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夜莺从那死去的劫匪口中探得情报，其细节与传闻中的相差无几。
然而白徵羽并未急着朝戚庄奔去，反是在一条街市中慢悠悠地徘徊起来。
听闻的言辞之中仍有几点疑处，例如马车破旧、小路行驶等字眼，总令人察着几分蹊跷的意味，而与戚万生往来那人的身份自然成了弄清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经过多方打听才晓得那人名叫陈进财，是外地的一名富商，从其名中便可看出一二。而他此行到乌水镇的目的，除了给这镇主子送一份薄礼之外即是收购布料，甚至放言各种布匹各收千两，事成还有额外的谢礼。
可这消息散步下来白徵羽却未曾看到那想象中的热闹光景，恰恰相反，一连逛了好几家布庄均是生意冷淡、无人问津。
怀揣着疑惑，白徵羽走进一家门面比起他者更为宽敞的布庄中。
“嗯哼..”白徵羽在门口踱着步子故意咳了声。
“这位客官有什么需求自己看看，好货都在里边。”
哪料这家布庄连个店小二都没雇，那掌柜闻着客人来了也是好不积极甚至懒得瞄一眼，无动于衷地躺在柜台后的椅上，单露出一只手朝着白徵羽甚是敷衍地甩了甩。
“我要蜀锦、宋锦、云锦各十匹。”白徵羽缓步走上前，在柜台上轻敲两下淡淡说道。
“嘎吱嘎吱——”那木躺椅忽然一阵摇曳，那掌柜听着这忽然送上门来的大生意，睁开眼猛然站起身就往里冲去。
“客官，你先看看，这绝对是最纯正上等的锦，不掺一丝绸缎。”一阵忙活后，只见那掌柜从箱匣中各取出蜀锦、宋锦、云锦一匹，摆在白徵羽面前一一展开并热情地介绍吹嘘道。
“嗯，的确是好东西。可惜也不便宜，一尺就抵得上十斗金呢。”白徵羽细抚着那细腻丝滑的布料，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哎客官，物以稀为贵，一分价钱一分货嘛。要是您嫌贵，我可以稍微吃点亏，看好了就..”
“诶，掌柜的先等等..”白徵羽轻轻挥手止住了对方殷勤的举动，趁着间隙打量了一眼这掌柜的神貌。
近距离观察下，其面容枯瘦憔悴，两眼周围挂着一层严重的黑圈，近来的日子过得似乎不怎么顺心。
“嗯？”
“我只是要看看，没说要买。”白徵羽笑呵呵地推搡道，说着便把这名贵的锦重新卷起。
“啥？！”
只见那掌柜脸上奉承的笑容瞬间凝固，右眉冷不丁地跳了两下，确认自己耳朵没问题后旋即一把抱过三匹锦，鄙视半怒地盯着白徵羽。
合着他点头哈腰忙活了半天，这人拿他寻开心呢？
“一个姑娘家家，学什么不好偏去戏弄别人，快走别打扰我做生意。”那掌柜见白徵羽生得白净俏丽，还误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跑出来胡闹，终是忍住了爆粗口的欲望冷眼挥手驱赶道。
“诶，掌柜的，别生气嘛~再说了，我在这街上逛半天了也不见得有人到您这店门里来，真就这么急着把唯一一桩能成的生意给送走么？”白徵羽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至其手中，笑着反问道。
“你..到底是几个意思？”所谓见钱眼开，那掌柜接过银票仔细衡量发现不假，头上三丈的火顿时消了一大半，但仍是疑惑不解。
“咱有点事想问你。”白徵羽随手拾了把椅子坐下。
“最近镇上不是来了个姓陈的外地商贾么，据说还和戚庄主有往来，他号称布匹有多少收多收，这条街上为何不见一点动静呢？”
“这位姑娘..你应该也不是本地人吧，提到那姓戚的我就来气。”闻言，那掌柜稍顿一刹瞄了白徵羽两眼，狠狠地攥起了拳头。
“嗯？”
“你知道为什么这位外地商贾都要跑这来收购布料么？”掌柜随即泡上一壶好茶抿了口，长叹一声，仰起的无神双眼中透着一缕无奈。
“为何？”
“一个月前，京城里九王爷的诞日临近，为表贺心那戚万生便放言高价收购各类锦绫五百匹，绸缎各一千匹，不怕花钱多就怕没有货，结果家家布庄都听了那人的鬼话屯了不少货。”
“敢问掌柜的，您屯了多少？”白徵羽隐约猜到了几分接下来的桥段，弱弱询问道。
“蜀锦、宋锦、云锦各五十匹，其余的绫罗绸缎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一千匹。”掌柜忿忿不平地回道，从其表情来看很明显是没能卖出去。
“结果真到收购的时候戚万生却突然变卦，说九王爷今年看厌这些玩意儿了，前前后后只在各布庄平价收了一百匹，导致余下的一大批货没人要跌到白菜价了。”
“到别城去卖不就行了？再不济也只是赔点运费。”
“小了，格局小了。”
“这镇上的车马基本都是戚庄的。他定了一条规矩，凡是借用他家车马的一律按九五成利率收费！” 只见掌柜猛一拍桌比起九根手指，怒瞪的珠子几乎从眼眶中迸出。
“九五成？”白徵羽嘴角略诧地抽搐了一下，这明目张胆的抢劫多少令他有些吃惊。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把消息散步出去，暗中伙同他在别地的狐朋狗友前来用微高的价格收购，事成之后再各自分账。别家布庄不是上了当就是耐不了寂寞，基本都赔完了。奈何人家是九王爷帐下的红人，官府是他家的狗，有谁能治得了他呢，嗨...”掌柜意犹未尽地叹了声。
“那你怎么还存着呢？”听对方叙完这段峥嵘岁月，白徵羽笑问道。
“我？我就是全烂在手里也绝不会让那狗东西占一分便宜！”掌柜颇具几分傲骨地喊道。
“现在有一个能让你挽回损失的办法。”说着，白徵羽又取出两张银票缓缓呈上。
“这..什么意思？”
“加上刚才的一千两，把这家店盘给我一天，挣得的银子五五分账，若是亏了我全数赔上。怎样，有意的话就取纸笔来吧。”
“呵，有点意思。”那掌柜脸上顿时转阴为晴，不由咧齿一笑。
天底下还有这等白送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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