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难违。
那传旨太监说的没错,在大梁国,皇帝的意思,便是规矩。
皇帝者,一言可定兴废,一念可决生死!
天下万民,未必敬之,必然畏之。
作为臣子,晋王虽然惊诧,亦感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时间实在是太过仓促,只能一切从简。
虽然已是深夜,整个晋王府上下,仍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忙碌。
燕晴待在绣楼里,来回转圈。
“这是什么状况?怎么就忽然要成亲了?不是要等一年吗?我还没有及笄啊!皇帝是脑子抽了吗?”燕晴越说越气,“昭和又是什么鬼地方?听都没听说过。鸟儿拉屎吗?为什么老子也要跟着去?”
绣娘道:“昭和县地处西北,在秦州边境,是秦王的属地。”
听到秦王和秦州,燕晴皱着眉头,在窗前坐下,望着窗外明月,呆了呆,说道:“有坑啊!”
与燕晴相处十多年了,绣娘知道,燕晴说的所谓“坑”,是陷阱、阴谋的意思。绣娘正待说话,却听得脚步声。
“晴儿。”是晋王妃的声音。
晋王和晋王妃上了绣楼。
看到燕晴,晋王妃便开始落泪。“我可怜的孩子。昭和那种穷苦地方,可……”
“行了行了,说点儿正事。”晋王打断了晋王妃的话,深吸一口气,盯着燕晴,正色道:“已经有消息传来,永嘉和兰阳也是明日完婚。她们的郡马,也被封了县令,就在昭和旁边。”顿了顿,继续道:“皇帝在下很大的一盘棋啊。”
燕晴没好气的怼道:“就怕是个臭棋篓子。”
晋王摇头,道:“多年来,秦地犹如铜墙铁壁。皇帝屡次试图安插自己的棋子,搅动秦地风云,好对付秦王,都未能成功。而你们,身为郡主,无疑是最好的棋子,更是最锋利的刀子!”晋王说着,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之后随意的在桌上划出了秦地的大致轮廓。“这里,是昭和县。左边,是状元和兰阳所在的清眸县,右边是榜眼和永嘉所在的成宁县。这三处地方,看似无关紧要,地处偏僻。可一旦战事起,这里就成了秦地的后院。若是朝廷能把控了这三地,不仅可以断了秦地与西戎的联系,还能对秦地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长驱直入,直逼秦地州府。”
燕晴看着桌上的地形草图,看着那水渍渐渐干涸,点了点头,道:“三地县令若非郡马的话,不能被秦王笼络,则必死无疑!若是郡马,因为三王在京,则不敢轻易与秦王合流。秦王若敢轻易杀之,则与三王结下深仇大恨了。一旦结仇,原本可能坐山观虎斗的三王,便会全力围秦!”
“不错。”晋王道:“此正是皇帝的心思。所以,我相信,即便我深夜入宫,皇帝也不会改变了主意。”
“无解?”燕晴问。
晋王摇头,又正色道:“不过,晴儿你放心,绣娘会随你去,皇帝定然也会派高手相伴。为父立刻修书一封发往晋地。咱晋王府的侍卫,定能护你周全!”
燕晴倒是没有晋王这么乐观。
她沉吟片刻,道:“就怕你这书信,出不了京城。”
“何意?”
“呵,父王觉得,若是秦王杀了三位郡主和郡马造反,皇帝是会哭呢?还是会笑?”
晋王哑然。
晋王妃的脸色更难看了。
燕晴算是一句话说到了关键。
皇帝所希望的,自然是三王围秦,自己坐山观虎斗!
想到燕晴的两位兄长夭折,如今燕晴又要奔赴险地,前途未卜。晋王妃心中凄苦难忍,又是落泪,哽咽着说道:“伴君如伴虎。这王爵富贵,看起来美好,实则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晋王宽慰道:“夫人莫急,秦王怕是没有造反的胆量。即便是有,时机也不成熟。”又看了看夜色,道:“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办喜事。”
晋王妃又跟燕晴说了会儿体己话,这才随着晋王离开。
燕晴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皎月,想到明日竟是要成亲,后日更要远走他乡,感觉像是在做梦。
身后多了个人。
不必回头,便知是绣娘。
这些年来,绣娘总会陪在自己身边。
十四年前的一个晚上,绣娘被一群人追杀,逃进了晋地的晋王府,是晋王救了她。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绣娘留在了府中,成了燕晴的贴身丫鬟。
十四年来,绣娘看着燕晴一天天长大。不仅伺候她衣食住行,还教她识文断字,督促她练武修行。像是姐姐,像是师长,像是朋友。
所以,绣娘很了解燕晴。
“放心,到时候王爷自会常常与你送些银钱。秦地虽苦,也饿不着你。”绣娘说道:“至于圆房之事,料定那魏庆书也不敢逼迫于你。”
燕晴点了点头,又道:“只是那穷苦地方,即便有银钱,怕也是难过。另外,真去了昭和,自是比不了王府宅大房多。到时候,与魏庆书朝夕相处,怕是难免被他看出端倪。”
“有我在,何须担心。”绣娘说道:“倘若那魏庆书眼瞎心盲,倒也罢了。若是真的被他看出端倪——”绣娘做了个手刀的动作。“杀了便是。”
燕晴皱了皱眉。
“怎么?只是见了一两次,便心软了?舍不得了?”绣娘取笑道。
“嗐,扯淡!我这人一向果敢狠辣,绝对的主角性格!岂会心软!”燕晴胡吹了一句,又道:“若是在京城,杀了便杀了,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便是。可如今皇帝安排他做昭和县令,欲图对付秦王。若是草草杀了,怕是不妥。而且……”燕晴看向绣娘,问道:“你觉得皇帝会不会派人暗中盯着我们?”
