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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来临后,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晚自习前的大课间, 理佐佐和简诗齐在教学楼顶天台上看日落,天台地面还残存着被炙烤过的温热, 但夜风已染上了几分沁凉。理佐佐惬意地吸着冰沙, 歪头枕着简诗齐的肩膀, 五月初她们都换上了夏季校服,清爽的白色半袖衬衫搭配深色领带与短裙, 两人露在外面的小臂和腿挨在一起, 微微发热。
楼侧掠去几只飞鸟,纷乱的啾鸣反而让天台显得更安静, 一阵晚风吹过, 两人胸前的领结被吹得以同一个角度斜斜飞起。
“要喝你的。”理佐佐把手里喝了一半的冰沙塞给简诗齐, 又拿过她手里的冰咖啡,啊呜一口含住吸管。
谈恋爱的好处之一——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尝两个味道!
前两天期中考试放榜了,理佐佐和简诗齐的分数比起之前都有小幅的进步, 而且开学摸底考、月考和期中考试两人的名次都是紧紧咬在一起的, 有时候理佐佐高几分, 有时简诗齐高几分,但都挨得很近,在年级前五里转悠,用龚爱的话说就是“看成绩单就知道有姬情”。
知道自己考得不错,比起上次还有点儿小进步,于是理佐佐这两天就有些松懈,又有心思琢磨其它的事了。
“小齐,”理佐佐半眯着眼望着远方的暮色,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懒猫一样用脸蛋蹭蹭简诗齐的肩问,“上次礼堂仓库的钥匙你是不是自己配了一把?”
“配了,怎么?”简诗齐手一翻,变出一串钥匙,里面有寝室钥匙,家钥匙,还有上次礼堂仓库的钥匙。
理佐佐咬了咬吸管,直起身道:“我们晚上放学去看看?那间仓库角落的钢琴上面有一个鬼,你看见过吗?”
简诗齐晃晃手里的冰沙:“看见过,好像挺惨。”
理佐佐心有余悸地点头:“我上学期在艺术节上弹琴的时候就看见他了,但是太吓人了,就一直没敢和他说话……正好这不期中也考完了么,我想去看看他。”
那血肉模糊的双手和被染红的钢琴键带给理佐佐的冲击巨大,况且她自己也喜欢弹钢琴,所以比起其他的鬼,她对钢琴鬼的凄惨境况更多了一分感同身受,只是之前学业繁重,没那么多精力,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你是上学期艺术节的时候看见她的?”简诗齐在脑内还原了当时的场景,语调慢悠悠地问,“在台上弹琴的时候看见的?”
“对啊,”理佐佐想起那时自己怂哒哒的样儿就想笑,“我弹到最后一分钟的时候看见他的,吓得我腿都软了……”
简诗齐凉丝丝地打断道:“怪不得一下台就冲过来抱我。”
理佐佐:“……”
我女朋友又要翻旧账!
简诗齐一脸哀怨:“给我激动的,报幕的时候差点说错话,下来还抱着你转了三圈,要不是周围全是同学看着我当时都能亲你。”
理佐佐无语。
简诗齐扳过理佐佐的脸,不依不饶道:“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特有病?”
理佐佐耿直道:“嗯。”
简诗齐好气又好笑:“你还挺诚实。”
也不说哄哄老公!
理佐佐露出个好看的笑容,乖巧地凑过去亲了亲简诗齐的嘴唇,声调软得像一阵轻柔的风:“但我当时也心跳加速了。”
简诗齐伸手按住理佐佐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记忆中,那个在舞台中央穿着礼服弹奏钢琴的小公主此时此刻正在自己的怀中,真实温暖。
晚自习结束后,两人真的偷偷去了礼堂仓库。
上次以来,这期间仓库一副根本没人来过的样子,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空气中满是阴凉潮湿的气味,简诗齐开启了阴阳眼,两人朝墙角的钢琴望去。
那个男鬼果然还在。
他大半个身体都隐没在钢琴中,只从顶盖中探出一个头和两条胳膊,他的头以一个很别扭的角度低垂着,面部被半长的黑发遮掩着看不见长相,但从袖口伸出来的一小截手腕纤细白净,他身上穿着弹奏钢琴的演出服,身材看起来是瘦而利落的,虽然看不见脸,但整体上仍然给人一种清俊秀致的感觉。
当然,还有恐怖……
粘稠的血液顺着男鬼肿胀溃烂、骨节寸寸断裂的十指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砸出一小朵一小朵虚幻的黑色血花,他手上的血似乎永远也不会滴完,他就这样安静地趴伏在钢琴上,在理佐佐做心理建设的过程中,他像一具死尸般纹丝不动。
理佐佐做好了心理建设,拉着简诗齐的手走近了些,礼貌地问男鬼道:“你好,能听见吗?”
