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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英雄与罪犯其五

第021章 英雄与罪犯其五

曹新武视角:

玉零市的夏季算不上是多雨,但这场大雨却来得突然,来的令人猝不及防,像是为某个不会哭得小女孩所留下来的眼泪,如果这么形容的话,那天空的电闪雷鸣也不再令人恐惧,因为那只是小女孩的抽噎声。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噪耳的雨滴不停拍打着地面,周围的行人行色匆匆,一些没带伞的倒霉蛋,疾走着、疾走着、疾走着,他们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自己不要被雨水淋成落汤鸡。

每次倒霉蛋的鞋子踏入水泊中,那个水泊都会溅起一大片的水花,水花四散飞溅,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家人,它们开始了各自的流浪,也许雨水再大一些,水泊再大一些,那些流浪的水珠会再度回到那个家吧,但家里还能拥有它曾经认识的家人吗?

水珠的家人化作了液体,与其他的液体混为一谈,与垃圾混为一谈的污水、与汽油混为一谈的油水、与鲜血混为一谈的血水,水珠发现了,不是它的家人化作了液体,也不是它化作了液体,而它本来就是液体。

水珠混着鲜红的血液从小女孩的手腕滴落在地上,但是丝丝的鲜红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在一度开始了自己的流浪。

倒霉蛋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即使有倒霉蛋看见了这个小女孩也不会理会的吧,因为倒霉蛋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善心发散了。

小女孩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在晴朗的天气下,那头长发应该无比耀眼,但现在在下雨。

小女孩和倒霉蛋一样,或许她就是倒霉蛋也说不定,因为她并没有带伞,她的左手拎着一个大大的兔子玩偶的耳朵,右手自然垂落,红色的水珠如同它的前辈们一样,从小女孩的手腕处滑落到地面,然后再被雨水冲刷,去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流浪。

倒霉蛋狂奔着、狂奔着、狂奔着,倒霉蛋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那个小女孩的面前,而那个倒霉蛋...是我。

“丫头!下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干什么?”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她那双满是空洞的冰蓝色眼瞳,当看见是我后,她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叔叔,您没带伞吗?淋雨是会感冒的哦。”

心脏忍不住地狠狠一揪,这孩子的表情实在让我有些承受不了,她很可爱是没错,但建立在那张可爱脸蛋上的笑脸是无比痛苦与苦涩的。

“你不一样没带伞吗?”

女孩摇了摇头,强行挂着脸上的笑脸说道。

“不一样哦,可怜不用担心自己会生病,因为可怜想去找妈妈,我想跟她一起走。”

我压抑着对她咆哮的冲动,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丫头为什么又想不开了?你不是昨天才答应过叔叔会好好活下去吗?”

小女孩依然是那副惨兮兮的笑容,双手将被雨淋湿而重了许多的兔子玩偶抱在了怀里,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因为我害怕呀,很多、很多、很多人都想杀掉我呢,我不想看见他们,他们都很可怕,每次我觉得害怕的时候都会有妈妈在的,现在妈妈再也无法陪着我了。

我害怕了,害怕被那些坏蛋杀死。

我想妈妈了,我想去见妈妈。”

“丫头,别这么说,世界除了那些坏蛋以外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呢,世界不仅限于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有大海、有山峦、有树林、还有很多好看好玩的地方,那些你不想去看看吗?”

“但可怜的世界里只有妈妈呀。”

我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就像她说的,她的世界也许只有她的妈妈也说不定。

被害妄想症,这是昨天我和我的搭档带这个女孩去医院鉴定的结果,我们本来以为这孩子是看到了那种场景受到了冲击才得的那种病,但实际上这孩子很早在5岁的时候就被鉴定出了被害妄想症,只是有她妈妈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不会那么害怕。

现在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精神支柱也离开了,而且还是那么有冲击性地离开了,她会害怕似乎也变成了理所当然。

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吗?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她才7岁啊!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罢了!我能说出什么?说出什么都是需要负责的!

