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及脚踝的杂乱黑发将‘怪物’的上半身遮挡，发丝之间有许多的结块将它们黏在一起，一层起不到任何防寒作用的单薄麻布裹在她身上，维拉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件衣服。
夜晚凄冷的寒风吹过，‘怪物’发出一声稍显沙哑的喃呢，然后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身子，又因为牵拉到了被贯穿的伤口疼痛到低呼。
那可不是什么怪物，那是一个和维拉一般大的孩子，无论从身体还是容貌上来看，她都是一个人类女孩，但是先前那一幕幕女孩所表现出来的恐怖速度，可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程度。
维拉是一个比较冷静的人，相对于同龄的孩子她也有大人般的成熟，但面对这样的场景她真想不到办法冷静。
那个奇怪的女孩没有因为长矛的贯穿而直接死去，因为滑行时候的撕裂，碗大的伤口在维拉靠近的时候依然往外涌出鲜血，一双在黑夜中发出幽光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同时嘴里还有微不可闻的声音发出，不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野兽一般警惕与畏惧地嘶吼。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维拉小心的询问着，以便在心里想着，这样的伤口放在一般人的身上应该早就致命了。
“……”
“……我在干什么啊。”
对方没有任何有效的回应，维拉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她实在无法对一个长相和年纪都与自己相仿的孩子下死手，就算这孩子之前还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
但话又说回来，她接下来又能做什么？
放着不管？还是用自己蹩脚到只能贴个创可贴的技术尝试救一救她？她也找不到碗大的创可贴啊。
万一在自己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突然遭到反扑怎么办，而且这孩子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和善的类型，再者那种被长矛贯穿之后还一路拖行造成的伤势，这孩子真的还能够活下来吗……
“她当然能活下来，而且在你考虑要不要把手里的创可贴贴上去的时候，她基本已经痊愈了，并思考着先从哪里下嘴把你吃掉。”
“瑟琳娜老师！？”
“都说了叫姐姐！”
突然出现的瑟琳娜动手敲了一下维拉的额头，然后随手一挥，几道翠绿的藤蔓将那个已经准备站起身的少女绑了个结实。
少女发出一声和之前的虚弱完全相悖的巨大吼声，但因为身上藤蔓的束缚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这个时候维拉才惊恐的察觉到那孩子肚子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愈合大半，只留下麻布衣物上的一处破洞表示她之前曾经被长矛贯穿过。
科洛这个时候从空气中浮现，掉落在一旁的长矛被它凭空拿起送到了维拉的面前。
“谢谢……”
维拉愣愣地点头道谢，但下一秒她的淡定就不复之前，“这这这！这都没死？！肚子！肚子啊！捅了个对穿啊！！啊对了，瑟琳娜姐姐你之前去哪了？”
饶是瑟琳娜见识过了，这个时候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疼，震惊地上这孩子的恢复速度同时又淡定询问她去哪里了，这两个问题到底要怎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同时放在一句话里的……
“安静点，你是想把不远处的野狼招来吗？”瑟琳娜皱皱眉，然后又给了维拉一个脑瓜崩。
“疼……！”
维拉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被打的地方，但又因为动作太大而抻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瑟琳娜姐姐，她到底是……？”
“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只是一只同调恶魔罢了。”
“哦，什么嘛，原来只是恶魔啊……”
维拉恍然点头。
“……”
“……”
“恶魔啊啊啊！！！！”
砰！
“都说了安静点！”
“……疼啊！”
……
……
篝火轻轻摇曳，干燥的柴火让它在野外的寒风中向周围传递着聊胜于无的温度。
维拉向里面重新添进一根枯枝，她的目光却绕过了明亮的火焰望向了对面。
那个被瑟琳娜说成是恶魔的孩子正躺在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不像野兽一般发出喝退般的警告，也没有移动过哪怕一根手指，在她身上的藤蔓依旧紧紧地缠绕着，瑟琳娜更没有解除束缚的意思。
“瑟琳娜姐姐，同调恶魔……是什么？”
维拉想起来之前瑟琳娜说明少女身份的时候说的那段话，里面有一个词汇让她感到有些陌生，同调恶魔——明明加了恶魔二字，却又在前面多出一个‘同调’。
“字面意思，归根结底她也是恶魔没错，但却并不完全算是我们的敌人。”瑟琳娜平静的说着，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雪松上，视线也同样落在那个少女的身上，“恶魔也有高低阶级之分，高等恶魔现在没有必要说明，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孩子就是低等恶魔附身之后的产物。”
“附身吗……”
维拉记得这些，瑟琳娜说过恶魔的这一项能力。
