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义军分部已是第四天，瑟维斯好像将几人忘了似的一次也没来过，梅洛希这几日都在处理冥界事务，米娅也有新朋友一起玩，只有乔林倍感无聊，窗台那几盆花在他的照料下已经完全枯死，公会里养的一条大狗看见他就跑，只有那只肥到跑不快的猫能为他排解几分烦闷。
因为在雨季，太阳已经有几天没露面，大片大片的乌云时而稀疏，时而密集，偶尔有一束光落下又很快被厚重的乌云遮住，空气中总透着清凉，雨后湿润的泥土味在公会大厅里也闻得见。
乔林独自坐在一角，床上趴着那只又肥又蠢的大猫，只要把手凑到它嘴边这肥猫就会吐出舌头舔个不停，一天里很少有睁眼的时候。
“喵喵……”
“别喵了，要不是住在这，你早就饿死了。”乔林说着，摸出从公会买的小鱼干放在指尖，这猫便一口吞下。
它刚卧下不多久，忽然又站起来，十分迅捷的跳下桌朝一旁跑去，乔临顺着去看，发现是那些冒险家给它买了鱼干，那人他也认识，正是来这第一天差点把他揍了的劳克。
“乔林啊，又在这坐了一天？”
“不然呢？”
“年纪轻轻的总这样垂头丧气还得了？”
劳克上前把他一把拽了起来，豪迈地说：“走，带你去玩玩。”
“玩什么？”乔林叹了口气，弱弱的应道：“我没钱跟你去赌，再说天都黑了……”
“就是天黑才好玩，白天没意思。”
乔林忽然愣住，伸手扯住桌子以防直接被拽出门，他大概理解劳克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去了，恐怕今晚回来会被梅洛希给拆开。
“不像话，这不像话，你还是自己去，我要是没老婆……你都有女儿还去？”
“按按摩有什么，你家里管的这么严吗？”
“按摩啊……”
乔林挠了挠头，朝窗外看了眼，夜色还没浓到米娅的出没时间，那丫头恐怕还在满世界疯跑，出去玩一下倒也合适。
他推开肩上的手，淡淡笑着：“家里没人管我，走，那就玩玩去。”
“这才对嘛。”
出门后劳克叫了辆马车，只用十多分钟便抵达，乔林刚下车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弄的一脸潮湿，旁边的劳克敞开怀，用力嗅了嗅。
“这就是浴池的味道啊！”
“浴池还有味道？”
“你不是东境人吧？”
乔林愣了愣，点头问道：“这跟地区有什么关系？”
“你们那提到东境会说什么？”劳克慢悠悠的问道，指了指门示意边走边说。
“大概是炼金学学者吧，别的我也记不清了，我就是听说这炼金学流行才来的，谁知道……”
“那你给人蒙了。”
等劳克推开门，乔林紧跟着他进店后叹了口气：“还真是，我来这时间不短，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几次。”
见劳克只顾着跟店员聊天，乔林开始打量店里的装潢，发现这里多是些裹着浴巾的人，有男有女，大部分围坐着一张桌子，只有几个人独自坐在角落，他们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毫不在意，只看着杯里的饮品出神。
这两个群体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桌上的被子里都喷涌着热气。
乔林忽然想，劳克说的浴池味会不会是茶和咖啡混在一起的味道？
“好了，发什么呆？”
“没什么，你说什么好了？”
劳克晃了晃手里的小钥匙：“当然是房间好了，这虽然看着小，地下可大的很。”
“地下……”
事实果然如劳克所说，地下的空间比上面不知道大上几倍，放眼去看身前的走廊最少有数十米，本以为这就完了，却不想走廊尽头是个左转弯，两人又走到尾部才找到租下的房间。
推开门，入眼是一浴池颜色极浅的青绿色池水，房间里团团绕着水雾，每次呼吸都惹来一阵燥热。
乔林还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做，一旁的劳克已经脱光衣服围上浴巾，见他傻杵着，伸手拍了一巴掌：“别愣着了，脱衣服去，那有浴巾。”
“还脱衣服……”
“啊？”劳克愣了下，打趣道：“不嫌难受，穿衣服倒也可以。”
“说来惭愧，我还没跟大男人一起泡过，有点……”
“我不稀得看，再说你一个老爷们怎么跟女人一样矫情？”
乔林索性豁出去了，抓起浴巾光速脱掉衣服裹上，发现劳克把衣服放进了一个晶石柜里，他模仿着将衣服放到另一边的柜子。
浴池的水温度偏高，乔林被烫的杵在边沿发呆，直到劳克突然将他拉进水里。
“忍忍，马上就习惯了。”
“这，这也太，太烫了。”
乔林只觉得要烧起来似的，去看劳克，他已经舒缓的靠着边沿合上了眼。
他只好继续忍，忍着忍着倒也适应过来，不多时就学着劳克也靠上边沿，两人时不时哼唧两声发泄下多余的热量。
