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吹在张思文的脸上，他看着江对岸，没有说话。他似乎想不起过去的那些是，但是，一旁的断桥提醒着他，这里有他不能忘记的事情。
那份属于冬季的寒意似乎又包裹住了他，但是，内心那股感觉没有让他感觉到寒冷。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甚至想要沿着那座断桥再一次冲过去。
“真是换了天地啊。”他对着江对面说着，“真希望你们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们能一起看看。一起好好看看。”
“是该好好看看。”
一个声音在张思文的耳边响起，那是和他一样的声音。张思文扭过头，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和他一样，看着鸭绿江的对岸。
张思文低头看了看手上亮起的戒指，他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是第七个怪异，但是，他犹豫了。他没有去亲吻戒指变身成魔法少女，说真的，这种无聊的把戏他真的玩够了。
“你不变身吗？魔法少女玛托雅。”那个另一个自己打趣着说道，“你不怕我吗？”
那是凛冽的杀气，似琵琶三震，如刀剑吻喉。张思文回头示意身后不远处的温婷婷不要激动后，转身面向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对方只是转过头，那是和磐石一般坚定，如烈火一样热烈的双眼。他穿着一身棕色的马褂，一条灰色的麻布长裤，一双黑色的粗布鞋。
他的表情虽然坚毅如钢，但也算是透着一丝丝压抑不住的秀气，尤其是那头短发，在江风中似是跃跃起舞的样子。
不过，最让张思文觉得瞩目的是他脖子上那条红色的围巾。
他转过身，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了张思文的脖子上。张思文一愣，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喉咙中被话填满了一样。
张思文抬起手，轻轻摸了下对方的脸颊，是那么的冰凉，又用双手拍拍对方的肩膀，是那么的瘦弱。
“你……”张思文只觉得一股哽咽，“你为什么……不对，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他只是对着张思文微微一笑，犹豫了一下。
“玉……生？”
二人转过头，温婷婷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的身旁。颤抖的声音，眼中憋着的泪水，那双眼睛就像是看到了不曾见过的奇迹一样。
温婷婷抬起手，想要触摸眼前的那个另一个张思文。她却一再迟疑，她只能站在原地，两人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屏障一般。
他摇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歉意：“抱歉，你不能触碰我。我只是被你们称作怪异的存在，是应当作为魔法少女变成魔女的最后一个饵食的存在。”
“不……不！不！不！”温婷婷哭着说着，“我不要！玉生！玉生！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说过的！你在德国说过的！你要娶我！”
温婷婷双膝一软，张思文见状立刻将温婷婷揽在了怀里。温婷婷只是靠在张思文的胸口上大声地哭着，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抱歉，那年七尺之身已许国，再难许卿。”他转过头，面对着江风，闭上眼昂起。
“温！玉！生！”张思文揽着温婷婷的腰，抬起左手狠狠砸了出去。
他听到张思文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转过头，右边的脸颊稳稳地接住了张思文挥过来的拳头。但是，他要紧了牙关，死死盯着张思文。
“我不后悔！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我不后悔！”一字一句从他的牙缝中，如刀似剑一般飞了出来，“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会选择扛起枪，为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民，冲出去！”
“这一拳是为了婷婷。”张思文松开紧握的拳头，“你的选择没有错，即便是你不选，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也不会后悔！即便身死异乡也不后悔！”
张思文紧握着胸口的红色围巾，死死盯着他：“我对着这一抹红起誓！你的意志我来继承！你已经牺牲了！这份意志！我来继承！我们来继承！没有人会忘记你们！没有人！”
张思文眼中并不只是他，他的身后站满了人，他们一些人穿着已经发黑的打满补丁依旧显得破烂的单薄军装，一些人穿着已经看不出是土黄色的，发白发黑的军装。虽如此，他们每个人的眼中却依旧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火一般。
他们看着张思文，对着他敬了一个军礼。
温婷婷推开张思文，靠着自己力量站了起来。她转过身，看向了他。眼前这个人，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但也只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抱抱他。
“不行，温婷婷，我已经死了。”他依旧拒绝了温婷婷，“很抱歉欺骗了你，很抱歉没有履行对你的诺言，但是，请原谅我，请原谅我唯一一次对你撒的谎。”
