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间结束后,我们便离开了露台。
莉修与米菈约好今天要去逛街游玩,所以两人一吃完就回到房间中去打理,妲尼娅自然也跟着她们一起离开了。
伊丝媞则要去最近的教会做最后阶段的汇报,并且说好很快会再回来与我汇合。
综上所述,在大家各自都有事情要忙的现在,我闲得几乎要淡出水来,在协助温蒂尼收拾完了餐具后,便主动提出可以顺便帮忙她收拾一下楼下的店面。
……也不能算主动提出吧,毕竟温蒂尼从之前就在悄悄给我使眼色了,虽然我想解读成温柔美人对我的某种“暗示”,但对方的表情明显就是有重要的事想与我商谈,于情于理,也不太适合开这种玩笑了。
于是,我们两人便单独来到了温蒂尼的炼金店里。
橱窗被用百叶窗隔着,维持着室内能勉强看清对方脸庞的光线。
毕竟明面上的说法是“收拾”,不能什么事情也不做,所以我便用她给我的湿润抹布,擦拭着柜台的桌面。
温蒂尼又坐回到了她的轮椅上,和我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看着我装模作样的劳动,同时点起手中的小香炉,用温和的语气道着谢。
“麻烦您了,亚库斯先生。让一个行省公爵家的子嗣做这种下人的工作……”
“没什么。我可不是那种娇嫩的小少爷,而且是举手之劳,你不必道谢。”
桌面上一尘不染,想必是温蒂尼平日里就很注重卫生的缘故,我无论怎么打扫都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只是象征性地在干燥的位置抹上水痕罢了。
不过醉翁之意,本身就不在酒。
“不,我要道谢的是别的事。”
“是么?”
别的事?
我装作完全没听懂温蒂尼话中的意思,疑惑地反问道。
“……您真是坏心眼呢。明明就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不对吗?”
“其实我的记性不太好啊。能提醒我一下吗?”
“「原初之血」。”
她嘟起嘴唇,凝视了我数秒之后,脸色便垮塌下来,用“真拿你没办法”的迁就语气回答道。
“……哦,那个啊,所以你单独把我叫下来,其实是想暗杀我,对吧?”
“亚·库·斯·先·生,真希望您和别人一起对我的特征评头论足的时候,也能像现在一样插科打诨呢。”
她露出完全没有笑意的璀璨笑容,明明是大夏天,却让我冷得发起抖来。
“您已经知道,「原初之血」在——或者说,‘是’您那位妹妹了吧?”
果然是这个话题。
我停下动作,叹了口气,将用完的抹布叠成豆腐状,放在柜台的角落里。
要说不注意到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毫无疑问,从邪教徒们中午的行动、留下的纸条以及他们显而易见冲着米菈去的态度来看,「原初之血」指的必定就是我的妹妹。
最古魔女的血脉、操控所有魔女的钥匙,其正体竟然是我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女……光是想想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就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邪教徒们都知道的事情,我的兄长——奈希尔·德林卡——即将迎娶米菈的男人,帝国最强的骑士,“神眷者”,更没有理由不清楚她体内所藏着的秘密。
这样看来的话,他们想要得到米菈的目的便十分明朗了——左右世界的力量竟存在于一位柔弱的少女身上,谁会不想将之握于手中呢?
至于米菈她自己,又是否知道自己拥有撬动整个世界的力量,我不得而知。
我没有去找她寻根究底的打算。
如果她知道倒也没什么,可假若她完全不了解这件事,我的擅自行动不过是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施加压力,逼着她面对近乎于整个世界的重量——
我没有胸怀世界的那种高尚,只有一份作为兄长的感性——想看着她继续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对伊丝媞的事情充满兴趣、围着她问东问西的样子——但理性却告诉我,若不能妥善解决这件事,美好的幻想最终都会灰飞烟灭。
那么,能有办法将她彻彻底底、像是过去十数年那样藏起来吗?就像在德林卡家一样监禁起来?
可这样活下去的话,对她来说还有意义吗?
——命运的囚笼从一开始就把我们紧紧关在了其中,再怎么努力地挣扎,也只是换一个角落罢了。
无形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舞台上的演员,祂们并不会为演出的过程拍手叫好,只想知道最后的结局是否会符合祂们的喜好。
“她身上有相当强烈的神性的气息,就像是神明亲自留下了烙印一样……虽然我不至于会觉得难闻、或是被其烫伤,但总觉得有些奇怪……她身上有什么教会的护符吗?还是说接受过主教之类的大人物赐福?”
温蒂尼见我没有说话,便继续讲述着自己的发现。
……神性。
我回过神来,咀嚼着温蒂尼话中的意思。
果然如此……不,应该说早该想到的。
“奈希尔。”
“嗯?”
