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不可能三角？”瞳应该是很少关注经济学。
“原本是个经济学术语，指一个国家不可能同时实现资本流动自由，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和汇率的稳定性。想要实现其二就必须放弃其一。”
“哇，听上去就好复杂的样子。”
“拓宽来说，就是指一个实体的三种有关联的性质只能最多同时满足两个。”
“我蒙了。”瞳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我彻底蒙了。”
“没事啦，挑戒指吧，就挑你喜欢的。这种店里的戒指我还是买得起的。”我安慰着瞳，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她。
我说的“这种店”可是帝都中央城区的高档饰品店，我今天要做好钱包大出血的准备了。不过管他呢，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抓住瞳的心的机会可就只有这一次。我要把她不安的心牢牢攥在手里，让她放弃那个愚蠢的“百合后宫”。瞳是属于我的人，我也只能属于她一个人，这是严肃的爱情，不是异世界凤傲天。
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瞳眼花缭乱，她挑了很久，让店员拿出这个看看，又拿出那个比量一下，始终没有决定要选哪一对。
我耐心有限，见瞳迟迟不能决定，我说：“这要是没有你喜欢的，我们就换家店。实在不行请布莱克史密斯给我们打一对戒指。”
“这种事就不要麻烦人家了。”瞳苦笑着，“该怎么说，这里的戒指都好别致，我也说不上自己喜欢哪个。”
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戒指一多半是庄重爱情的象征，很少有特别花哨的设计，大多都是一个圆环镶着一颗基本上是钻石的宝石，材质也基本上脱不开金，银和铂金这三种。
这边的戒指就相当放得开。宝石戒指当然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各种徽章戒指和魔力戒指。材质从铁到秘银无所不用，还有据说是魔物骨头做的骨戒。
我看上了一对黄铜戒指，那是一对徽章戒指，徽章分别是剑徽和盾徽，和《魂3》里那对洛伊德徽章戒指很像。游戏打的比我多的瞳肯定注意到了那对戒指。
注意到我在看那对黄铜戒指，店员笑盈盈地把它们拿了出来，说道：“月海骑士，您眼光真好，这对戒指是由锻造大师亲手制作，魔术大师亲自附魔，可以让人精神百倍的戒指。你看，剑徽这一款可以增强持久力，盾徽这一款可以增强感官，是……”
“算了，放回去吧。”我摆摆手。我确信两个女孩子是用不上这种东西的。
过了很久，瞳终于选好了一对戒指。那是一对秘银制成的徽章戒指，徽记有着很强的宗教意味。其中一个是女神朱亚的天平徽章，另一个是象征苏薇诺尔花园的月亮徽章。
既然是瞳选的，那就买下来吧。付了款，把戒指拿到手的那个瞬间，我发觉这两枚戒指上的魔力很不一般。这两枚戒指，不，魔导器，内环刻着一个微型的仪式法阵。就我不多的仪式知识来判断，那是否决仪式，只要注入适量的魔力，就可以轻松地破坏一次其他仪式。
这对戒指花了我四百枚帝国铸币，在那家店里算是一个比较贵的价格。可是带否决的饰品在魔导器市场上可是香饽饽，想必店家是个十足的麻瓜，只把它当做普通的宗教饰品来卖了。也只有秘银这个等级的材料才能承受住释放否决之力的魔力流。下次要是有人胆敢在我面前召唤异界人或是用锁链束缚我，我就可以用这戒指给他来上一个“使不得”，让他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神之宣告”。
不过，这对戒指说到底，是瞳挑给我的。瞳不懂魔法，自然是相中了这两枚戒指上的徽章。
“铃音，你是花园的守护者，你戴这枚月亮戒指吧。”瞳取走了我手中的花园戒指，托起我的左手，郑重其事地把它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瞳，你是受女神庇护的人，你就戴这枚天平戒指吧。”我学着瞳的样子，把女神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相视一笑。
拉着瞳的手，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心里只觉得有一阵暖流经过。
走了一会，一对长长的兔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兔耳下面是紫色的长发。那头发支楞巴翘的，看上去有段时间没沾水了。白色的兔耳也脏兮兮的，沾上了许多灰尘。大冬天，零度上下的气温，那女孩身上却只有一条单薄的麻布裙子。她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破旧的小碗，碗里有几枚金币。从她的动作中大致能判断出她的右臂受了伤。
