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克莱夫特就在比自己预想的时间还要早上许久的时候站在了羽沫的墓前。
说是墓,实际上也就是一个鼓起的小土包而已。如果不是卡特说羽沫就在这下面,克莱夫特怎么也不会想到之前来乌萨镇时路过的小土包下面是自己许久未见的朋友。
“你确定是在这里。”
“……就是在这里。”卡特耷拉着耳朵说道。自从来到了这个小土包前,她的耳朵就没立起来过。
克莱夫特在那个小土包前站了一会,然后走上前。稍微清理了一下,接着举起脊椎刃,砍倒了附近的树,做成了一个十字架立在了那个小土包前面。
至少这样一来,其他人就会知道这里有人长眠于此。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了一眼卡特,又转过头来看向那个简陋的十字架。长长呼出一口气。
“先回诊所,然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自顾自的往村子的方向走去。卡特戴上兜帽遮住猫耳,也跟在他后面向村庄的方向走去。
“羽沫医生……难得看到您外出呢。”
“……嗯。”卡特愣了一下才对偶然路过的村民作出回应。
克莱夫特回头,看到了那个村民脸上那有些尴尬的表情。
“那位是……”
“我是羽沫的朋友。你好。”克莱夫特简单的回答道。
随后村民和她闲聊了一会,后者勉勉强强应付下来了。
克莱夫特在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便没再说话,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直到那名村民离开,两人才再次前往不远处的诊所。
但在诊所的门前,卡特突然停下脚步,小巧的鼻子抽了一下。“有人在里面。”
“多少人?”克莱夫特把手伸进了大衣里面挂着的脊椎刃。
“三个……”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三个小屁孩。”
说罢她抢先克莱夫特一步,猛的推开了门。“你们几个!”
昏暗的房子内,分散在室内的三个小孩子不约而同的回过头看着他。
“妖……妖怪来了!”拿着一根粗大木棍的黑发男孩叫出了声。“克思嘉!格林菲斯!”
“快跑!”在书架前看书的白发男孩迅速合上书放回书架。“克思嘉!”
“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从柜台后面翻跳出来,立刻跟着格林菲斯与拿着木棍的男孩一起冲向大门。
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匆忙,刚刚被格林菲斯塞回去的书又从书架上掉下去了。
刚走出去半步的格林菲斯停下脚步,回去把书捡了起来,但也因此与大部队脱离了。
克思嘉迅速从卡特旁边溜了出去,卡特也没有制止。反倒是那个拿着木棍的男孩注意到格林菲斯落下了,迅速转身冲向对方。
“戈斯!”放好了书的格林菲斯迅速与对方汇合。“你回来干什么?”
“那还用说吗?”戈斯举起木棍对着向两人走来的卡特,脸上露出决绝的笑容。“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啊。”
然后他就被卡特一脸不耐烦的拎了起来。
“戈斯!”格林菲斯急切的冲上前。
然后被卡特用另一只手拎了起来。
“什么玩意。”卡特一边说一边把两人丢出门外。“去其它地方玩去吧,小屁孩。”
砰的一下,她关上了门,伤脑筋的抓了一下头发。
克莱夫特没理她,径直往楼梯方向走去。
砰的一声,刚关上的门又被推开了。一名老头慌慌张张的捂着肩膀进来了。
“羽沫医生!”那个老头跑到卡特面前,展示他的手臂。“你帮我看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卡特看到那人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指头大的瘤子,立马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唔……先躺在那边的病床上。”
老头很听话的躺了上去。而卡特则来到了柜台后面开始翻找起来。
翻着翻着,一滴冷汗从她额头滴落,落在了稍显杂乱的药瓶堆里。
“血医,还没好吗?”老头发出了呻吟“嘶……这东西在咬我!”
怎么回事啊那种情况没在书上看过啊也没见羽沫做过,该怎么办啊如果我真的的是羽沫就好了……
“血医!”老头几乎是吼出来了。“救救我!”
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么想着,卡特拿起一把小巧的手术刀,可一转身就被一个空药瓶绊倒,整个人摔在地上,手术刀在半空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后直直插进了她的胸口。
完蛋了!此刻卡特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
一只手拔出了那把手术刀,然后抓住她的手按在伤口上。“按住。”
克莱夫用手术刀在自己的手指头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火焰立刻随血液一起涌出,克莱夫特把刀放在火焰上,同时脚也没闲着,径直走向那名老头。
老头满头大汗的在病床上颤抖着,肩膀上的肉瘤开始冒出了人脸一样的黑印。克莱夫特见过那玩意,人面瘤,邪门得很。
“别动。”克莱夫特甩手熄灭火焰然后按住了对方。“深呼吸。”
刚刚经过火焰消毒的手术刀迅速在人面瘤周围划开了一条线,惹得人面瘤纷纷开始尖叫起来,那声音可比外面的乌鸦难听多了。
这时卡特也按着伤口站起身来。来到病床旁边,一脸焦急的看着老头身上的人面瘤三窍流出浑浊的黄色液体。
克莱夫特看都没看她一眼,仅仅只说了一句:“帮我按住。”然后便松开了手。
卡特也是眼疾手快,在克莱夫特松开手的那一下就接替他的位置,还找了一块白布塞进了老头嘴里。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说罢克莱夫特把手术刀狠狠的插了进去。
“呜呜呜呜呜!”
