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库斯少爷，这……”
罗尔斯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确切的说，是我脸上的咬痕。
没想到药下得太猛，那狗屎公主直接张嘴就往我的脸上啃，得亏我皮糙肉厚，否则真得被她咬下一块去。
关住公主的铁笼重新闭合，厚厚的绒布也已经盖上，但是我依然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低声咒骂。
什么“变态”，“流氓”，“黄金性骚扰”一类的……很难说是不是多多少少改变了她的心情，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大概对我的印象从“杀人狂”转为“变态狂”了。
“没什么，无伤大雅。就当是被虫子咬了。”
宽宏大量的德林卡家次子并不打算追究责任，你就偷着乐吧，公主小姐。
应付完了她，接下来要应付的便是一直搓着手的罗尔斯了。
“那、那您还满意吗？我……呃，可以给、给您打个折，亚库斯少爷！”
大概是之前被咬的一幕吓到他了，一向口齿伶俐的罗尔斯说话也变得有些口吃。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笼子。
“我在考虑了。”
“太好了……啊，不是，我是说，您真有眼光。那么接下来要去酒吧喝两杯吗，亚库斯少爷？或者去试试按摩和桑拿？”
按摩啊，倒是一个好提案。
————
在熔火城短暂停靠过后，空艇便再度出发，在第二天的下午时分到达了丰流行省的境内。
丰流行省，顾名思义，即是帝国内河流最多的地区，其位于帝国的东北方，再往外就是与西格林王国——如今或许该叫格林王国——接壤的裂谷行省。
行省内大小的干流与支流有数千条之多，因此航运业极为发达，再加上拥有得天独厚的维罗妮卡大平原，农业的发展也极为迅速，由此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粮仓之一。
和坠火行省一样富得流油。
“所以，是你要买我吗？”
兜兜转转一圈，体验过空艇上除了赌场外的一切后，我便又回到了关着公主的小套间。
马尔斯将他那操控笼子与镣铐的魔导装置暂时交给了我保管，说是“抢先体验”之类的话，便自个去按摩房享受去了。
他似乎料定我会买下西格林王国第四公主莉修·格林的样子，连售价都已经告诉了我。
“原本的定价是十五万金币，如果是您的话，十万就够了。”
……哪里有商人会给出这种优惠，一想就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反正我也只是在考虑，大不了下空艇后一走了之，他也没法拿我怎么样。
莉修·格林见到我仍然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大抵是昨天的话有了点效果，她的情绪要比昨天稳定得多。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仇家恨我多少都沾了点，如今还可能是要买下她回去把玩的大贵族，没有比这还要杀人诛心的事了。
另外，我也从她的口中了解到，西格林王国敢向帝国发动战争，也是东格林王国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该说西格林国王是个耿直的家伙吗？
总之结果就是帝国与西格林国王一败涂地，东格林王国成为了最大赢家。
不过听说最近北边有些异动，就算帝国想要从格林王国那里找回点面子，估计也要推到几年以后，那时说不定就忘了。
“我在考虑。也仅仅停留在考虑的阶段而已，小公主。”
“……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
莉修·格林冷笑着说道。
看起来她对我取的绰号相当有意见。
也对，目前这种情况还叫她公主，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在里面。
叫她莉修？
算了吧，我可是杀了她最敬爱的骑士先生，要是叫得这么亲密，她非得再在我脸上啃两口不可。
据公主所说，骑士团长既是她的老师，也算是她的半个兄长，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尽管从小就听骑士团长说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希望小公主不要伤心——但当他真的死去时，她几乎都要崩溃了。
于是在她下定决心复仇的时候，东格林王国的军队就打进了王都。
“你倒是很认得清现实。这点要比我见过的不少贵族千金好多了。”
“不然呢？我要戴着这副镣铐，和「黄金刽子手」打上一场吗？还是说，您这样的贵族，会好心到让嘴边的鸭子飞走呢？”
“说不定我还真是个好心的贵族呢。”
“呵，虚伪……哪里的贵族都一个样。”
她轻啐一口。
“你说的没错。”
我摊了摊手，爽快地承认了她的说法。
“不过，我倒想问问，你知道你的姐姐和兄长被卖了多少钱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
对国破家亡，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当作商品出售的她来说，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尖锐过头，但我的好奇心胜过了对女孩的怜惜之心。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罗尔斯，他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完全没有回答我的打算。
这老东西，大概忘了我是从小与他打交道到大的，“商品”到底拥有什么样的价值，最终卖多少钱合适，凭借经验，我一眼就能估计出来。
这种恶心的技能我到十六岁时就已经尘封不用了，那时的我总算得以摆脱德林卡家的囚笼，前往帝都的学院独自生活学习。
莉修·格林，在任何一个商人手中，就算打个对折，都不可能只卖十五万金元。
“因为好奇心。”
“……这算什么？也是你的恶趣味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说不定好心的贵族先生其实是帝国巡检，专门来解救像你这样的人呢？你想啊，怎么会有贵族到现在还不对你动手动脚，只是站在那里动嘴皮子呢？”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孩好像有一瞬变了表情。
为了防止她将无谓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我又紧跟了一句。