“铃音，刚买完戒指就看别的女人，我要打你了哦。”瞳也注意到了那个兔族女孩，她在我耳边小声和我开着玩笑。
“怎么，不想你那百合后宫了？”我也和瞳开着玩笑，但目光始终没从那个乞讨的女孩身上离开。
“好啦，快去看看她吧。”瞳知道我眼里揉不进沙子，她催促着我，向那个乞讨的女孩走去。
走到女孩身边，她坐着，我们站着。我们两人的影子遮住了街上彩灯的灯光，落在女孩身上。
帝国并不是不存在亚人，只是这些人大多都被癖好特殊的贵族收进家里做仆人，在街上很难看见。帝国的亚人们也安于现状，毕竟服侍贵族能保证温饱和一定程度上的体面。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这个兔耳女孩。年龄不超过十四岁，露出来的皮肤有很多淤青和疤痕，大腿上还有一块烫伤留下的红色印记。右臂骨折，再不处理的话，她的手就要永远抬不起来了。
这肯定是遭到虐待了。被衣服遮住的部分恐怕只比我看见的还要糟糕。
在帝国，虐待仆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这种行为被告发到骑士事务局，最严重的会因为反人类的罪行而面临剥夺头衔的惩罚。
“你先别动，我帮你处理一下胳膊，可能会疼，你忍着点。”我蹲下来，抬起兔族少女的右臂。她脸上的表情告诉我，我这个轻手轻脚的动作已经弄疼她了。
我用巧劲拉拽了一下女孩的胳膊，为她正骨。女孩疼地大声哭喊了出来，但即便如此，繁忙的街上也没人注意这个阴暗的小角落。
晚上没有太阳，神圣系的魔术用了也白用，这里还是用暗影系的治愈魔术为她修复破裂的骨头。暗影系治愈魔术的原理是调动生物身上的生命力来集中恢复伤口或病痛，理论上吃饱睡好精神十足的人接受暗影治疗的时候效果会更加明显。但是面前这个兔族女孩身上没多少生命力可以调动，我能做的也只是为她接上骨头关键的一部分。剩下的部分要等她自己慢慢恢复了。
“好了，这样你的手应该不至于残废。”我放开女孩的右手，在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里摸索起来。
我摸出了二十几枚零散的金币，放进了女孩面前的碗里。
“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我站起来，对女孩说，“如果是你的主人虐待你的话，你可以去皇宫街的骑士事务局告发他。他们会惩治那个混蛋，并给你安排一个温柔善良的新主人的。”
我背对着女孩，拉上瞳，准备离开。
“小姐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身后的兔族女孩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月海铃音。向女神朱亚祈祷吧，是她指引着我来帮助你。”临走之前，我还不忘传一下教。
离开了商业街，瞳拉着我走向了酒馆街。这条街有个别称，叫做“酩酊之街”。别说今天这样的大节前后，就是平时，也有一家接着一家喝到半夜不醉不归的人在这条街上摇摇晃晃。
随便找了家酒馆坐了下来，瞳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铃音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了。刚刚那个女孩，是我的话，就不会去管她呢。”瞳点上两杯啤酒，笑着对我说。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手上已经有了快一千条人命了。”我苦笑着，猛灌了一口啤酒。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瞳正色道，“战斗当中，双方其实是对等的——荣耀的胜利，或荣耀的死亡，抑或两者兼有。这和战斗力无关，是踏上战场所必须的信念之一。”
“你是这么理解的。”难怪瞳在战场上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投射出属于她自己的光芒。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战斗，就应该是具备了这样信念的人。与之相对，杀害毫无抵抗的人，是没有荣誉的行为。”瞳的理解要比我深刻的多，“在战斗之中勇往直前，在战斗之外保持节制，对我来说是一种信念的体现。”
我理解了瞳那天为什么没有杀冈图亚，拿到武器的她看重的是作为战士的荣誉。
我呢？我却沉湎在杀戮的愉悦和负罪感之中，像是陷入一个泥沼一般，越陷越深。
也许，这就是我面临的不可能三角。变强，保持初心和不杀生，我在这三者之中只能保持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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