不想暴露身份是吗?好啊,我会把你的脑子挖出来检查正确答案的!给我废了他!”
完全不给我拖延时间的机会,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邪教徒们的匕首便分别由四个方向朝我的四肢发起攻击。
无论我要分心对付任何一方,剩下的三人都可以在瞬间把我剁成残废,然后成为只能动嘴巴求饶的可怜人——这种事最多也就只能在脑袋里想想了。
毕竟无论有多少杂鱼,杂鱼终究是杂鱼,既不能化作越过龙门的蛟龙,也无法落上枝头成为凤凰。
在绝对的弱肉强食之下,只能成为掠食者连吃都懒得吃的烂肉。
在他们刚有动作的时候,我便已经挥出了自己的武器。
银白色的枪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邪教徒们的武器便应声而碎,而肉体则因为惯性继续向前,如同不用的破布一般倒在了地上,仍旧维持着攻击时的姿势。
由他们脖颈处喷涌而出的血线在我的脚边织成了一张粘稠而浑浊的网,出于不想弄脏鞋子的想法,我稍微往后退了两步,并顺手解开枪刃的保险,不紧不慢将枪口瞄准背头男的脑袋。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要取他的性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我甚至犯不着使用魔法,只需要食指轻颤即可。
但我不能杀他。
这里之后的现场需要交给巡检和警察,若是连一个活口都没有,估计第二天找上门质问我的人就得从隔壁部门的巡检,换成爱女心切的皇帝陛下了。
活着的背头男无疑是个很好送出去的人情。
“该死……该死!献祭法阵被没用的血液污染了,你这家伙……!啊啊,都是你的错,对,都是你——”
但他已然换上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两手拼命撕扯着眼睑附近的皮肤,口中不停念叨着奇怪的话语,随后着了魔一般挥舞着鲁特琴。
他犹如脱缰的野马般冲了过来。
……我本来还想劝他投降的,不过这下就算他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这么思考着,我便扣下了扳机。
装填着我的魔力的铳枪发出咆哮,靛蓝色的火舌从枪口中猛地吐出,随后撞在了背头男挡在身前的鲁特琴上,巨大的冲击力令他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
嗡——
似乎是与我发射的子弹产生了什么反应,鲁特琴发出恸哭般的巨响,恐怖的音浪席卷着整间餐厅,那些站不稳的邪教徒们立刻瘫软在地,从五官中淌出显眼的猩红色,左脸上的荆棘也随之化作粉尘崩解。
反倒是昏迷的人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看起来那是「神躯」造成的效果,不过对我的影响并不算大,只觉得头有些疼,不知道莉修能否承受得住。
而少女正巧落到我的身边。
她微微喘息着,红色的长发因为剧烈运动后的出汗而粘在额头上,带着一脸随时都会坐到地上去的疲劳,同时用双手捂着耳朵。
拜她的动作所赐,那柄十字剑差点没捅到我的下巴。
她似乎是从壮汉那边逃过来的——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但对方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反而过去搀扶起了背头男,同时用充满警惕的眼神死盯着我。
正确的选择。
如同弱小的生物能或多或少感应到天敌的存在,人类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你还好吗?”
我看向想要收敛自己狼狈模样的莉修。
“……久、久违的运动,真是……开心极了……”
她尽力在变得有些脏兮兮的脸上挤出笑容。
全身上下只有女仆装保持着干净整洁的样子,看来那个叫做莫克的精灵的确有点能力。
“要不然还是别笑了吧,莉修。”
“……吵死人了!我可是被关在笼子里那么久都没活动过!腿脚生疏也是很正常的事!你也有因为太久没运动所以上楼会扭到脚的经历吧!而且那个家伙的压迫感太可怕了,完全没有空隙给我使用魔法!”
恐怕是被我戳中了痛点,莉修气急败坏地挥舞手臂,并试图用短靴坚硬的后跟来进攻我的脚背。
不过似乎想起了之前用拳头打我的经历,她犹豫了一会儿,又悻悻地把抬在半空的脚收了回去。
“你又是怎么回事?那种除了好色百无一用的生物垃圾怎么半天都没解决?该不会在想着拖延时间,好看我的乐子吧?”
糟糕,看来之前看她发呆的那件事令她知晓我的本质了。
这可不行。
“……我只是想留活口,好跟这座城市里的巡检和警察交差而已。我可不能把到手的线索毁掉。”
即便我这么说,莉修仍将信将疑地在我的脸上乱瞟,寻找着可以被当作破绽的微表情。
另一边的二人组,比起我们来,则表现得有些沉重。
“这下全完了,菲格斯。「头颅」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鲁道夫!为什么那个小丫头还在活蹦乱跳?”
“……她太灵活了,我不擅长对付她。而且那个男人看上去随时都能把你干掉,我需要关注你这边的情况,方便及时出手。”
“——该死的,真是倒霉!我出门前应该找人做个运势占卜才对!”
背头男恶狠狠地啐了口痰,随后捧起鲁特琴,作出要进行演奏的姿势。
“菲格斯,你还能使用那个东西?”
“反正都要死,不如带上两个人同归于尽!”
壮汉无奈地摇摇头,却看不出来他有拒绝的意思,而是站在同伴的身边,紧握双拳。
“既然如此,也只能拼了。”
背头男开始拂动琴弦。
与最开始拥有催眠效果的柔和旋律完全相反,此刻传入耳朵的是有如暴风骤雨般疯狂的音符。
再一眨眼,便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波涛汹涌的海洋之上,头顶是无边无际的黑云和穿梭于其中的闪电,脚下则是在巨浪之中颠簸、似乎随时都要散架的巨型帆船。
演奏者的身影消失在雷鸣声中,只能看到壮汉一人仍站在原地与我们对峙。
“这是……”
我伸手扶住身边站立不稳的少女的肩膀。
“是幻觉。不要让你所看见和听见的东西影响你的行为——我的意思是,别自己把自己弄摔倒了。”
“……我还没累到那种程度……幻觉?”
莉修疑惑地抬头。
“那架鲁特琴是「奥修垂德的狂欢」,六年前在覆雪行省公爵府中失窃的「神躯」。据说是用诗歌、艺术与放浪之神的遗体制成的,效果嘛,如你所见,会演奏出各种各样效果不同的曲目。”
在我正与莉修解释着的当下,背头男身边的壮汉体型逐渐变大,外表也发生了变化。
背心被膨胀的肌肉所撑破,并且多出了许多黯色的伤疤,左脸上的荆棘开始向上攀登,最终占领了整个面部,显得极为狰狞可怕。
即便是劣化版的魔女印,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这旋律好熟悉——我听过这首乐曲……是「海盗王红衣格兰特」。也就是说,那个恶心男的鲁特琴可以把乐曲中的场景以幻觉的形式具现化?”
莉修瞠目结舌地看着如同巨人一般的壮汉。
而我则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也不过如此。
“不错的场景,但是显然没有在选角上用心。”
巨人迈开脚步,甲板似乎无法承受他的重量,开始逐渐崩溃。
我毫不犹豫地将枪刃瞄向他的身躯。
剑身微微发烫,活跃而灼热的元素在前方聚集,放射出橘红色的光芒。
本来我并没有使用魔法的打算,因为有可能会造成必要以外的误伤,但现在对方的体型完全可以挡住魔法的余波,所以我便干脆地吐出晦涩的古语。
“「炽炎啊,我索求,烧灼恶者之严刑」。”
招惹的魔女太多,我家里放不下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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