温蒂尼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奈希尔·德林卡,我的兄长,‘神眷者’。”
“……亚库斯先生?您的兄长怎……米菈身上的神性是他留下的?!”
“哦,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实际上,米菈现在是奈希尔的未婚妻。”
“咦?咦?可、可是,他们、你们不是兄妹吗?”
我半闭着眼睛靠在柜台上,利用温蒂尼点燃的香薰让心情平静下来一些后,才继续说道。
“……这又如何?奈希尔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如果流着「原初之血」的人是我的母亲、甚至是祖母,那家伙估计也会眼都不眨地占有对方吧。”
温蒂尼倒抽了一口冷气。
“实不相瞒,米菈这次之所以来到莱卡西亚,就是因为她正被我们家的车队护送前往帝都,准备在两个月后的婚礼上,作为第二位女主角登场。”
“第二位?”
“第一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第五皇女。哦,说来你可能不知道,那位第五皇女在帝都袭击事件后被邪教徒们绑票了,现在下落不明呢。”
“什、什么?竟然还有……等等,该不会是巧合吧?亚库斯先生,按您所说,第五皇女和米菈都是您兄长的未婚妻,这两人都被邪教徒袭击了?”
“这两件事之间显而易见有着某种联系。这可不是巧合,温蒂尼,应该是有预谋的行动,毕竟奈希尔对邪教徒们来说算得上是‘伪神的大走狗’了,他们可是巴不得奈希尔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被凉水噎死呢,现在有个既能恶心奈希尔、又能顺带着掌控‘魔女力量’的机会……要是你的话,又会怎么做呢?”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拿水杯,但发现古怪上唯一能称得上有水的只有湿润的抹布后,便只能悻悻地把手收回进口袋里。
“我的兄长也不是什么傻子。他恐怕早就知道有人要对自己的东西下手,从一开始就在她们身上留下了……能让他感应到位置的印记。”
“包括第五皇女?”
“……谁知道呢。反正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我不想多谈奈希尔的事,于是立刻结束了话题。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对某人的抗拒,温蒂尼也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
上面传来轻微的咚咚声与谈话声,看样子便是少女们所在的房间。
“那,您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怎么想的?”
“关于您妹妹……米菈的事。”
“我说过了,温蒂尼。我对「原初之血」没有兴趣,之所以寻找它,只是因为它也是邪教徒的目标罢了。”
“不是这个,我是指……”
“婚礼吗?”
温蒂尼轻轻道了一声“是”。
梅莉雅那家伙,说是要牵线搭桥,温蒂尼看起来明显就对我和她要做的事完全不知情啊。
那个不靠谱的魔女,下次真该找机会用「圣钉」再给她扎一下,把她抱起来狠狠地抽屁股,抽到那张毒辣的小嘴只会发出求饶的嘤嘤声、强势的小脸哭出来的眼泪能接满三大桶为止。
我想象了一下那让人心情无比愉悦的场景。
“实际上……”
我将梅莉雅与我的相遇、以及我们之间的约定概括给温蒂尼听。
蓝发魔女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幸灾乐祸。
“梅莉雅确实早该被教训一下了!那家伙成天仗着共生魔法胡作非为……不过教会竟然会拥有那种武器,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但没持续多久,就开始担忧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联系我,也是因为知道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缘故吧。毕竟只要离了水源,我也没法发挥出太强大的力量……但是,亚库斯先生。”
蓝发魔女的眼睛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她抓起我的手握在掌心里,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她的体温对我来说有些偏低,但柔软的冰凉感对夏季的高温来说正好,有种让人不想把手收回来的欲望。
因为真的舒服过头了,气味也很好闻。
“我会帮助你们的,以魔女之血起誓。米菈她也是我的后辈,而且还是我们的命脉,于情于理,我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一条不归路。而且……”
眼眸低垂,温蒂尼握着我的手开始逐渐加大力度。
“她是个好孩子。亚库斯。她也很坚强——她昨天晚上目睹了护送自己的车队全军覆没,也看到了螺旋塔中无辜死去的市民……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悲恸与哀鸣。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她却一刻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的梦话,眼泪都把枕头弄湿了,和早上在你面前那个活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顿了顿,扬起脑袋,直视着我的眼睛。
“她信任您,亚库斯先生。她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让所有人担心——但是,您应该能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今后在她身边发生的悲剧恐怕会越来越多,如果有一天……她无法承受这份压力了的话……我希望,您可以……尽最大的努力支撑起她的心灵。”
我知道,这些事。
从打算破坏婚约的那一刻起——或者说,想要承担身为兄长的责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所以,我轻轻回握着魔女的无骨般的小手,用低沉的声音保证道。
“放心吧。温蒂尼。我会的。毕竟,我是她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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