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找不到用什么词汇描述。
她来得很遥远，他只能首先凭借悦耳的音色辨认她。
她的嗓音很漠然，仿佛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命令，无人不敢遵从。
“因为昨天下午的不愉快，我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她面无表情地把视线扫过所有人，然后走到国老身边，“我对长老们都很失望，所以让年轻人来决定天南的未来是最合适的选择。”
啊……八字眉少女真像一只不惧猛虎的初生牛犊。
孟仙以眼睛的余光观察长老们的脸色，其中却不乏欣赏。
再回看八字眉少女目空一切的表情，与老人们相处的她，眉眼没有一丝压力。
自己与她的差距大概是生长环境不同造成的吧。
“前面说到，天南五派各挑选两名弟子参与。不过，我认为这对二宫并不公平。”
八字眉少女盯着国老，说道。
“让大家听听你的意见吧。”
国老做了一个谦让的手势。
“二宫在天南的影响力有目共睹，这个比武大会少了二宫配合，必定有失水准，甚至不合民意。我决定最后四强的名额，二宫先各占一席，其他八位弟子争夺剩下的两个名额。”
说完，八字眉少女紧紧闭上嘴巴。
这算哪门子公平？
孟仙对这番发言产生极大的抵触。
这跟把“天南之首”这个名头拱手送给二宫没什么两样。
后来，当他明白“左右逢源”的意思或者今后与八字眉少女再遇，才读懂她今时的用意。
事实上，二宫的天玄长老与霓长老都扬起骄傲的下巴，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
他们当然很乐意享受优待。
而身处天机院的陆修远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作为一次公平的盛会……”八字眉少女一再重复“公平”这个荡然无存的字眼，“嗯……等下个月吧，九月中旬，我会制定一套章程，并且在五派提交名单之后，在九台山举行公开公正的抽签仪式。”
对八字眉少女本无恶意，甚至因为她，曾经还对北方产生过幻想。
但她实在高不可攀，之前的邂逅全当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吧。
天梁院肯定没有胜出的希望，师父千万不要让自己在同道面前丢人现眼了。
会议结束，自己就早早回天梁院，然后关在房里，看看书，把这两天的经历都忘掉。
“谁有异议？”
八字眉少女疑惑地瞥了一眼完全不在状态的孟仙。
“那个什么＇天南之首＇不会是虚名吧？”
霓长老能规规矩矩说话的场面倒是挺少见。
八字眉少女对老妇报以职业的假笑，转而对所有人说道：“＇天南之首＇将是一个尊贵的美誉。如果有一天，某一个门派反对有关七杀殿的议题，那么它就会成为其余四派首要消灭的对象。”
孟仙不自然地吸一口凉气。
“当然，京都方面也会给＇天南之首＇提供有效的援助。”
八字眉少女补充道。
京都……或许就是北方的中心，国王的窠巢。
“那么——”八字眉少女背着手，后退一步，笑道，“十月初二，我在天府院外的九台山恭候各位大驾。”
一场只有一位主角，其他人全为背景板的演出结束了。
孟仙长叹一声，牵起荼婧姝的手站起身。
待会就该跟落日神庙道别了……
他冒出卑劣的喜悦。
“啊！我把重要的事情忘了！”
与国老小声交谈的八字眉少女突然大声喊道。
四派的师徒们不得不重新回到座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整蛊，八字眉少女恢复给人距离感的高傲神色，说道：
“国王和王后都非常关心天南的年轻人。在座的哥哥姐姐也被点名邀请参加，所以务必不要推辞。”
……
“切……”
孟仙听到天音的不忿。
少女之间互看不顺眼，孟仙对此也无可奈何。
是因为不满八字眉少女的态度还是不满她那精致的装束？孟仙更偏信前者。
毕竟天音，他的师妹，也有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孔。
他的另一位师妹，私下里火热情怀跟八字眉少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千锁，也同样可吸引大批裙下之臣。
千锁正要出门远去，视线却从起身开始死死望向孟仙。
孟仙不自在地看了看她。
有老妇在，千锁说不了心里话，只用目光提示着孟仙。
孟仙随意地看向千锁之前所坐的位置——地面落了一个小纸团。
最后，孟仙不动声色地捡了起来。
……
不久之后，孟仙得到了悲报——大长老并不打算趁早返回天梁院，决定再留宿一晚。
原因似乎是跟天机院的海长老还有未尽的话题。
他们的关系真是不一般，像阔别的旧爱，像偶遇的新欢。
向来谨遵师命的孟仙只能祈求这一天快快过去。
反观天同宫师徒挥一挥衣袖，洒脱地拾起行囊。
“能在九台山再见到师弟，倒也不错。”
站在神庙长阶前，天同宫的韩太保微笑说道。
“到时要让韩师兄看笑话了。”
讽刺的是，五派联合在前，出来相送的只有孟仙一人。
“虽然是占了天同宫这个便宜加上家师有令，但是如果早早能与师弟较量一番，我宁愿把那个施舍的名额让给天同宫的其他师弟。”
韩太保真心地说道。
孟仙羞涩地笑了笑。
说来奇怪，其他年轻人并不像孟仙一般有一丝可悲的排外情绪。
“韩师兄……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孟仙看着这位交心的前辈。
“师弟但说无妨。”
韩太保慷慨地说道。
“韩师兄是怎么看那些人……那些北方人……”
孟仙感觉这句话说得没有一点骨气。
“他们万里迢迢赶来，说是为了天南，实际是为了他们自己。”
韩太保直言不讳道。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小心？”
孟仙谨慎地问道。
“天同宫的师弟们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却都不怎么在意，”韩太保深情地朝南方望去，轻声说道，“如果北方人带来的是双赢，我们当然该响应。但如果不怀好意，我们……仅仅是我们都不能反抗，因为我们还太年轻都改变不了师父们的决定。”
“那我们……”
“我问师弟一个问题。”
“韩师兄请讲。”
“师弟很爱天南吗？”
“嗯……”
与其说很爱天南，倒不如说很爱天梁院。
但是除了爱，他什么都没有。
“那就好办了！”韩太保露出他特有的和蔼笑容，“那就再等一等，等师弟长大，等师弟能有替天南做决定的一天！”
……
送别韩太保以后，孟仙来到神庙内一尊天神神像背后。
这里，干燥阴暗，有一股难闻的类似虫鼠粪便的气味。
这里，是千锁在小纸团里写的，最后的“分别”地点。
刚走进来，他就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困住。
真是不走运……
他已经能想象少女要对他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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