这一刻,我无比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理性思维,痛恨自己不像那些大富豪们挥金如土,那样的话,即使我没有时间去管她,也会聘请仆人去照顾她。

但我不是,我不能对她说出那种话,因为我负不起责任。

这是...

我看见了小女孩的兔子玩偶上隐隐约约有着红色的痕迹,那个兔子玩偶是白色的,那红色的痕迹太过于明显,太过于扎眼,那红色的痕迹毫无疑问是血,血液的来源是小女孩的右手手腕。

没有想太多,我一把抓过了小女孩的右手,看着她右手手腕上那个浅浅的伤口,我的心里顿时变得五味杂陈,感性疯狂在内心中批判着理性的不作为,理性的自己陈列出了很多自己不能对这个女孩说出那些话的理由,但感性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一般,将这些陈列的理由一一暴力的推翻、砸碎、踩碎。

“为什么要这么做?”

声音有着些沙哑,我甚至还觉得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丢人的哭腔。

小女孩歪了歪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

“叔叔是警察吧?那可以回答可怜几个问题吗?”

“你...算了,问吧。”

虽然想带她去医院包扎,但是看她这副模样,不得到回答的话,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而且,小女孩的伤口虽然是割伤的,但是并没有割到桡动脉,割腕伤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伤口而已。

“警察叔叔,车辆撞死人司机是会负责的吧?”

“司机当然是有责任的。”

“哪怕是那个人冲出去被车撞死的,司机也有责任?”

“也是有责任的。”

“哦。”

她平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平淡地说出了一句让我无法平静下来的话。

“那可怜不能给司机先生添麻烦呢。”

她还是想不开,还是想要去自杀,为什么!为什么就一定要去死呢!活着...

她继续活下去恐怕也只会面对恐惧与痛苦吧...换做是我?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她需要的是一个英雄,但我只是一个警察,我并不是她的英雄。

“走,我们去医院,伤口被雨水这么淋着是会感染的。”

说完,我就想拉着小女孩去医院,但是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阻力,我还是停下来了,不是我拉不动一个小女孩,而是我不想对她使用太强硬的态度。我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那个小女孩,似乎是在疑惑她为什么不走了一样,似乎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一样。

一个大人在对一个小孩子装疯卖傻,一个小孩子在对大人连哄带骗。我和她的关系,是不是有点离谱。

她在骗我,用绝对的真实在骗我,用不掺杂一点谎言和虚假的真实在骗我。我却一直在装疯卖傻,假装听不懂、听不到。

“叔叔,如果我做了和那位安图森博士一样的事情,我会不会被枪决呢?”

“不会的,不会的,因为丫头你做不到那种事情、也不会做那种事情,对吧?”

“会的哦,因为割腕很疼,可怜很怕疼,割到一半就不敢继续割了,被车撞死也会给司机叔叔添麻烦,那被枪决就很简单了吧?被枪决只会痛一下,那可怜就可以去找妈妈了。”

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继续忍心装疯卖傻,好吧,我承认,是你赢了,我的感性,是你打败了我的理性,你真的赢了,哪怕如同小孩子一般撒泼耍赖你也是赢了。

“丫头,活下去吧。”

我不再继续装疯卖傻,可那小女孩却开始了装疯卖傻。

“活下去?为什么?明明可怜那么害怕了,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而且,安图森博士也对可怜说过了哦,他对妈妈做过的事情以后可怜长大了也会对我做的。

我会像妈妈那样,身体被一片一片地用刀切开,然后被安图森博士科普给其他的小朋友,我的身体里面有什么脏器,它们承担了什么作用。

最后,我的脏器会像是礼物一样全部送给那些小朋友吧。

所以,可怜才不想长大,才不想自己的脏器送给别人。”

天空的乌云像是要压垮这座城市一般,压得所有人都喘不上来气,包括我。

倒霉蛋喘息着、喘息着、喘息着,身为倒霉蛋的我开口了。

“丫头,我会抓到安图森的,所以,答应叔叔,不要再去想自杀了好吗?”

“可,可怜害怕的不只有安图森博士呀。”

“没关系的,丫头,叔叔会保护你的,在逮捕安图森之后,我就会去领养你,到时候做叔叔的女儿怎么样?我会一直保护你的,相信我!”