“是挺舒服。”
“那就泡着……待会儿有人按摩。”
“按摩……”乔林这才想起自己冲这个来的，冷不丁的问了声：“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技术都不差的，别担心，这的姑娘手劲不小。”
“我不是怕这个，我是……”乔林叹了口气，心想既然来了就随遇而安吧，但总闷着多少有些无聊，他转头看向劳克：“说起来瑟维斯干什么去了？”
“首领……去接应公国那位骑士长了。”
“接人去了啊，按时间算是不是这两天就该回来了？”
劳克点了点头，下巴惹出一道涟漪荡漾着向乔林冲去，后者抬手拨出一道更大的涟漪将它打散，侧着身子又问：“瑟维斯结婚了？”
“你不是有妻子吗？”
“问着玩的，她那种性格是不是太强势了？”
“是吧，维克首领之前的经历有些……”
门忽然推开，一股凉风灌也似的涌了进来，乔林不由得向下滑去，直到门再次合拢才扭头去看，发现是两个颇为年轻的女人，目测在二十岁左右。
“劳克先生，最近收入怎么样？”
“行吧，和以前没差别，快要到忙的时候了。”
那女人又问：“有什么可忙的？”
劳克笑了笑没说话，乔林又在一边胡思乱想着，觉得劳克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指推翻这任国王的统治，正往后想着，肩上忽然按上一双稍凉的手。
他打了个哆嗦，还没开口就听后面传来轻飘飘的声音：“放松就好，想喝东西随时说。”
乔林一咬牙，索性继续下去，一开始只觉得肩旁都要给人捏碎，随着放松下来，倒也有种莫名的舒适，他微眯着眼眸，二十分钟转瞬而过。
“客人，要喝什么吗？我当歇息一下去给您拿。”
“有果汁吗？”
“恩，您稍等。”
他点了点头，瞥了眼劳克发现他似乎是睡着了。
没几分钟门再次打开，乔林头也不回的接过果汁，刚喝了一口肩上又按上一双手，却不想噩梦开始了。
不知是不是歇了几分钟的缘故，他觉得方才的痛感回来了，一开始还能忍受，到后面痛的忍不住哼唧，简直像有一个大铁锤在肩上猛砸。
“老弟，你哼唧什么？”
“有……有点疼。”
“疼吗？”
“啊？”乔林愣了愣，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扭头去看发现是梅洛希，那张精致的脸上带着点点伤感，眼眶微微发红。
“老婆我，我是那个……就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来了，是……”
他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梅洛希起初淡淡盯着他，到后面无声的落下两行清泪，愤然起身出了房间。
乔林连衣服也顾不上穿，裹着浴巾光脚追了出去，在拐角处又跟人撞了个满怀，只觉得被一匹马撞了般，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阵痛感。
另一人是米娅，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静静地看着乔林起身。
“你怎么都来了？是不是你……”
她努了努嘴，晃了晃手，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晶石灯，不一会儿又垂下头，似乎觉得都不合适，于是直勾勾的看着乔林。
“那个坏女人死掉啦！”
“什么坏女人？”
“瑟，瑟维斯，好像是诶。”
“别瞎说。”乔林一脸郁闷，八成是这丫头想买什么被拒绝，过来泄愤了。
不过说起来，瑟维斯不应该去接洛兰了？
“米娅才不骗人，她真的死掉啦！被抬着，还盖着白色的窗帘呢。”
“你说真的？”
小家伙认真的点了点头，乔林一时心跳都缓了几分，疯也似的跑回房间换上衣服，之后跟着米娅回了公会，在后院，他看见了盖着白色‘窗帘’的瑟维斯，洛兰也在。
周边围满了人，乔林抓着湿透的头发，一直挤到洛兰身旁，她也受了伤，鲜血从腿甲上滑落，已经在地面积成一滩。
直到乔林喊她，洛兰才注意到，缓缓抬起头朝他看来，用力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一只手指着瑟维斯，另只手按在胸口，嗓音不显悲恸，脸上也没有难过的神情，只有令人心碎的麻木，努起嘴憋了好久似乎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憋出一句话。
“乔林先生……我可真是倒霉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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