……
最后克莱夫特把切下来的一大片还在流脓的人面瘤丢到了盘子上,宣告这场手术的结束“还算成功。”
一脸苍白的老头看着脸色比她更苍白的卡特给他的伤口缠上还没他们脸白的绷带。
“……谢谢你了,血医。”他这话是对克莱夫特说的。一旁的卡特听了,只是默默帮他包扎。
“……谢我没用,”克莱夫特背对着他在柜台的瓶瓶罐罐里翻找着。“你应该谢羽沫,是她把我叫来的。”
“也对,”听到这话,老头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转向卡特。“也辛苦你啦,羽沫医生。”
克莱夫特开了药,老头在诊所里呆了一会后便带着药离开了。卡特则是在他离开的时候跟在他后面,等他两只脚都踏出门外时立刻悄无声息的把门关上了。
她回过头,长呼一口气,然后便看见克莱夫特已经坐在沙发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给她的感觉就像被手术刀插进胸口差不多。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说罢,他像是认命了一样,把头仰起看着天花板,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卡特也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抿了抿嘴唇后才开口。
前因后果多少和他想的一样:羽沫在外出的时候碰上了血兽,然后因为不敌对方而死亡。
“但是,”他伸出一只手指指向卡特。“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卡特想继续说下去,但喉咙动了几下也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只能耷拉下头,无力的说一句“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在羽沫身边……看着她和那个东西同归于尽,然后本来我也被挨了一刀……”
没有见过的情况,不排除是某种血病。克莱夫特这么想着,掏出了笔记本开始根据卡特的描述开始记录。
“最后我晕了过去……醒来就发现羽沫和那个血兽和我倒在一起……就是这样了。”
“嗯……”克莱夫特停止书写,转着笔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唔。”隔着兜帽克莱夫特都能看到兜帽下面的猫耳在抖动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羽沫当时已经没有呼吸了……”
那天下着大雨,赤身裸体的卡特站在雨幕中,对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的树林和两具差别巨大的尸体发呆。
身材高大的女人倒在一只面目可憎的六足怪物面前。那怪物胸口插着一把古老又简朴的银剑,背后的触手沾着不属于它的血。这两个家伙都一动不动,仿佛和这片寂静的森林融为一体了。
卡特过了好一会才用猫咪的步伐笨拙的向那两句尸体跑去。不过早已经迟了。这两位的温度已经是大地的温度了。
卡特没有想那么多,这种时候人们都会心存侥幸,认为事情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她抓起羽沫的外套披在身上,将其作为羽沫的信物,以生疏的步伐跑向乌萨村的方向。
这一路上,她的步伐也逐渐适应了这具躯体,待跑到背靠树林的诊所时,她的行为已经和普通人类无异。
推开后门,她一溜烟的跑到柜台前,以前她都是看到羽沫在那里拿出药品治好了前来寻求治疗的血病患者。
但看是一回事,自己亲自动手又是一回事了。卡特此时脑袋已经混乱得如同星空一般了。
冷静一下,如果是羽沫的话,这时候会干什么?
“羽沫医生!”正门在这时被打开,一个眼睛流着血泪的男人慌张的跑了进来。“病情又复发了!”
卡特认得那家伙,实际上,他昨天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来过诊所。
如果是羽沫的话……卡特把手伸向柜台,取出了一瓶黑色的药剂……
“呼,好多了。”男人长呼一口气,将血泪擦干。“羽沫医生,要是没有你我们乌萨镇的患者该怎么办啊!”
卡特没有也没法纠正他的称呼,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发出人类的声音,而且刚刚大脑的极速运转让没怎么思考过的她感觉头晕目眩,只得爬在柜台上。
等到那个男人离开后,她才想起来,应该让他去通知其他村民去救羽沫的。
羽沫……她这时她的脑子终于意识到了。
羽沫已经死了。
“……就是这样。”卡特用平淡的语气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然后,我成为了羽沫,成为这里的血医。”
克莱夫特停下了手中的笔,关于血病笔记其实已经写完了,他现在停笔的是通知血疗会羽沫的死讯并请求派遣新血医入住的信件。
克莱夫特收起笔记站起身,刚想说点什么。但一阵强风忽然从窗户里吹入,将书桌上敞开的一本书吹起,让它一口气盖在克莱夫特脑袋上。
……于是克莱夫特抬起手,将那本书从头上拿了下来。
那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一本笔记本,克莱夫特翻开第一页,上面在正中央写着标题《遥远星辰之光》,下面是羽沫的名字。
“那个是羽沫之前在写的书……没有写完。”她走向柜台,开始翻找药品。“所以我在尝试续写。”
克莱夫特随意翻了几页,很快得出了一个评价:
非常合他的口味!特别是后面卡特续写的部分!
“卡特。”他抬起头,看见卡特正在用手从瓶子里刮出一点绿色的粘液往胸口的伤痕上放。
“那个不是……”
“唔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比刚才的老头更加凄凉的叫声从诊所里传出。
然后便开始了对不合格血医卡特的紧急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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