绣娘沉默了下来。
燕晴深吸一口气,道:“倘若我们杀了魏庆书,皇帝是否会以为我们晋地与秦王苟合了?”说着,燕晴摇了摇头,道:“眼下也没有什么良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一眼窗外明月,燕晴呆了呆,嗤的一声,自嘲一笑。“竟是要成亲了……”
春风拂面,月挂中天。
楼下,仆人们还在忙碌着张灯结彩。
依稀间还能听到王府管家的催促和轻斥声。
管家是个急性子,但凡主家安排的事情,定然会尽快尽力办妥。倘若是遇到了手脚不利索的杂役,管家就会气血上涌,破口大骂。
“娘希匹!灯笼是这么挂的吗?看看喜字儿朝哪了?!”自从被燕晴骂了一句“娘希匹”之后,这三个字,便成了管家的口头禅。虽然一直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从自家郡主嘴里说出来的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管家嘴里骂咧咧的,竟是亲自上手,调整了灯笼的面儿。抬眼看到绣楼窗前望天发呆的燕晴,管家笑着作揖。“郡主,天色不早,歇息吧。明日里还要成亲,到时候打瞌睡,成什么样子。”
燕晴低下眉眼看了看管家笑嘻嘻的猥琐嘴脸,撇嘴道:“要你管!食屎啦你!”说罢,回头问绣娘。“这老家伙,真是个高手?”
“是。”绣娘道。
“看着不像。”
“呵。”绣娘笑了笑,“睡吧,明日要早起。”
楼下。
管家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低声呢喃着:“食屎啦你?又学了一句新鲜词儿。”忽然又抬头,怒声骂道:“兔崽子!食屎啦你!合婚花撒这么早做什么?!明早再撒!只知道吃的蠢货!你以为你是郡主啊?再不用心干活儿,剁碎了喂狗!”
啪!
一只花瓶从绣楼上扔了下来,落在了管家的脚边,砸了个粉碎。
长夜虽漫,终有黎明。
天蒙蒙亮的时候,还在熟睡中的燕晴就被绣娘从床上扯了起来。任由她迷迷糊糊的打瞌睡,绣娘和几个仆妇手忙脚乱的帮她净面、扑粉、盘头。再把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凤冠霞帔穿戴整齐,铜镜里便出现了一个有些稚嫩的俏生生的新娘子。
燕晴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沉,又要睡着。
绣娘有些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打瞌睡啊?”
燕晴揉了揉眼角,说道:“这个时候怎么了?人有三急嘛。”
“净是胡扯。三急跟睡觉有什么关系。”
“三急没有困得急吗?”
“当然没有!”
“哦,三急是什么?”燕晴想要挠挠头,却碰到了凤冠。看一眼铜镜里自己的模样,脑子短路一般说道:“也不能问问百度。”
“百度是谁?”绣娘道:“何时认识的?”
“百度啊,一个什么都知道,又总喜欢装不知道的家伙。”
“难得糊涂,倒是个聪明的。”
“呵呵!”
绣娘的眉头扬了一下。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燕晴这么干巴巴的阴阳怪气的“呵呵”,她便十分窝火。她时常想,若非燕晴是郡主,她可能会一巴掌拍过去,让她“呵呵”一整天。
两人说话的时候,几个仆妇把燕晴的被褥换了下来,又撒上了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和花生,还有寓意富贵团圆的桂圆。燕晴看着忙碌的仆妇,想到今夜的“洞房花烛”,便有些啼笑皆非。
可怜的魏庆书,人生四大喜,接连遇到两个,本是喜上加喜。可偏偏洞房花烛时,却是要独酌无相亲。
将来到了秦地昭和县,还不知道要如何与他斡旋,又会遇到什么麻烦。
绣娘见燕晴神情黯然,宽慰道:“一切有我,有王爷,无须担心。”
“嗯,还好吧。老天关上了一扇门,却会打开一扇窗。办法总比困难多,总是会有应对之策的。”
这句话,燕晴以前说过,绣娘是理解其中意思的。看着燕晴,想想燕晴嚣张跋扈的富贵人生,绣娘感慨道:“老天没有关了你的门,也没有关了你的窗,甚至还把屋顶给你掀开了。”
“哈,那干脆把墙也推倒算了。这样多好,正所谓……”燕晴张着嘴巴,想说句抒**怀的诗句,却因不学无术,想不出来。“嗯,没有墙,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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