“恶魔本身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命，它们受到世界意志的排斥，可是同调恶魔不一样，它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可以算作为这个世界的原生生命，至少世界并不排斥它们，魔法师也没无法通过元素认出它们恶魔的身份，同调一词便是由此而生。”
“魔法师也感知不到啊？是因为元素不排斥它们吗？”
“是的，元素只会对于世界之外的生命有所反应，通过元素寻找到恶魔的魔法师自然也没有办法认出同调恶魔，但是科洛可以。”
同调恶魔是低等恶魔附身之后可能会产生的一个变种，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它们不再以元素为食，并且从深层次来说已经是这个世界的生命，不过因为低等恶魔有限的智慧，这些变种而来的同调恶魔虽然不再是元素的威胁，但依旧充满暴戾。
“就和她一样，虽然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生命，但是本身的智慧就决定了它们会和寻常野兽一般猎杀、捕食，只能凭借生物最基本的本能生存，同时因为精神力强大的原因，它们在与世界同调之后会获得超越常规的力量与速度。”
瑟琳娜似乎对同调恶魔没有太大的敌意，说了这么久的时间里，维拉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想要除掉这个女孩的迹象。
“所以她才有那种非人的速度吗……我大概明白了。”维拉慢慢消化着这些信息，然后再次看向那个女孩，既然瑟琳娜迟迟没有决定这个女孩的后续处理办法，那她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些任性的建议。
“瑟琳娜老师，同调恶魔是可以成为正常人的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瑟琳娜微微眯起眼睛，她好像猜到了维拉的打算，在微微摇头之后她说道：“我大概猜到了，组织里虽没有明确反对这种事情，但想将附身人类的同调恶魔转化到无害……大概是将一只满脑子破坏的野兽驯养成宠物的程度吧，正常人大概是不太可能。”
“那我……”
“我建议你不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同调恶魔虽然不是魔法师的敌人，但它们依旧有着恶魔这个名字，也就是我比较懒，如果是其它的魔法师遇到了它们，那一样逃不了被消灭的命运，魔法师里可不全是我这种保守派派，一堆的激进家伙成天都想着怎么干死恶魔，他们可不管那有没有被冠以同调二字。”
“……”
说了这么多，瑟琳娜也明白维拉的心情，一个和自己人类身份没有太大区别的少女就在她的面前，就算她知道那是一只同调恶魔，但是连普通恶魔都没有遭遇的她怎么能去理解自己口中恶魔之间的区别，或许在维拉的眼里，那就是一个稍微力气大一点的人类女孩。
这个时候瑟琳娜真希望维拉遇到的不是一个有人类外形的同调恶魔，至少那样不必如此纠结。
“你要学的和认识的还有很多很多，既然你选择成为一个魔法师，那么就多多思考这些东西吧。”瑟琳娜突然伸手放在了维拉的头顶，手心柔顺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多摩挲了几下，“现在嘛~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是要救她还是放任不管，再者……”
由自己将她杀死。
“我想救她！”维拉没等瑟琳娜说完，便大声说道，她抬头对上瑟琳娜有些惊讶但毫不意外的视线，“我虽然是不太懂恶魔之间的区别，但是如果同调恶魔……还是一个女孩子，她真的对于魔法师对于元素没有威胁的话，我想试一试，至少请让我试一试。”
望着自己学生少有的认真眼神，瑟琳娜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
像她之前说的，魔法师之间虽然同在一个组织里，但并不是每一个人的理念都相差无几，他们之中有激进的一派，也有保守的一派，激进一点的魔法师会觉得同调恶魔依然对于世界是一种威胁，它们本身在与这个世界同调过后获得的强大力量和暴戾的脾性就足够成为消灭它们的理由，而保守一派的人则会认为既然世界选择了接纳它们，那么只要同调恶魔没有威胁到任何人，便可以在密切关注的情况下给予一定的生存权利。
瑟琳娜是保守派的成员，她自然希望维拉这个学生也会是那样，但是她更希望维拉不会受到魔法师之间这种没有意义的派系之争的影响，以自己的想法决定摆在面前的事情。
“那么，就留下她吧。”
“老师你同意了……？”维拉都做好了自己的任性决定被否决的情况，但是瑟琳娜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意思，这让她很是惊讶。
“但是。”
维拉听到这两个字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她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同调恶魔依然算是恶魔，哪有说收留就收留的道理。
“在她对你和周围的人没有危险之前，她必须时刻处于我的监视范围之内。”瑟琳娜说着抬起手，一根藤蔓也以同样的姿势将那个孩子托起。
“这些树藤一刻也不会松开，直到你教会她说话、进食，让她明白人类之间如何相处的时候。”
“……”
这个时候维拉才注意到，原来那孩子并没有睡去，只是因为额前杂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神，现在被瑟琳娜从地上托起来后，头发向一侧散开，她那双充斥着凶性的眼睛才露了出来。
她一直在盯着维拉和瑟琳娜的一举一动，也还没有放弃挣扎的想法，但这同时说明了一点，她可以思考。
而可以思考，就代表着她能够学习。
维拉握了握拳头没有移开视线，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圣母的性格，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去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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