终于,小女孩的眼睛里不再是死一般的空洞,而是重新焕发出了些许色彩。

“那...我们拉钩?”

“好,拉钩。”

说着,我就对着小女孩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而小女孩也很自然地和我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

“说好了,拉钩,骗子可是要吞千根针的。”

“吞千根针还是饶了我吧。”

“那...叔叔说谎的话,就被安图森博士用小刀杀死吧。

“你盼我点好行吗?”

“哼哼,只要叔叔遵守约定不就好了?哦,对了,叔叔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我叫曹新武?丫头你呢?”

“可怜?可怜的名字就是可怜哦,花宫可怜。”

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模样,我知道我是上当受骗了,但是她却用真实骗的我,骗得我无言以对。

因为,如果真的没有照顾她、保护她、给予她安全感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真的去自杀。

没人做她的英雄,那我来做她的英雄吧!

“好了,我们赶紧去医院吧,再晚点伤口就要烂掉了。”

“嗯。”

瞟了一眼小女孩,我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在她一脸惊异的表情下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她。

“走了,公主殿下。”

“好。”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雨还在下,倒霉蛋得到了久违的喘息,但得到喘息后,倒霉蛋又开始奔跑了起来。

倒霉蛋跑呀跑呀跑呀跑,跑到自己的腿都要被累断了还在跑,倒霉蛋不仅是个倒霉蛋,还是个糊涂虫,他每一次出门都会忘记带雨伞,而这些天,玉零市则是一直下着雨。

跑着跑着,倒霉蛋感冒了,但是倒霉蛋还在跑,因为他还需要照顾人,因为他还需要回家,因为他还有要完成的约定。

倒霉蛋跑累了,倒霉蛋想休息,但是倒霉蛋没有时间休息,他还要继续跑。

雨,终于停下了,倒霉蛋不用跑了,因为他坐了下来。

大雨连续在这个城市肆虐了一周,在玉零市排水系统要报废的时候,终于高抬贵手了,乌云散去后露出了令人绝望的晴天,和同样令人绝望的美丽彩虹。

彩虹有几种颜色呢?七种哦~赤橙黄绿青蓝紫~赤橙黄绿青蓝紫~赤橙黄绿青蓝紫~

赤...赤...赤...赤是红色,血也是红色的?

大礼堂的幕布是红色的,地毯也是红色的,实木的地板上流淌着的鲜血也是红色的。

讲台有着一个大讲桌,而讲桌上则是躺着一个内脏器官被挖空的女尸,而台下...则是300名被绑在椅子上的警察。

而里面就有身为倒霉蛋的我...

我...我们刚刚看了一场生物科普,作为讲师的安图森博士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解剖了那名女性的身体,那名女性被解剖前还是十分健康的。

我亲眼见证了那名女性从生到死的过程,激烈地挣扎、痛苦地闷哼、最后看向我们的那绝望眼神,都让我们觉得我们是如此地无能。

我绝望了,我崩溃了,不止是我,被绑在这里的所有警察同僚都是相同的。

安图森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我们面前杀了人,然后大摇大摆地走掉了。

我当时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忘记了,我只知道那时候我很想挣开自己的束缚,然后忘记一切的法律,直接冲上去杀死安图森。

但是,我做不到,我那时候才发现,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糊涂的倒霉蛋而已。

后来,这300名警员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辞职了,我也差一点就辞职,但是莫名其妙的,我却留了下来。

我是为谁留下来的?那个人是谁呢?

这一周的冲击与打击让我成功地忘掉了名为花宫可怜的女孩,说不定就连我自己也是在逃避责任,故意忘记她,不想记起她。

安图森事件的第一个受害者是花宫雨夕,那个人正是花宫可怜的母亲。

再后来,我成为了中央警亭的局长,为了尘封那段我不想面对的记忆,我把那起案件的资料放在了加密文档里,并设下了密码3842874。

也许是在设下这个密码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女孩吧,但我没去见她、不敢去见她、也没完成与她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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