温婷婷抽吸着鼻子，没有对他说话，表情充满了伤心以及不解。他明白温婷婷此时内心的想法，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形势很复杂，我不能透露我做了什么，也不能和你有任何的接触。”他想要详细地说点什么，“但是，我依旧不后悔，哪怕我知道我可能挺不到退休，哪怕知道我挺不到更好的生活到来。那时候，是累了点，但是我还是想多做一些事。”
“玉生，你不要再说了。”温婷婷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理解，我知道，哪怕一辈子隐姓埋名呢？你和我们不都是这样吗？即便是现在，我们也和你一样。我看到这条围巾就理解了，你从来没有忘记我，你只是撒了一个无法弥补的谎言，一个需要用下辈子才能弥补的谎言。”
“这样啊……”
他看着温婷婷和张思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又看了看温婷婷手腕上的那对玉镯，一下子明白了。
“这里，也是翻天覆地了啊，我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大事。”他点点头，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了，张思文，把你的左手伸过来。”
张思文没有犹豫，把左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抓住张思文的手，将他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然后放在手中用力一握。
一股红色的光芒从他的指缝中透了出来，他抓住张思文的手腕，用力将这红色的光芒拍在了张思文的手心里。
张思文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透过手心穿透了全身，那股力量很温暖，那股力量中，每个人都在微笑着，那是充满的笑容。
这一刻，他和他一样年纪。
这一刻，他们和他们再一次如同老友般再次重逢。
“果然是来世的我啊。”他松开握着的手腕，用手拍了拍张思文的肩膀，“这条江，我们一起看过了，这片天空，我们一起看过了，只是这片脚下的土地，就像是换了时空一样。以后就交给你们了，魔女玛托雅。”
他转过了身，他们转过了身，他们回过头，对着张思文笑了下，头也不回得，沿着江岸走向了远方。
他知道，他并没有选择变成16岁时的模样，也没有选择那个魔幻的结局。他低头看着围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它如同拥有生命一样，随着江风起舞着。
这一抹红，在心中，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这是不会磨灭的信仰，就如同那本已经被他熟烂于心的书一样，也是逐渐清晰起来的，那属于前世的记忆一样。
女装？这东西很重要吗？真的很重要吗？或者说，不管穿什么衣服，只要适合自己的样子不就好了吗？
此刻的他是程序员张思文也好，是魔女玛托雅也罢，这都不重要了。他此刻如同新生，像是获得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一般。
这红色的信仰，就是他的力量。
这时，他的脑中似乎飞进了一首歌，一首听起来就让人充满力量的一首的歌。那是他刻在灵魂深处的一首歌，那是，穿越了百年依旧不会被遗忘的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什么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是啊，守护文明的魔女和守护文明本身的存在比起来，简直太过渺小了。文明的一切，就是创造出文明本身存在的本身啊。
那些刻在石板上的，写在羊皮卷上的，印在纸张上的，人们口中流传着的，都是文明的表达而已啊。
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才是文明本身啊。他们才是守护者，如果真的要守护，终究是要靠他们自己的啊。
张思文长舒一口气，从温婷婷的身后抱住了她。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他从来就不需要来守护这个文明，他需要守护只是怀里的这个女人。
文明的毁灭也好，延续也罢，都不是他或者温婷婷的力量能左右的，即便他们现在拥有魔法这种力量，也无法拯救或者彻底毁灭一个文明。
“玛托雅，我……”温婷婷带着哭腔说道，“我……我刚才太激动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傻瓜忒莉莉，过去的记忆总是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张思文松开温婷婷，将她轻轻转了过来，“我不是说了吗？上辈子没有兑现的诺言，这辈子自然要兑现给你。”
“那这一次……”温婷婷略带担忧地说到。
“这一次我们不是两个人要一起去那里吗？”张思文笑着说道，“虽然，我们两个都要隐姓埋名了，但是，我们这一次我们不会失去彼此了。”
“嗯！”温婷婷点着头，“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要给你生两个孩子。”
“嗯……嗯？”张思文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本来想说点浪漫的话，却一下子被温婷婷的话给打碎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先结婚才行。这次回去我们就去领证，然后拍结婚照，然后办婚礼。”
“嗯！嗯！”温婷婷用力得点着头，“我们结婚，我们生孩子，我们要永远的幸福下去。”
张思文低头轻轻在温婷婷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两人转头看着江上飞过的几只水鸟。这一刻，他们的幸福，就真正存在于这片天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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