“开玩笑的。”
“去死吧，人渣。”
“你不会真的信了吧，公主小姐？未免天真得有些可悲了啊。”
她将脸撇到一边，作出一副“随你怎么说，我装死了”的样子，嘴巴紧紧抿起。
“不过你不说也无所谓，我可以撬开你脑袋的办法有很多，副作用只是会让你变得更加敏感，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痉挛的那种程度——想试试吗？”
魔法院的确有一部分人兼职做审问的差事，无论男女，都可以这种古怪的法术逼迫他们开口——不过当事实证明，所有能开口的人结果都开不了口后，这种魔法就被严令禁止使用了。
这种魔法有着极为严格的施法要求，需要大型魔导器具进行辅助，再加上效果强烈到无法控制，所以也当不成情趣魔法，最后只能待在垃圾桶里，等着被时代遗忘。
我说这话也只是吓吓她而已。
但是公主小姐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大概真的认为「黄金刽子手」能做到那种程度，毕竟两下子就把王国最强者斩首的人，没理由做不到那种事。
所以当时她果然失禁了吧？
其实追究她兄姐的出售金额并没有实质上的意义，正如我说的那样，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罢了，他们的价格只是作为验证我猜测的一条可有可无的线索，实际上并没有直接联系。
莉修·格林没有理由被剩下来，光是她的容貌便值五十万金元，再加上其他的附加价值，总价至少能超过八十万。
天价，但对某些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他们没有理由放着这么一个优秀的商品不买——
除非，出于某种原因，她无法被卖出去。
罗尔斯显然急于将她出手，就算她真的只值十五万金元好了，德林卡家的面子和与我的私交加起来也不足以让他砍掉三分之一的价格。
更别提这或许还是“折上折”。
沾染黑色产业的商人们各个都是精明的臭狗屎，由于“商品”的特殊性，他们知道无论推到多高的价格，人都会为了自己的欲望买单，所以降价与打折根本就是笑话。
大不了可以自己处理掉——这也完全不算亏本。
那么，有什么事能让罗尔斯不惜自降无数利润也要赶紧卖掉公主小姐呢？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件东西能有这个价值了。
他的小命。
“难道还真是帝国巡检？”
我看向一脸抗拒的少女。
她已经缩到了笼子的角落中，充满警惕地看着我。
……不，问她也没什么用，关在笼子里的人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而在这艘空艇上，帝国巡检要抓一个最多只会玩玩火的罗尔斯简直是手到擒来。
——而他既然敢毫不避讳地带我来验货，也证明了这艘空艇上没有敌人。
所以……是在外面吗？
咚！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空艇猛地震颤起来，多亏我反应够快及时抓住笼子，才没有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不过房间里的装饰物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些陶瓷与玻璃制品干脆地摔了个粉碎，只有两幅挂画幸免于难。
“怎、怎么了？”
似乎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程度的意外，公主小姐也露出慌张的表情，尽管戴着镣铐，却不影响她抓住笼子的栅栏。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遇到了强气流或者元素乱流，这艘空艇是低空飞行的，照理来说不会发生那种意外。”
我看了眼窗外，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的样子，仿佛刚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的震颤只是错觉，或者是低血糖造成的眩晕。
“要是真出事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开什么玩笑！要是在这种荒郊野外出了意外，那不是更糟糕吗！要是被山贼什么的抓住，怎么想都不会比贵族家的地下室好吧！”
“说的也是。”
咚！
就在我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时，第二次震颤来临了。
比上一次还要更加激烈，船体起码上下晃动了二十度，只可惜房间里没什么可摔的东西了，倒是把地上的碎片都扫到了一旁。
唯独这个笼子纹丝不动。
“该不会是空贼什么的吧？我曾经有听过这种存在，据说会专门打劫空艇，然后把货物和女人小孩全都带走……”
公主小姐轻声说道。
“也不是没可能，不过空贼在帝国的数量不多，而且他们要是进攻的话肯定会先来一顿噼里啪啦的炮击，而不是像这样礼貌地一下一下敲门。”
空贼最宝贝的东西就是空艇，他们只会抢劫防护最薄弱的运输艇，但凡有一点受到反击而伤到座驾的可能，他们都会扭头就跑，堪称是捏软柿子专业户。
听了我的说辞后，公主小姐又开始做出猜测。
“那难不成是遇到魔物了？比如浮游鲸或者飞龙之类的？”
“……这也不可能，就凭飞龙和浮游鲸的脑子，它们是不会袭击这种庞然大物的。你不如猜是碰巧撞上陨石，或者是你们王室有什么隐藏强者，现在为了拯救你们而来还更靠谱一些。”
“真遗憾，我可不会做那种不切实际的美梦。”
“也有可能是知晓你美貌的大贵族，正拖着脑满肠肥的肚子袭击过来，想要把你从好心的贵族手中夺走呢。”
“……你说这话真不觉得恶心吗？”
公主小姐嫌恶地剜了我一眼，又往远离我的方向缩了缩。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突然打开。
来者是罗尔斯，这位商人如今看上去更像是个流浪汉，胡乱穿着的衬衫都没扣好，头发乱得像是鸟窝，脚上只穿着浴室里用的拖鞋。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我身边。
“大、大事不好了！救、救救我！亚库斯少爷！”
“冷静点，怎么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巍巍地抖动着脸上多余的肥肉。
“魔女！是是是是是是魔女……正正正正正正在攻打这艘空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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