男鬼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却没抬头。
理佐佐继续道:“我们有阴阳眼,能看到你,你有什么没完成的执念吗?也许我们能帮到你。”
在听到“执念”两个字时,男鬼缓缓抬起了头,虽然理佐佐早有准备,但看清了男鬼的脸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牵着简诗齐的手握得更紧了——那男鬼应该是上吊死的,他的脸已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样子,而活像一个被吹大了的气球,面皮肿胀绛紫,一条长舌软塌塌地耷拉在唇边,双眼暴凸。虽然男鬼的那双眼睛浑浊如鱼目,但理佐佐还是感觉他正在看着自己。
而让理佐佐感到错愕的是,这个穿着男式西服的鬼没有喉结,而且胸前有些许的隆起,身段和面部也多是女性化的柔和线条,如果是男性,那也太“娘”了一些,为男性设计的西服在他身上显得违和。
简诗齐深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随即把理佐佐揽进怀里,低声安抚道:“不怕。”
鬼似乎被简诗齐与理佐佐之间亲密的举动刺激到了,身体战栗起来,整个鬼筛糠一般发抖,那双原本便已严重凸出的眼睛似乎凸得更严重了,好像下一秒就会从眼眶中冲出去一样,他从喉咙中发出跑调的呜呜的气喘,像是哭泣声,看上去情绪非常激动。
理佐佐略尴尬地朝旁边迈开一步,脱离了简诗齐的怀抱。
她们两个分开后,鬼果然平复了些许。
简诗齐一脸无辜地看看理佐佐。
好像不能给这个鬼喂狗粮!
“你有什么心愿吗?”理佐佐重复问道。
鬼垂下头,用暴凸的眼睛盯视着自己放在钢琴键上的手指,虽然从那张肿胀如气球的脸上很难看出什么表情,但理佐佐觉得他应该是在惋惜自己那双再也不能弹琴的手。
可是鬼仍然没有回答理佐佐的问题,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从喉间发出几个含糊刺耳的音节:“纪……月……纪月……”
虽然声音已经跑了调,但是不难听出,这分明是一个女人,一位女扮男装的钢琴师。
接下来,无论理佐佐再对她说什么,女鬼都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和怨念消除前的老校长情况很相似,都是死状极度凄惨,而且似乎由于极大的怨念缠身导致神志不清,整个鬼魂都被禁锢在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对外界虽有感知但无法顺畅地交流。
“她是女人?”简诗齐琢磨道,“我听着她说的好像纪月。”
“我听也像。”理佐佐点头,“应该是名字吧,但是光知道个名字也没用……”
“也不一定就没用,纪这个姓少见,如果把范围锁定在市内的话重名的肯定没几个。”简诗齐摸摸下巴,随口说道,“对了,我记得滨河路那边有一个纪氏公馆,那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简诗齐说出“纪氏公馆”四个字的一瞬间,女鬼猛地直起了腰,半身陷在钢琴中,直勾勾地盯着简诗齐。
“这女鬼有反应。”简诗齐又仔细地重复道,“纪氏公馆。”
女鬼激动非常,甚至还朝简诗齐伸出了双手,似乎想扑过来抓她,理佐佐急忙拽着简诗齐后退了两步,女鬼从嗓子眼里发出呜咽一般的怪叫,倒是没真的扑过去。
“还真有关系,”简诗齐笑笑,“这不是巧了吗?”
理佐佐努力从脑海中搜索关于这个“纪氏公馆”的信息:“我好像听过……”
“你肯定听过。”简诗齐笃定道,“传说中的本市十大闹鬼地点,那地方就是一个,我上小学的时候还和几个同学去探险来着,但是连个屁都没探着。”
简诗齐这么一提醒理佐佐就想起来了,那个纪氏公馆早已荒废很多年了,是一座阴森破败的老洋房,一直有些闹鬼的传闻,不过以前理佐佐对这些事情怕得要死,没怎么关注过,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你还去过……”理佐佐一脸佩服。
“对啊,我们那时候不懂事,一帮熊孩子,打破窗户钻进去的。”简诗齐回忆道,“里面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旧家具,扔大街上可能都没人捡,地下室有架特别破的钢琴,气氛有点儿阴森,但其实什么都没有,也不吓人。”
理佐佐附和道:“你肯定不觉得害怕了。”
就简诗齐这一身能亮瞎鬼眼的阳气,鬼不怕她就不错了好吗!
两个人在一边研究着那个纪氏公馆,说着说着,理佐佐忽然觉得余光中的景象不太对,转眼望去,便发现钢琴上死状凄惨的女鬼已经不在钢琴上趴着了——她站在距离钢琴几步远的地方,完全恢复了生前正常的模样,那是一个十分漂亮清秀的年轻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脊背挺得笔直,唇角噙着文雅温柔的笑,她不是短发,而是一头茂密卷曲的长发,优雅地从肩头倾泻而下,身着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要不是脸和死状时相似,完全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她抬起一只手伸向面前的空气,手掌虚虚地握住一个什么东西向下一压,又往后一拉,看起来像是在给什么人开门。
理佐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和老校长一样,这个怨念深重的女鬼也会在每天的同一个时间重演自己死亡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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